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散文精品——心情·百味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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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这是恢复高考的第一年,初夏,数以百计的补习生、插班生涌入校园,同我们应届声一起迎接高考。教室里异常闷热,能静下心来复习是不可能的事。每天夜晚,所有的课桌都被我们各自搬到教室旁一溜儿排开的几个篮球场上,或三五合并,或独处一隅,然后点亮油灯。这是一个庞大的灯阵,数百盏油灯,灿然的火焰,在夜的空间跳动,星点相连,忽闪摇曳,若星河般绚烂,圣火降临般壮丽……

晶亮的月升起来,能够看到月光下油灯淡蓝色的烟雾随夜的气息飘逸缭绕,翻动书页的响声,笔尖与纸的摩擦声,隐伏着繁忙与竞争。桌左前方那盏油灯是在我目光里跳动数次之后熄灭的,接着听到灯下传出无奈的叹息声。我注视着那片暗淡,久久地,那盏灯却是再也没有亮起来。我忍不住走过去。

“没油了,买不起油,我用的是爹娘吃的棉籽油,它们一个多月没吃油了。”那是个初中生,他说。

我知道他是初中毕业后因父母双双患病而辍学的。恢复高考,他被浇灭了的继续求学的希望得以复苏。他曾是全公社所有初中生中的尖子,所以他想创造初中生考大学的奇迹。我把我的油灯连同桌子移过去,我知道他所缺少的不是智慧,而是缺少点燃智慧的光亮。他瞪着惊奇的眼睛盯着我,嘴唇翕动无语。感激是不需要语言的。月升到了中天的位置,清辉如许,月光下的油灯的火焰更妩媚、洒脱、灵光鼓荡。

这年的秋天他创造了想要创造的奇迹,而我却落榜了。他在大学里给我来信说:“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月放清辉的晚上,你是我心中的灯。”我回信说:“你也是我心中的灯。你所创造的奇迹,使我们这些以黄土地为生的人看到了希望。”

初萌的爱情看到的仅是生命,持续的爱情看到的是永恒。初恋的喜悦强烈地冲击着她,毕竟由于自己本来脆弱的心,她连接吻也不曾。

心爱永恒

苦苓

一直不知道他是怎么爱上她的。

他最喜欢像个孩子般趴在她怀里,脸颊紧贴着她的胸脯,侧耳聆听她心跳的声音。

“亲耳聆听她心跳的声音。”这是她大一时写的诗;她从小就觉得自己的心跳特别快,有时候运动稍微剧烈些,心脏就好像要从嘴里跳出来似的;即使渐渐长大,仍然是只要爬上两层楼,就仿佛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扑腾扑腾。

扑腾扑腾,她抚着剧烈跳动的胸口询问双亲,爸爸低头叹气,妈妈又流了一脸的泪。

当她终于知道自己有先天性心脏病时,她也流了一脸的泪。但后来就变得坚强,不再害怕病床、害怕高悬的点滴、害怕护士的白口罩,有时候还能平静地看着仪器上自己心跳的起伏,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变成死寂的横线。

上帝大约没有把她收回去的意思:30岁那年,终于等到了愿意把心脏捐给她的人。手术前一天晚上她哭了一整夜,哭湿了白被单和枕头,她哭自己终于重新拾回了生命,也哭那个失去生命却救了她的人。

她只知道那是个和自己同年龄的女子,结过婚,猝死于一场车祸。无从表达对那人的感激,她剪存了报道她换心手术的新闻,上面并列着她们两人的照片。然后他就出现了。起初他在病房踟蹰,她还以为是记者,后来却成了常来聊天的访客。在百无聊赖的病中,她常为了期待他而忙着在病床上梳妆;初恋的喜悦强烈地冲击着她,毕竟由于自己本来脆弱的心,她连接吻也不曾。

这一次她可以放心地吻了:别人的心在自己胸腔里有规律地跳动着,她的心跳不再强烈,却十分安稳,她真的“放心”了,将半跪的他紧拥在胸前,她答应了婚事。

但她仍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爱她,自己不过是个残缺的人,依旧孱弱的身子,胸前永远的疤痕……他竟然毫不嫌弃的、热烈的爱她;每次她追问原因,他总是笑而不答,也许历经沧桑的人感情比较内敛吧,她知道他曾有过一次婚姻,但很快失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他藏在衣柜底层的小盒子,她在偶然间发现,好奇地打开时,看见他的旧结婚照,含笑的新娘看来好面熟,她想了又想,好像……她凛然一惊,匆忙找出收存的换心剪报,不用仔细对比,就知道是同一个人,那个把心捐给她的女子。

那颗心正在她胸中剧烈的跳着,扑腾扑腾。

穿过时光的隧道,再把手伸给不知身在何处的你,雪,你还记得当年那个喜欢喝酒、读书,写不值钱文章的傻小子吗?

一段爱情没有下落

张秀阳

和雪认识的时候,我正在一个偏僻的乡下中学教书。

有一天,在朋友家吃饭,朋友的妹妹英的一位女友,也帮着来回上菜。我平常话很少,但一喝酒就滔滔不绝。那晚,女孩的笑脸一直如秋月般明朗,而我也至少喝下了一斤白酒。骑车回学校时,我的头脑非常清醒,我不知道女孩美妙的笑声为谁而发出,但我却突然发现,美好的东西是可以佐酒的。那女孩就是雪。

几天后,雪和英一起来找我借书看,这是我第一次真切地看雪的面容。雪的肤色极好,白而且面颊上透出水蜜桃一样的红润。虽然雪是单眼皮,眼睛却很亮。

雪拿走了一套《红楼梦》。这部曹雪芹大师的呕心沥血之作,上午刚刚被一个浅薄而虚荣的女孩还给我。她是供销社的一位营业员,这在当时是一个很吃香的职业。女营业员开始对我挺有兴趣的。书在她那里放了两个月,她约了我两个月。后来她对我彻底失望了。她把书还给我的时候,我问妙玉怎么样,她说:“妙玉,是个丫环吧?”从我房间里走出去的女营业员,充满不屑的高傲。

雪来还书的时候,捧着厚厚一摞书和本子,我问,你这是干什么?雪歪了一下头,说:“你今后是我的老师了,我的父亲大人关心小女子的未来,让我转到你们学校读书了。”她的一绺刘海溜了下来,我竟产生了替她往上抚抚的想法。

“我是不想再上学了,可父亲大人总觉得体现我们这一代人价值的就是考上大学。”雪说,雪的神情变得忧郁起来。

我转了个话题,跟她谈起了《红楼梦》。雪的眼睛才又活泼起来。她问:“你读到宝玉进了宝二奶奶的房里,你是什么感觉?”

“不舒服。”我说。

“宝玉怎么会这样呢?他不是和黛玉有爱情基础吗?”

我注意到,雪说到爱情这两个字,有些不太自然,她毕竟还是十七、八岁的少女。说实话,那时也才不过二十岁的我,对所谓“爱情”的理解还处于混沌时期,对于雪突兀提出的这个问题,我真的不知怎么回答。

雪说:“我觉得,这样的描写,表现了贾宝玉世俗的一面。宝玉和黛玉是精神的伴侣,宝玉和宝钗是俗世的夫妻。宝玉在灵与肉的矛盾中苦不堪言,最后只好遁入空门。”

直到现在,我也不能理解,一个少女,对博大精深的《红楼梦》怎么会有那么深刻的认识?我只能把她归之于天赋和悟性。

那一天,我们不知不觉说了很多话。

雪并不在我任教的那个班读书,严格地说她不能算是我的学生。可她课后依然经常到我屋里来,我变得有些严肃起来。我想在一个学生面前,还是得讲一点“师道尊严”的。

雪在我们学校上了一个学期的课,临近学期结束时,她忽然来告别,说不上了,她的父亲大人好不容易托了关系,让她参军了。雪静静地看我,问:“今后你会想起一个女孩子吗?”

雪的目光扑朔迷离。

我躲避她的目光,说:“部队是锻炼人的地方,你好好看些书,考上军校,别让家人失望。”

雪埋下头,她说:“我真的不想让你装一副老师的模样。”

雪去了部队。半个月后,雪寄来了第一封信。雪在信上说,为了父亲大人良苦用心,也为了你的“考上军校”这句教导,我得努力。

不久,雪真的考上了军医学校。

雪的信一封封寄来,洋洋洒洒几大张纸写得密密麻麻,每封信都超重。她总埋怨我的信写得短,怪我太“吝啬”了。我就跟她开玩笑:你的信写得长,是因为义务兵寄信不用贴邮票。

雪随即给我寄来了整版邮票。我哭笑不得。

那时,我和雪在信中无话不谈,我们在一种柏拉图式的感情中,度过了那段美好的时光。

雪曾经小心翼翼地说到爱情,我至今记得她在一封信里,抄录了莎士比亚的几句诗:“我的缪斯怎么会缺少主题?既然你呼吸着,你本身是诗的意趣,倾注到我诗中,是这样精妙美丽,不配让凡夫俗子的纸笔来宣叙?如果我诗中有几句值得你看,或者念,呵,你得感谢你自己;你自己给了人家创作的灵感。”

她问我这首诗好不好,不知是出于莫名的自尊还是可笑的自卑,我避开了那个敏感的话题。而那时,几个女孩子开始走进我的生活中,我在她那貌似爱情的氛围中眩晕了。我失去了自我,也失去了雪的友谊。雪给我的信,我回复得越来越不及时,越来越少。当那个口口声声把爱情挂到嘴边的女孩子,如一只断线的风筝飘走的时候,我也和雪失去了联系。雪寄给我的照片,也在一次失窃中被人盗去。

10年了,雪写给我的几十封信,被我现在的爱人装订成一册,整整齐齐放在书柜里。当我的心在滚滚红尘中被击打得千疮百孔,当我无奈地在都市边缘流浪,我会不由自主地翻开那一册旧信笺,我想说:10年了,雪,今天的你还好吗?

穿过时光的隧道,再把手伸给不知身在何处的你,雪,你还记得当年那个喜欢喝酒、读书,写不值钱文章的傻小子吗?

挣扎或静止的状态都无法使自己成为爱情的标本。迟到的醒悟。在冰凉的夜色里,灵魂已无法入睡。

让我的灵魂陪你流泪

蒲影

挣扎或静止的状态都无法使自己成为爱情的标本。迟到的醒悟。在冰凉的夜色里,灵魂已无法入睡。

那是有花朵盛开的春天,我在最繁华的街道上遇见你,你冰雪般的笑容使我在一瞬之间的惊悸中看见昨天的那个梦。一种亲切而疼痛的感觉迅速碾过我的心。那个春天,我清清楚楚记住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从此,所以悲凉美丽的时刻在生命里慢慢聚拢。每一条走过的路上都有一座碑。

为什么昨天的青春像一道闪电,划过无雨的心季?为什么我铭记了所有花开花落的过程,却忘记了你的样子呢?我深深自责。

你以怯怯清寒读懂满地落红。你也把自己读成我泪露凝霜的林妹妹么?当一场薄薄的雪轻易把你冻伤,我依然站在原地,没有懂你,我没有勇敢地再走近一步,那是春天到夏天的距离。尽管我是坚毅的,我只能和你平行对视在万丈红尘芸芸众生的注视里。你目光如锐利的剑,穿透我岩石般的胸膛,我告诉你我是庸俗不堪的男人。

我不停地逃跑在天涯的路上,没有人寻到我的踪迹。你说,我从此成了你灰色的画布;你说,你总是在阴郁的树影里看见我笑的样子,你在等我回来。等我在你那幅群山延绵雾霭蒙蒙的画中涂一颗鲜红的太阳。

你还背负山重水复的一片迷茫吗?

你还为我们的爱画一个潭的倒影吗?

孔雀东南飞,你还徘徊复徘徊吗?

你看不见春鸟凌霄烟锁重楼,你只是在那个城市拼命地工作工作。以一双孤独的脚印求证岁月对人生的宽容。你用艺术慧质的羽毛拂拭时间在年龄上飘落的灰尘。你的画展,你的《苔丝》、《安娜》、《欧也妮》,你的《茶花女》、《凯瑟琳》,使你在那座城市一夜之间辉煌。如灿烂的星辰。

无数风吹花落忧伤之后,我的行囊装着稀薄的空气。在山的最高处我骄傲、呐喊,谁注视我破碎的征衣;在乡村在田野,青草以恋人的气息包围我。我已经开始常常想念你,在黄昏,想那个曾经和那座繁华喧嚣灯火阑珊处的城市。即使月亮不再升起,而你是否会感应到一个男人凝重的呼吸?如果——岁月不曾使一颗坚定的心从梦想的枝头悄然坠地,你是否会穿过暗夜、青山,推开我半掩的柴扉,让我的灵魂陪你流泪?!然后,你从莫泊桑的“初雪”里打开清晨的窗帘,窗外,融化的雪,如梦似烟。我,送你一幅经年的画卷。

从此那幽怨的眼神,刻在我的心中,不经意就会刺伤层层包裹的伤口。

遗落的爱情

佚名

此时,我就这样静静地独坐在高楼里一盏昏暗的灯下,看着夜色阑珊的京城和窗前那一片广阔的夜空,寞寞地翻起不曾淡去的往事。

这个世界上有关爱情的故事已经太多,可是,我相信我们之间的故事不能算作圆满的爱情。静静地相遇又静静地分手,甚至分手时没有互道一声“珍重”,只依稀记得彼此已醉得淋漓尽致,那身影在远远的夜雾中渐渐的淡去……

我一直以为自己已心静如水,然而每当夜深人静时,却时常忆起那些美丽的日子。

那时阳光更温暖,天更苍蔚,我像一只活泼的青鸟整日在校园中飞翔,挥霍着阳光灿烂的日子,直至遇见了枫。

枫是一个英俊温文尔雅的男孩,同他在一起宛若天堂。独处时总不敢凝望他的眼睛,惟恐不听话的眼睛传递出自己的盈盈深情。于是“为伊消得人憔悴”,“人比黄花瘦”。少女的自尊让我无从开口,任凭自己的思绪像秋天的树叶一样飘摇。一日清晨,我自怨自艾地靠在树上,望着操场上跑步的枫,便觉得天很近很近,而枫却太远太远……

这份令人心醉的痛苦持续了半年,终于一个夕阳尽至的黄昏,见一娇憨女孩,小鸟依人般地靠在枫那宽广的胸前,洋溢的幸福让我从那条小径上落荒而逃,而绵绵的柔情使我不能抑制地回望。从此那幽怨的眼神,刻在我的心中,不经意就会刺伤层层包裹的伤口。

毕业晚会上,烛光摇曳,月色朦胧。我已习惯隐入人群,心如止水,尽管这貌似平静的水面下也时常泛起汹涌的浪朝。枫的一位好友端着酒杯略带醉意地找了过来,不经意间诉说了枫的遗憾。原来枫的心中一直深恋着我,只是,我过分的矜持让他知难而退。压抑感情的办法之一是转移,同许多经典版本一样,弄巧成拙进而不可收拾。

我深感痛心,不让泪水决堤,无穷的悔恨涌上心头。“啪”的一声,不知是谁的酒杯碎了,我的心在那个夜晚也七零八落,在一片离别的伤感中醉得淋漓尽致……

是啊,如果一切都能推倒重来,那岁月会少留下多少遗憾啊!带一点半醉,留一抹清醒,岁月无咎,错的只是我们。

事过多年,有人说我是一个潇洒的女孩,也许是因为曾经淋漓尽致地挥洒过感情,能把往事的云烟抹尽。又能从无数个寂寞的日子里走出,然而这潇洒并不能代表我在生活中的真实。事过多年我并没有忘记,那份至纯的情感和不悔的付出才是青春留下的最好的礼物,也是深夜中心灵的慰藉,因为我曾爱过,深深的爱过,这一切已足够。

我听后,泪水哗哗淌下来。

抬头看天,月亮不在,天蓝蓝的。

最后的爱情

佚名

朋友尹戈找到我,开口就说:“我小姨子爱上你了。”

我开玩笑说:“你是不是想和我攀亲戚?”

尹戈说:“穷作家,攀你还能给我办出国护照啊?你的名气只能吸引十八岁的小女孩。我小姨子叫梅林,她正好十八岁。你是她这一生中唯一钟情的,也是最后一个,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说到这儿,尹戈的音调有些颤。

“她怎么了?”

“癌。医生说她至多再活一个月。”

“可是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你难道不能把你那爱情暂停一个月来骗骗梅林吗?”尹戈吼起来,“让她在最后时光里品尝一点被爱的滋味吧。她读过你的文章,对你念念不忘。也许只有你才能使她的生命延长一点点。

我说:“她知道自己的病情吗?”

尹戈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