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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酒之文化(7)

至魏末,由于司马氏当政,严刑峻法,文人畏祸,便产生了一种服药、饮酒、清谈的风气。酒对文化人影响更大,便出现了“竹林七贤”这样的反抗旧礼法而嗜饮的人。以刘伶为反礼法代表的《酒德颂》,就是写他幕天席地饮酒,对陈说礼法的贵介公子置之不理的狂行与心态的。嵇康写的文章却公开反对司马氏的暴政,他在《与山巨源绝交书》中,写他饮酒和不守礼法的五不可、七不堪,寄寓着反对司马氏的激情。在东晋末,政治、社会风气有了改变。如陶渊明性嗜酒,他也处在和嵇康、阮籍相同的时期,但态度就平和得多。他依《酒德颂》的自传式写法,写有《五柳先生传》,颇有影响。于是在隋唐易代之间,又出现了王绩的《五斗先生传》,他直接以酒德为名,以求达到昏昏默默不问人世的程度。到唐代,诗人白居易又写了《醉吟先生传》,他把陶渊明、王绩玄学化的文章,变为富有生活情趣的自传。他写其诗友、僧友、酒友等,以及游观、宴乐、诗歌琴酒的生涯。直到清代还有顾承的一篇《醉隐先生传》,写他的隐居饮酒生活。自刘伶《酒德颂》后,两晋及其后,散文出现了对酒德、酒功赞颂的文章。晋隐士戴逵有《酒赞》,文云:“醇醒之兴,与理不乖。古人既陶,至乐乃开。”《酒赋》、《酒箴》也都写了酒的作用。到白居易的《酒功赞》,就把酒和玄学、佛学融为一体了。最后写到饮酒达到空静境界云:“百虑齐息,时乃之德;万缘皆空,时乃之动。”则纯属玄学、佛学思想。多数文章喜欢数说酒的功过,但他们也就自己饮酒的体验和对酒的感情写出有个性的文章,这也是酒文化的重要表现。

晋代起,文人又把饮酒和欣赏山水联系起来。东晋有着名的王羲之《兰亭集序》,会于兰亭,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列坐其次,引以为曲水流觞。但东晋文人不同于西晋初年,他写的“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的幽怀,并且叹息“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大有感叹一生功业不立之意。随后唐代王勃《春日孙学士宅宴序》,一开始就写江山琴酒关系云:“若夫怀放旷寥廓之心,非江山不能宣其气;负郁快不平之思,非琴酒不能泄其情。”也用江山琴酒,来发泄他们不得志的不平。李白的《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也从人生价值起兴,写出应该秉烛夜游,“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这样一种最适意的饮酒境界。这些文章更多了一些审美情趣。

比宴饮序文更能反映饮酒情趣的,是包括游记在内的饮酒生活片断的记叙。这类文章是从唐宋开始的,如柳宗元的《序饮》一文,《序饮》是他邀集永州的友人,列坐小丘溪石上,进行有趣味的曲水流觞游戏,看每个人所投水上的一尺长的竹筹三次,是否“洄于伏”、“止于坻”、“沉于底”,还是顺利流下,来决定投者是否再饮酒,或是一饮、再饮还是三饮,以为笑乐。他认为这样可用以“合山水之乐,成君子之心”。在这里完全摆脱了他被无辜远谪的幽暗心情。

宋代社会情况不同,被贬谪文人的心情是比较平和的。而有意识地把饮酒于山水间,寄托自己的旷达情怀和与民同乐思想倾向的,则是欧阳修的《醉翁亭记》。他写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写山间朝暮与四时景色之不同;写游人的游乐和宾客相从之乐。全文系于一个“乐”字,最后写禽鸟和山林之乐,而不知游人之乐,人知从太守游而乐,而不知太守之乐自己之乐,文章意味无穷。

清代的文章更富于人情味。《酒壶赋》中“以浇垒块,以慰孤拘”,特别是能使“为儒不腐,作吏能仙”。文章最后却是意在讽刺,讲道:“我不汝弃,胜它独醒。上帝醉梦,锡尔遐龄。”实际上是说:自己原是独醒的,而上帝则是在醉梦中的。在近代太平天国之后,又有鸦片战争,不免少有文人写酒。同治间的张文虎,在避难上海时,写了一篇《师琴友酒图记》,文中批评了当时的士大夫饮宴:“朝优伶而夕狎邪。”

延至当代,饮酒在一些散文家的笔下,又呈现另一种色彩。他们不再着眼于游山玩水聚饮群欢的描绘,也不喜欢酒醉的滋味,而是愿意独酌或二三老友边谈边饮,从饮酒中去追求自身安静恬适的生活情趣。如梁实秋的《饮酒》一文,他以自身饮酒的经历,力呈“几杯落肚之后就会觉得飘飘然,醺醺然。”丰子恺的《酒令》一文,介绍的是两种酒令,着眼的却是家庭饮酒时欢乐的情绪和气氛。这样,散文更贴近于生活,充满情趣。

6.4.3酒与小说

酒是人类物质文明的产物,自酒出现以后,喝酒就逐渐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内容之一。从氏族社会的首领,到阶级社会里的天子、诸侯,从达官贵人到平民百姓,从某种意义上说,生平滴酒不沾的人大概少之又少。因此,酒与人们的日常生活关系之密切是不言而喻的。以反映人类社会生活为目的的小说,当然也就离不开酒。在小说中不仅有大量的描绘与酒有关的场面,更重要的是借酒来刻画人物的性格,揭示人物的思想情趣,推动情节的发展,成为一种重要的艺术手段。

中国小说的发展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先秦的所谓小说,与我们今天的小说完全不同。那时的所谓小说,用庄子的话来说,就是“饰小说以干县令,其于大达亦远矣。”

(《庄子·外物》)他把浅薄琐碎的言论叫做小说。那时,只有诸子集中夹杂的寓言故事以及《山海经》、《穆天子传》可以算作是小说的萌芽。在这些作品中,已经表述了一些关于酒的故事。酿酒在当时已经比较普遍,至少从帝王到百姓都酿酒。在《韩非子·外储说右上》中所讲到的一个因为狗很凶,顾客不敢上门,以至酒卖不出去变酸的寓言故事,就说明在民间已经有了饮酒、卖酒的场所。至于酒变酸,是因酒是用粮食酿制的,度数较低,所以时间稍长就会变酸。所以,韩非在这则寓言中所反映的生活是非常真实的。但那时由于生产力水平很低,民间饮酒远不如后来普遍,所以在《诗经》的国风中,就极少有关饮酒的描写。相反,上层贵族饮酒之风却大盛。

《穆天子传》所描写的穆天子宴饮于西王母瑶池的故事,就是以浪漫主义的手法,曲折地反映了“酒天子”们的享乐生活。这个故事在《列子》、《拾遗记》中都有记载,但记载得最详细的,当推在战国墓里发现的大批竹简中的《穆天子传》。在《穆天子传》中,一开始就描写了他乘着八匹骏马,一路来到了“西王母之乡”。西王母见到周穆王之后,便与他畅饮于瑶池。饮宴中间,西王母问他:“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能复来?”这位酒天子马上回答说:“比及三年,将复而野。”这个故事,带有浓烈的神话色彩,写得绚丽多彩,气势恢宏。因此,对后世的影响也相当大。诗人们不断用诗歌的形式来表现同一题材。唐代诗人李商隐在《瑶池》的诗中,写了这位天子从地下喝到天上的故事,诗中说:

“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从中可以看到《穆天子传》对后世的影响是多么深远。

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小说有了进一步发展。在志怪小说方面有《神异记》、《十洲记》、《搜神记》等。在志人小说方面则以《西京杂记》、《世说新语》等为代表。这些小说仍然只是“丛残小语”、“粗陈梗概”,但写作上简约隽永,文情委婉,颇耐人玩味,而且在人物刻画上已经有了明显进步。由于这个时期的小说创作者本身都是文人,他们所描写的生活层面,也没有离开文人自身的生活圈子和他们的生活情趣。在酒的描写上,基本上反映当时文人纵酒放诞,或者是上层社会的故事。

这些作品虽然是“粗陈梗概”,但在性格的刻画和人物的塑造上已经有了明显的进步。

例如在《世说新语》中有关刘伶、阮籍、王敦的若干篇章就是这样。对刘伶纵酒放诞的描写极为简略,而刻画又颇为生动。这位刘伶实在是一个不可救药的“酒徒”,他的嗜酒如命,大概在历史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位了。因此后世把这位才华横溢的“酒徒”称之为“酒仙”。

刘伶几乎是一日一醉,想来清醒的时候远远没有喝醉的时候多。不仅如此,在他喝醉以后,也就疯疯癫癫起来,什么礼法不礼法全然不放在心上。在《世说新语》中记载一个故事说,刘伶大醉以后,就脱得赤条条地坐在家里。有士大夫对这种大失体统的举动当然是大摇其头。《世说新语》仅寥寥几事,就把这位放诞的“酒仙”的狂放性格写得生动有趣。《世说新语》还写他出游时也带着酒,沿途痛饮,随身还带有一把铁锹,吩咐从人,在哪里醉死,就在哪里把他埋掉,真是不醉死不罢休。

另一位喝酒大大有名的人物就是阮籍。阮籍喝起酒来,一点也不比刘伶逊色。阮籍傲礼简贵,官是不想当的。但有一次居然主动找到晋文王,想补个步兵校尉的缺,弄得晋文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他出宫就对刘伶说,快来恭喜我,我当了步兵校尉。刘伶马上不高兴了,责备他趋炎附势,阮籍这才说了实话:校尉府中藏有好酒三百石。于是,当晚他就和刘伶结伴大喝起来。过了一阵子,酒喝光了,他的官也就不想当了。

又跑到晋文王那里去辞官,弄得晋文王没有办法,也只好让他辞官。在《世说新语》中,写阮籍丧母也十分精彩。阮籍丧母,裴令公前去吊唁,正好碰到阮籍喝醉的时候,“散发坐床,宾踞不哭”。裴令公哭吊其母,他竟不为礼,其放诞不羁可见一斑。

刘伶、阮籍纵酒放诞,是有一定历史原因的。魏晋以后,政治动乱,一些文人为避开政治漩涡,就沉醉在酒里。所谓“一手持酒杯,拍浮酒池中,便足了一生。”在这一时期,文人中在思想上尚老庄,追求“身与物化”、“万物与我为一”的境界。既然在思想上崇尚老庄,在行为上放浪形骸,当然对“名教”就不放在心上。阮籍曾说:“礼岂为我设耶”,不仅如此,他见到“礼俗之士,以白眼对之”。他们放浪形骸,愤世嫉俗,很自然就沉湎于酒,在酒精的麻醉中达到避世目的。而《世说新语》中,仅仅用了短短的几段文字,就把他们这种纵酒放诞的性格描摹得活灵活现。

在《世说新语》中对士族阶层那种残忍阴险、狡诈狠毒的嘴脸和穷奢极欲的腐朽生活也有生动的描写。如《汰侈》篇中记载有石崇宴客的故事。石崇每次邀请客人宴会,“常令美人行酒”,客人如果有饮酒不尽者,就使“黄门立斩美人”。有一次大将军王敦应邀赴宴,每次敬酒都故意不饮,“以观其变”,以至于连续杀了三位美人,而这位大将军却无动于衷,“颜色如故,尚不肯饮”,有人劝他,他却说什么“自杀伊家人,何预卿事”。短短的文字,已把这位王大将军残忍冷酷的嘴脸勾画得清清楚楚。

在志怪小说中,值得一提的是《搜神记》。其中有“千日酒”的故事,写的是中山人狄希“能造千日酒,饮之千日醉”。有位姓刘名玄石的人求之,狄希由于酒还没有酿好,就没有给他,后来禁不住他求之再三,就给了他一杯。果然只此一杯就“醉死”,经三年之后,刘玄石才醒过来,而且大声说:“快哉,醉我也。”不仅如此,被他的酒气“冲入鼻中”的人,“亦各醉卧三月”。酒是能够醉人的,而这里把酒的作用又写得何等神奇,不要说喝上一杯,就是闻上一闻也要醉卧三月。

文学作品中言酒误事者很多,《三国演义》第八十一回写张飞醉酒后被受辱的部将所杀,这是颇能说明问题的。《醒世恒言》中描写蔡武因好酒贪杯,导致家破人亡,很有警戒世人之意。

此外,酒与音乐、书法、绘画,戏曲、武术、烹调、杂技艺术等都有着密切的联系。

6.5酒名、酒人与典故

6.5.1酒的称谓

我国酿酒历史悠久,品种繁多,自产生之日起,就受到先民欢迎。人们在饮酒赞酒之时,总要给所饮的酒起个饶有风趣的雅号或别名。这些名字,大都由一些典故演绎而成,或者根据酒的味道、颜色、功能、作用、浓淡及酿造方法等而定。酒的很多绰号在民间流传甚广,所以在诗词、小说中常被用做酒的代名词,这也是中国酒俗文化的一个特色。

欢伯:因为酒能消忧解愁,给人们带来欢乐,所以就被称之为欢伯。这个别号最早出自汉代焦延寿的《易林·坎之兑》,他说,“酒为欢伯,除忧来乐”。其后,许多人便以此为典,作诗撰文。如宋代杨万里在《和仲良春晚即事》诗之四中写道:“贫难聘欢伯,病敢跨连钱”。金代元好问在《望月轩》诗中写道,“三人成邂逅,又复得欢伯;欢伯属我歌,蟾兔为动色。”

杯中物:因饮酒时,大都用杯盛着而得名。始于孔融名言,“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陶潜在《责子》诗中写道,“天运苟如此,且进杯中物”。杜甫在《戏题寄上汉中王》诗中写道,“忍断杯中物,眠看座右铭”。

金波:因酒色如金,在杯中浮动如波而得名。

秬鬯:这是古代用黑黍和香草酿造的酒,用于祭祀降神。据《诗经·大雅·江汉》记载,“秬鬯一卣”。秬鬯,黑黍酒也,谓之鬯者,……以鬯酒一尊,以祭其宗庙,告其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