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与令狐冲二人避开大路,朝那土地庙赶去。林平之此时好容易打听到父母的消息,当真是心急如焚。但他不能动用内力,脚程也快不起来。二人赶了多时,才到得令狐冲所说的土地庙。见里面微微有灯光闪出,二人相视一眼,屏住呼吸放轻脚步,轻轻走到土地庙墙后。
两人刚刚伏低了身子,就听到里面一人喝问道:“那辟邪剑谱藏在哪了?”听声音正是余沧海。
“我不知有甚么辟邪剑谱。我林家的辟邪剑法世代相传,都是口授,并无剑谱。”林平之听到父亲的声音,心中一痛,就要冲出去。被令狐冲一把拉住,摇摇头示意他不要鲁莽。
林平之双目含泪,点了点头,又伏低了身子。侧耳仔细听着土地庙里的动静,手紧紧握在剑柄上。
只听得庙中余沧海冷笑一声道:“如此说来,你是不肯说了?”林震南呸了一口,“林某自被你青城派擒获,哪日不受酷刑?林某武功虽低,硬骨头却还是有几根的。”
余沧海道:“看来你家还是有剑谱了?林总镖头,我余沧海下手狠辣,到时候灭了你福威镖局满门,自己去搜也就是了。你若是老老实实说出来,还能留你家一线香火。”
林震南哈哈大笑:“余矮子,你羞也不羞?你可是我那孩儿的对手?若是当着我家那小子,你还敢说给我林家留下香火?你是不是要求我林家给你留一线香火?”说罢“咳、咳”几声,又道:“余观主,你身为武林前辈,打不过一个小辈也就罢了,怎么还不计手段的将我夫妇掳了来。林震南若是有命离开,定要将你的事迹向世人、好好宣扬宣扬。”
余沧海冷哼一声,继而里面响起了林震南一声痛苦的闷哼。林平之此时再也忍耐不住,跑到土地庙前,大喝一声:“余沧海。我~操~你~祖宗!”
令狐冲本来是扯了一把,不想林平之不用内功,力量依旧大的异常。一个不防,就被他冲了出去。令狐冲本要起身,抬眼一看余沧海已经从庙里走了出来,又退了回来。想趁着林平之与余沧海周旋,救出林震南夫妇。
余沧海听到林平之的声音,吃了一惊。他从土地庙中走出,看着林平之,冷冷说道:“小狗子鼻子不错,居然能找到这里来。”
林平之手握宝剑,指着余沧海。“余矮子,你若好生放了我父母。我答应留你一狗命,让你滚蛋。如若不然,就不要怪你林爷爷心狠手辣!”
林平之此时怒发冲冠,早已忘了自己身受内伤之事。余沧海也不知林平之受伤,心里只想和林平之拖延,自己好寻机脱身。前几日自己联手木驼子都不是他的对手,此时自己孤身一人,一个不慎怕是要交代在这里。
林平之却不想和他废话,眼见他迟迟不答话,等的早已不耐。右手抽出宝剑,合身冲向余沧海。余沧海见他冲上来,抽出宝剑来挡。剑至一半,林平之左手擒拿手,直奔余沧海手腕而来。这用法是林平之对战田伯光是所用,自己不能用内力,此时用这种小巧擒拿的功夫十分合适。
余沧海险些被林平之擒住,心头一惊,手中更急,每剑刺出都发出嗤嗤的响声。林平之施展开双手互搏之处,双手齐上,与他周旋。一时间,双发均是奈何不了对方。
令狐冲见余沧海招式精妙,却奈何不了林平之,便放下了上前联手的心思。他小心的来到墙边,从墙上一个洞钻了进去。屋里有一只蜡烛,看样子已经要燃尽。蜡烛前捆着一男一女,正是林震南夫妇。
令狐冲赶紧上前,解了二人身上的绳索。二人呼了一口气,半倚半靠的坐在一起。令狐冲道:“小侄是华山派令狐冲,与林平之小兄弟一块来救二位脱身。林伯父、林伯母不必担心。”
林震南听说是华山派的高徒,心下安定了下来。林震南看着令狐冲道:“我怕是不成了。平儿还在与余沧海缠斗么?我、我可是有话要告诉他。”
令狐冲来到门前,偷眼看了一下,回转身说道:“两人还在纠缠。林伯伯不必心忧,我现在就去帮忙。”言讫就要出去。
林震南一把拉住,“令狐贤侄,我……我……是不成的了。还请……请你告诉我那孩子,福州向阳巷老宅地窖中的物事,是……我林家祖传之物,须得……须得好好保管,但……但他曾祖远图公留有遗训,凡我子孙,不得翻看,否则有无穷祸患,要……要他好好记住了。”
令狐冲眼见林震南气息奄奄,大惊道:“林伯伯?林伯伯?”
余沧海与林平之走了十几招,正在诧异林平之怎么弃掌用剑了,忽然听到土地庙中有响动,心中就是一寒。“遭了!这小子还有帮手!若是被他救了林震南夫妇,老子定然没有活路。”想到这里,反身一纵,冲进土地庙中。
看见到庙中果然有人救人,余沧海大怒,拔剑攻向令狐冲。令狐冲将将挡住两剑,眼看就要受伤,林平之也冲了进来。此时他心无旁骛,眼中只有自己一点剑尖。余沧海见他来得急,舍了令狐冲回剑架住。林平之手臂一麻,宝剑险些拿捏不住。蹬蹬退了几步,深吸了一口气。
余沧海眼前一亮,他意识到这小子弃掌用剑是逼不得已。也就是说他那刚猛无俦的掌力使不出来了!想到这里,心头大喜,也不去理会林震南夫妇和令狐冲,一剑向林平之刺来。
林平之压住心中不适,举剑招架。余沧海不求伤他,只要和他剑剑相交,林平之对这打法极为不适。两人对了几剑,林平之一个拿捏不住,手中长剑一下飞了出去。
余沧海一击得手,左手向林平之咽喉抓来。林平之双手齐出,两招都打在余沧海手上。余沧海忍着手臂剧痛,终于掐住了林平之咽喉。
他脸露狞笑,道:“木驼子真个是好手段!他怎么把你伤了?若是没有他,我还真是得不了手。”
林平之挣扎一下,发现他掐的很紧。自己内力不听使唤,并不能挣扎开来。他偏眼看去,见到父母受此折磨,心丧若死。此时他视死如归,一口唾在余沧海脸上,费力的、一字一顿的说道:“余沧海,我~操~你~祖宗!”
令狐冲此时悄悄的潜在余沧海身后,觑的真切,一剑刺来。不料余沧海早有准备,挡开令狐冲的剑,一脚将他踢了出去。踢走令狐冲,余沧海转过脸来,对林平之喝道:“去死吧!”
林平之感觉到余沧海手上加力,自己暗叹一声,就要闭目待死。便在此时,忽然感觉自己背心上微微一热,一股柔和的力道传入体内,继而冲向咽喉。余沧海感觉到林平之咽喉处忽然多了一股内劲,正奇怪时,那股力量铺天盖地一般压了过来。他手上再也掐不住,松手之后,手上力道依然不减。蹬蹬退了两步,这才抵消了力道。
余沧海脸色一冷,道:“是岳兄么?怎么调笑起我来了?”
林平之被他放下,一个纵身跑到父母身边。见二老满身伤痕,不由得泪流满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林震南脸露微笑,林夫人则抚着他的头,一脸慈祥。
门后转出一人,一副书生打扮,五绺长须,面如冠玉,一脸正气。正是华山掌门岳不群。岳不群手摇折扇,对着余沧海笑道:“余观主,多日不见,怎么欺负起小辈来了?”
余沧海冷冷道:“岳兄,我青城派与福威镖局的恩怨你是知晓的吧?这是我们青城派自己的事情,不敢劳岳兄费心。”
岳不群眉头微皱,自己本来是不想掺合这事情的,所以只派了劳德诺和岳灵珊去福建打探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动作。谁料这余沧海竟然将林震南夫妇带来衡阳,令狐冲也掺合了进来,他瞪了一旁的令狐冲一眼,哼了一声。
林震南已经气息奄奄,林平之握着父亲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此时他没有力量为父亲疗伤,心中又是悔恨,又是难过。林夫人伸出手来,摸着林平之的头,问道:“平儿,他们可伤着你了?”眼中又是担心,又是责怪。
林平之看着母亲身上累累的伤痕,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林震南缓了一会,忽然睁开眼睛,张嘴说道:“这位是华山的岳先生么?我有一事相求。”
岳不群回过头来,林震南起身不便,拱手向他行了一礼,道:“岳先生,我久仰君子剑的大名。实不相瞒,对这青城派,我还能厚着脸皮着人送去礼物。可五岳派的掌门,我林震南自知不配结交,是连礼都不敢送的。”
余沧海也知青城派的名气却是不如华山派,自己与岳不群更是云泥之别。他冷哼一声,并不说话。林震南又道:“今日得见岳掌门天颜,只求不嫌小儿资质愚鲁,收为门下。林震南死也瞑目了。”说着推了林平之一把。
林平之看着父母希冀的眼神,又看看一脸正气的岳不群。心想伪君子怎么了?能“伪”上几十年,闯出个“君子剑”的名号,伪又如何?怎么不比余沧海这灭人满门的没人性的家伙强?他俯身拜倒:“望岳先生不弃,收为门下。弟子恪遵教诲,严守门规,决不敢有丝毫违背师命。”
余沧海脸色愈加不善,忽然一剑刺向林震南。林平之大惊,此时手无寸铁,如何挡住?他想也不想,身子一翻将父亲护住。岳不群见此情景,轻叹一声。长剑出鞘,“当”的一声挡住了余沧海的一剑。
余沧海情知今天难以如愿,斜眼看着岳不群道:“原来岳兄也惦记上了林家。余沧海甘拜下风,告辞了!”
岳不群看他离去,俯身为林震南搭脉。过了一会,脸色微变。林震南全身经脉大半已断,此时气息奄奄,就是华佗再世,也回天乏力了。
林震南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握着林平之的手,一脸希冀的看着岳不群。岳不群轻声道:“林总镖头,平之性情至孝,资质又好。我回山便将他收录门墙。”
林震南欣慰的笑笑,阖然而逝。
林平之悲从中来,倒在母亲怀里,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