书城文化珠江流韵
28316200000023

第23章 无限风光(5)

黄教授似极有佛缘,传正大法师即领我等登上“藏经阁”为我们展现了许多寺藏法宝。因为在此之前,寺中主持法师极少带宾客登楼观宝。我们怀着虔诚之心轻轻地踏上楼板,生怕惊扰了楼中供奉历代高僧的圣灵。登上宝阁,即见呈红色的含利子熠熠生辉,闪烁着千古不朽智能的光。顿时,楼中充满了肃穆庄严的氛围,我肃然起敬,虔诚地合什,默默地念着船号。这边厢却放着蒋公中正为南华寺题匾“宣扬佛典”原迹,字体端庄。蒋公既信奉基督,又皈依我佛,又何以恋栈呢?宗教一到了政治人物之手,只是披作外衣罢了。六祖曾经手持六十斤重宣法镔铁禅杖、以及所系檀木佛念珠,尤其他在碓房舂米时用的坠腰石。可想而知慧能作为禅宗六祖实至名归,他对禅的顿悟也并非只一时心血来潮,轻而易举的事:八个月的踏碓舂米,因为他身材较瘦小,为了加重舂米的力度,而需要在腰间绑上一块坠腰石。他的智能是在一脚一脚踏碓中积累,一舂一舂中“渐悟”而“顿悟”慧能的禅法以定慧为本,强调“见自性清净,自修自作法身,自行佛行,自成佛道”。他并不以静坐敛心才算是禅,就是一切时中行住坐卧动作里,电可体会禅的境界。这就不同于北宗神秀教人静坐看心。慧能教人只从无念着手,并不限于静坐一途。看来唯心的智能亦须在实践中来,慧能不似神秀可以坐在上席静坐看心,苦思冥想“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如何“奠使惹尘埃”。慧能必须在八个月,天天在碓房踏碓春米,所以他的禅学思想彻底地平民化了,使得平民百姓也可以皈依修炼佛教,在“日出而作,日人而息”的平常生活中顿悟禅心。深奥玄虚的禅学不再是少数的贵族们在禅房蒲团上静坐高雅的玄思。我想这正是六祖对佛教能够在中国历千年而不衰的发展,所作的最大贡献。

夜宿丹霞听梵音

丹霞山,奇!山石,红;亿万年前从沧海一层层冒出,书写着海底的传奇。碧水,弯;从深处渗出,涓涓始流,掩映其间是绿竹。

别传寺就隐于巨石之间,攀援石磴,盘亘而上,非得五体齐用。寺不大,香火却盛,山间氲烟气。僧人上山,如履平地。夜归,不须推敲山门。无放生池,可瞰锦江。弥勒佛正坐山门,朝外笑不语,香烟缭绕间纳受顶拜。开门见山,却如睡佛,群象涉江欲载,未敢惊梦。山外有山,均如奔涛,匍匐山门之下。

禅宗有“敦外别传”,故名。方丈顿林四十余岁,魁梧,浓眉大眼,若罗汉。由袁首仁教授引荐,我与谭元亨兄得拜于法座。方丈升座不久,由本焕大师主礼,仪式甚盛。袈裟与山色交辉,丹霞山若一位披斑斓锦袍的法师,俨然入定,接受众生顶拜。

天色渐暗,睡佛亦落帏安然人寝。天边残阳一抹,血红。啾啾数声呜蛩,蔫然树影,绰约生姿。寺中訇然暮鼓,四周竟已垂黑。顿林师掌勺款客,烹制上索“荷塘月色”,一片荷叶裹着百合、豆皮、冬菇、术耳等,以蒸笼上。一掀开,清香扑鼻,真临荷塘观月,色香俱全。人人交口称美昧,顿林谦笑,八时了,须晚课上香,即辞。

果然,磐钹齐发,钟鸣数声,僧人们喃喃颂经,梵音阵阵,在这寂静的山林间回荡。此非城市尘嚣可及,处身超然,静穆庄严。纵心中杂虑烦恼,似尽洗涤,心境恍然大悟,豁然开朗。

夜,于精舍就宿,无电视,就与袁教授促膝侃谈,谈禅,谈太设,谈气功,摒除俗事,心境未有如此清过。这世上唯幢幢的山影,这些“高憎”就在四周打坐,气定神闲。我稍觉时,这才发现不知冒犯,只顾打诳。一夜客梦,寺钟偶敲,袅袅回响……

黎明,一抹淡曙。山形稍显,睡佛照例不起,只微沾一丝霞光,于十八梵天重归法相。我于昨梦中,萦萦星河,千寻不着,醒来蓦然看到,原来在此。这时,寺院敲响了晨钟,僧人于凌晨四时起来,此间又在功课。照例是击磐、敲鱼、捶鼓、撞钹,喃喃诵经,一切如仪。

晨出寺院,竹林婆娑,山间有荚蓉,红白相间,翠叶扶疏。山鸟飞来,啼得几声,又扑楞楞的匆匆飞去,不知所向。后另有飞来,也是啼几声,又飞去。鸟语会说什么?是前者告诉后者“可要小心,有俗人至此!”后者答“来人未必俗,俗者不来。”也或许雅鸟之间在唱和做诗?我看极像。

上山极难,须攀附石磴铁索,巨岩压人,不得不低头,果然呼吸通天。石罅有松劲挺,苍翠欲滴,强碧参天。古藤蔓延,缠绕老树。仲望树杪,一落千丈,竟临深渊,不寒而僳。远望则千山黛叠,一石一山,危然高耸。有状如僧者,红岩更如袈裟,虔诚西向。原来,丹霞于别传寺之前,已修行万年,得此正果。霞飞日出,万道霞光叫司迸发,正大光明,真是佛光普照:

寺中渐有香火,檐间也勾住了晨曦。应顿林法师邀,于禅堂坐。早课已过,小沙弥奉来供香,清于佛像前,并为众人沏了香茶。茗烟缕缕,散着清香。师又切了供果,分尝。是石榴,谓供过佛,沾有佛恩。于是尝了了一片,真清甜。原来,顿林为别传寺建立网站之事,要与袁教授商议,我等不过陪坐。看来世间先进,也惠及净土。顿林师首先是人,然后才是大法师,当然要用斋,斋也须吃。袈裟加于身,当然为衣了。着袈裟,三餐吃素,早晚功课,为僧之道。此外,可打手机,可上网,发“伊妹儿”……

顿林,顿悟于丛林也。所克者世上烦恼,倒过来,成美国前总统。其智慧既出世,也人世。袁教授是居士,索师赐号,指要其原“半衲”,盖为此意。一半醒,一半醉,难得糊涂呀!寺门外的睡佛,可也是半睡半醒。丹霞山,云开云阎,花木荣枯,心水清得很,只是装作睡罢了。

逢怀则止金丝燕

怀集出燕窝,金丝燕以沫濡之,唾尽吐血而成,称血燕,甚名贵。因燕岩为水成岩,本是海岛。几经沧桑,此处突成山地,而岛岩仍在,洞透其间,水积为地下河,乃保潮湿。涸于岩壁,浸润生凉,极宜金丝燕生存。据云金丝燕生于印度及马来西亚,春即逾千里飞到此处筑巢,即为燕窝。故亦是海燕云。历数千万年燕子,秋去春来乃成习性。不管沧桑,总归岩洞筑巢,认定此洞。“旧时王谢堂前”如今“寻常百姓家”所认亦旧屋。

原来,“逢怀则止”早已是金丝燕与大自然的约定,更早于六祖。惠能北上黄梅得法,循五祖所嘱。乃匿衣钵,南下至怀集,归隐上爱岭最高峰头龟嘴岩,在岩洞面壁达13年之久。上爱岭周围百姓对这位待人和善、教人行善的惠能十分怀念,改龟嘴岩为六祖岩,现怀集冷坑镇正在六祖岩前麓筹划复建“六祖禅院”。并确定取惠能二月初八生日为会期,每五年一届。

我想或许惠能化于金丝燕之梦,而金丝燕是惠能梦中托生?庄生之梦蝶,抑或蝶之梦庄生,此或为怀集珠江文化之深沉积淀。

金丝燕精诚之至,历经千万载沧桑,飞越千里万里,年年来燕岩筑巢。无非惠能之精灵也?其海外之归,只于岩洞中筑巢面壁,非空中飞虫不食,非空中滴露不饮,非空中之石不栖;而惠能亦当顿悟佛祖拈花微笑,承传禅宗衣钵。一路布道,所到之处插梅为记。鉴乎金丝燕不落于地,仰天而飞,只以唾液濡沫其巢,洁如琼脂,不沾凡间一尘,亦如出一辙。只是惠能呕心沥血的精髓,为之《六祖坛经》。而世俗认为燕窝能美容养颜而已。但参透其详,这无疑是一种“无处惹尘埃”睿思的结晶。我也有小诗以记:

百丈岩空燕子来,拈花海外插幽梅;

经书血唾呈窝相,穴露不空便不回。

曾经沧海难为水,在金丝燕的眼中,“苍山本无山,沧海亦非海,此洞一切空,年年此轮回。”尽管苍山如海,也无所谓是山,无所谓是海,春来秋去,无限的轮回,大彻大悟,非凡人可及。

惠能到广州法性寺,以“既不是风动,也不是幡动,而是心动。”的一番高论,使僧众佩服得五体投地。此时他的禅宗思想,其虚无,已达到无以复加的地步。金丝燕年复一年的来去,年复一年的筑巢,这可是它对禅的参透。

惠能是珠江智慧的化身,用黄伟宗教授说法:六祖是珠江文化的哲圣。惠能北上得法,南下弘法,其思想精粹,也就是他生活的智慧,他人世、出世的世界观,在于:

无念无相无住

不生不灭不迁

至今大概只有金丝燕一直在修行此道,且是祖祖辈辈恪守几千年,如今仍锲而不舍地求索着。这种精神在怀集的山山水水中可见,一草一木中可见,怀集的山上、水边都生长着一种篱竹,当年广州城通街叫卖的“柴杆竹、晾衫竹”是也。篱竹或许也是六祖的另一法身,它虚心正直,不生枝节,彻悟了空的不生旁义,直指佛心的意义。为此,我有小诗一首以记:

满山苍翠万千条,不节不枝不折腰;

正直虚心空悟彻,清风叶动是心摇。

六祖之伟大在于他将佛教中国化,且是中国的平民化,创造成南禅——人世出世的生活智慧。我想怀集的金燕文化,正是这种生活智慧的文化。于是以诗记之,日:

粤西金燕带海云,咋听呢喃有梵音。

飞洞临空千秋性,遇怀则止六祖心。

唾噙巢血凝精品,述著坛经旷世论。

万劫沧桑岩仍在,禅踪两处耐人寻。

端州包公府

黄伟宗教授邀我参加珠江文化研究会,其中谈到“西江文化走廊”,中枢纽带当然是肇庆。汉文帝设高要县,隋文帝时改为端州府,包大人是在北宋康定元年(1040年)牧端州。70年后,即政和八年改为肇庆府,肇即始也,有“开始招来吉祥喜庆”之意。

上月应肇庆文化局李玮兄之邀,在西江之滨我拜谒了复建的端州包公府。这是颇具气势仿古建筑,高高的旗杆,敞开的衙门,自有一股凛凛的罡风透出,令人望而敬畏,不由得放轻了脚步,生怕打扰了坐镇堂上的包大人。“包大人”的金身是广州美术学院雕塑系教师的杰作,正气凛然。但两侧站立的张龙、赵虎,王朝、马汉却是由塑泥菩萨的工匠制作的,似出自四大金刚的模胚,挺胸凸肚,凶神恶煞。在这公正严明的公堂,谁敢喧哗。教人领略到正义的威严,法律的神圣,感受到神明的庄严。令人似乎昕到包公一击惊堂木震撼天地的力量。张龙、赵虎在旁吆喝:“威武!”王朝、马汉抬出寒光闪闪的铡刀,真令万鬼泣跪,贼胆惊破。若心术不正之徒,到此也不寒而!,不敢抬头正视,邪不压正就是这个道理。正因为这个世界有邪气横行,故有了正气之神镇慑其。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是也。虽然,这不过是人们在戏剧里百看不厌的情景。煞而,看了大快人心,尤其是老百姓们很觉得扬眉吐气。

“包公”从高案上俯瞰,这位“阎罗老包”自然心中有数。尽管本该拖倒堂前打五十大板之徒,这时也会虔诚地烧上几炷香,默默祷祝老包保佑他官运亨通,那秘不可告的东窗之事,不被揭发。不知是老包力不从心,还是受了人家的香火之贿,却秘而不宣,也不发落。不过,我想老包其量是地市一级的处级干部。贪官们通常会比他大,权大势大。起驾不再是八人抬的大轿,而是价值够整座开封府十几年开销的“皇冠”“奔驰”,气派要大得多。包公手下不过张、赵、王、马。而他们左搂右抱的是“小秘”“小姐”,前呼后拥有溜须拍马的、擦鞋的、舐屁股的吹鼓手、枪手、打手、扒手……黑白两道一呼百应。真若东窗事发,自可请到“圣喻”,上方宝剑也就不管用了。

我想老包要行使他的权威,恐怕只能在冥冥之中了,在精神世界的公堂上,日月高照,正义之剑高悬。包龙图请出三把亮晃晃的铡刀,尽管只是浮光泡影,也足令那些心中有鬼的官宦,下作勾当时,每一思及此便吓得魂飞魄散。然而,即使是这个铁面无私的包公包龙图,也只是自古以来人民,在对贪官污吏在既痛恨又无奈的情势下,追求这个世界的公平合理而造的正义之神。

愚以为尽管这个世界是不可能绝对公平的,自然界固然。羊是要给狼吃的,虾是要给鱼吃的;孔雀是美的,辣癞蛤蟆是丑的……要是公平的话,就不会有“生存竞争”的自然法则。社会亦然,要是绝对公平,没有竞争的话,那社会就如同一张白纸,只有一穷二白,十三亿人民同熬一大锅稀饭。那不会有如此灿烂辉煌的生活美景。没有竞争,就意味没有发展,社会没有了发展,也就没有美好的憧憬。我们争取的是公平竞争,然而这个公平竞争也是极有限的。而权力是不公平的根源,掌权的人可以为私利滥用权力,于是贪污、贿赂,诈骗、霸占、掠夺、搜刮、制假造假应运而生,极尽敛财之能事。于是有各种各样令人发指,神人共愤的不平之事发生。而处于弱势的平头百姓不可能与有权有有势的官吏在平等位置竞争,他们的利益受到侵害,更有甚者连性命也难保。在呼天抢地的控诉中,百般无奈只得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臆造出的包青天为他们伸张正义。

尽管如此,包公的铡刀咔嚓咔嚓响了一千多年。即使朱洪武更残酷把贪官活活剥皮,雍正皇整肃吏治,腰斩贪官,但贪官还是斩不尽杀不绝。他们甘冒掉脑袋的危险前赴后继,不懈地鲸吞人民的血汗以肥一己之私。何况包大人的三把铡刀毕竟只是舞台上做做戏而已。然而令百姓心寒是的,不少身穿蟒袍,头顶晃悠着乌纱翅,手执朱笔的“包大人”竟既是法盲兼文盲的“娄阿鼠”之辈。而“张龙”、“赵虎”却是“无毛大虫牛二”辈,既清明呜枪祭祖,打死无辜女孩;又酒后横冲直撞,驾车撞死人扬长而去,还到酒店找小姐。

青天在上的包大人啊!这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崇拜”者,你可都一一看清了?你不是燮理阴阳、洞察奸邪吗?却怎么又装聋作哑了呢!我想大人你不会因此缩退吧,怕把你连庙带座夷为平地不成?为了清誉你扔得掉一方端砚,以息云水之怒,而若是断你的香火呢,你还敢么!不过,事情也真“神”,我们发现旗杆上的飘扬的幡,“包公祠”三个大字并不向外,显然是装反了。有颈挂金链穿着光鲜皮鞋橐橐夹着皮包亦官亦商的肥佬,欲去拉扯旗幡,想把它翻过来。他只一碰旗杆,天即骤然下雨,倾盆狂泻。把肥佬淋成“落汤猪”一般。肥佬狼狈急退,匆匆避回檐下。说也奇怪,雨立时停了。在场宾客目睹此事,皆目瞪口呆。是时3月20日,星期一上午10时许。在场有老友省电视台何健烈兄、肇庆电视台覃志端兄、肇庆文化局李玮兄、名作家邹月照兄与余。这冥兵中是否在昭示,正义之神永在!

三谒国恩寺

去年仲春,随黄伟宗教授,洪三泰、谭元亨两兄初到新兴。盖云六祖惠能生于斯,于是先去了下卢村,一家平常的农户,说是六祖于此呱呱堕地。没错,下卢村是惠能的出生地。但说是在此屋,我便疑惑。一千多了年,屋还能保存?何必!若是一段残圯,几块断砖,且是唐代所遗,还可相信。我想,不但是历史,凡事情说的太“确切”了,反而令人觉得不真了。“假作真是真亦假”之谓也,还是模糊一点好,故郑板桥的“难得糊涂”真是至理名言。于是仿作一偈:

此屋阿来屋,本来无一物。

但认是圣居,只须心中怫。

村口一亭,供别母石,真裂作两爿。是惠能当时向母明志北上求法,母不允,舅谓若拜开此石,即天意,始允。惠能精诚而拜,得雷助,击分为二。信不信?解说是如此,明知有讹,我亦宁可信。因为为真情所动。我认为不是雷动,不是石动,是仁者心动也。

谒国恩寺,如禅大师迎于山门,殷勤指引,为说佛缘。国恩寺是六祖承法嗣后,武则天宣其人京,托词不赴,归乡,则天帝即勅建此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