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是中国经济和文化发展的鼎盛时期,同时也是历史上少有的"开放性"社会,它所创造的高度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使它成为当时世界上最文明的、最开放的国度之一。唐朝也是妇女约束最少的一个时期,宋氏姐妹受到了良好的家庭教育,文化素质较高,使她们具备了一般妇女所不具备的远大理想,即以才艺学问扬名显亲。按照传统,妇女应该待在家里,相夫教子,但宋氏姐妹发誓要以扩大自己和家人的声誉。宋氏姐妹才学出众,受人推荐,征召入宫,在宫中,她们不仅参议奏对,酬唱赋诗,甚至参与了朝政,这既使她们实现了扬名显亲的夙愿,也使她们走上了与《女论语》所倡导的妇女道德完全背离的道路。
作为一部迎合封建统治者的书,在它里面包含了许多封建性的糟粕,从自序就可以看出,其写作目的就是要妇女遵从妇道。不过,《女论语》虽是站在维护封建伦理纲常的立场上来要求妇女的,但是里面也有一些积极的东西,如孝敬老人、培养子女、勤俭持家、结婚不大操办、不铺张浪费,夫妻双方,一方有错,另一方帮助他改过自新。这些都是我们的传统美德,不应一概否定,应该客观认识和肯定它的历史价值。
4集大成之清代
清代初年,王相编印了《女四书》,将班昭的《女诫》,宋若莘、若昭的《女论语》,明仁孝文皇后徐氏的《内训》及王相母刘氏的《王节妇女范捷录》详加笺注,合为一集,刊印发行,乾隆初年陈宏谋也采集古今女教有关著作十余种编为《教女遗规》。正像各种思想学术到了清代都进入了封建时期最后的发展总结一样,女教、女学也在前人的基础上,展现出更全面、更深刻、更有影响的面貌,从朝廷到民间,都出现了不少专题著述。
据《清史稿·后妃传》载,清世祖福临顺治十二年(1656年)承孝庄文太后之训,"搜辑古来嘉言美行统成一编",为《内则衍义》十六卷。顺治序中详细阐述了该书宗旨及篇章体例,其序云:
臣视政之瑕,尝读《礼记·内则》,夫圣人言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又言家正而天下定。齐之、正之,其惟《内则》乎!正位乎外者,不明乎是书,何以总乾纲?正位乎内者,不明乎是书,何以修坤教?
序中认为女教的主旨有八点,第一是孝,体现在侍奉舅姑和父母上;第二是敬,做好丈夫的贤内助;第三是教育,要教导好子女;第四是遵礼,诸如体现在祭祀、家政、守节、节俭等等;第五是要谦让;第六是仁慈;第七是勤劳;第八要好学,认为"学者取法之要也",要学习才能明事理,才能了解规矩仪范。
《内则衍义》是一部探本清源、颇为严谨的女教专著。全书虽为大学士傅以渐等儒臣代笔,但毕竟冠以御定名义刊行,所反映的统治阶级正统女教思想更具权威。且分类细密、篇幅宏大,其评论部分分量较重、理论色彩颇浓,在整个古代中世纪文教著作中堪称巨篇。
康熙五十一年(1712),蓝鼎元编成《女学》六卷。其《女学自序》云:
天下之治在风俗,风俗之正在齐家,齐家之道当自妇人始。……化而齐之,宜莫如学,古者男女皆有学,《周礼·九嫔》掌妇学之法以教九御,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各帅其属……今其书不传,其详不可得闻矣。秦汉以来惟班氏《女诫》最为亲切,而章句无多,学者少之。刘向《列女传》择焉而不精,郑氏《女孝经》语焉而不详,若华《论语》便初学矣,其词俚,无风雅之致,《女训》、《女史》、《闺范》、《女范》之类补苴杂出,难以枚述,大约简不能该,繁不能尽,鄙陋浅率,难登经史之堂。……窃不自揆,采辑经史诸子百家及列女传女诫诸书,依《周礼》妇学之法开章总括其要,后以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分为四篇,又于四篇中分章别类,使读者一见了然,随事矜式。
蓝鼎元根据《周礼·天官·九嫔》"九嫔掌妇学之法"的记载,认为妇女不能不学习。但有关著述除了班昭的《女诫》之外,同类著述都存在明显的不足,如不精到,甚至鄙陋粗率等等,所以蓝鼎元采集传统经典著述中的经典格言,并参考史传材料中的相关内容,分德、言、容、功四篇,在进行分类纂辑的同时加以论断。蓝鼎元少负文名,倜傥有才干,曾官至广州知府。蓝鼎元此书受到后人的盛赞,20世纪30年代,陈东原在他的《中国妇女生活史》中称此书集女教"二千余年来的大成"(《中国妇女生活史》第275页,上海书店民国丛书第二编),虽不乏溢美,但也可见此书的影响。
乾隆年间李晚芳著有《女学言行纂》三卷。上卷为总论,阐明去私之要、阐明敦礼之要、阐明读书之要、阐明治事之要、事父母之道、事舅姑之道;中卷阐明事夫子之道;下卷阐明教子女之道,等等。全书除包含传统的女教内容之外,突出的一点是,竭力主张女子读书,这是同别的女教著作明显不同的地方。
李晚芳本人"性独乐书史,在阁十数年,自左国秦汉及唐宋大家之文无不遍览,自龙门、扶风以下诸史无不淹贯"。(《女学言行纂》附《先慈行迹录》)并曾著《读史管见》一书,因而很自然在《女学言行纂》中特辟"阐明读书之要"专节,竭力主张女子读书,强调"有志女子自当从经史子传取益,几见哲后圣母贤妻淑媛有一不从读经史子传中来者乎?……读书则是以古为鉴、以人为鉴者也,多读书而过者鲜矣"。(李晚芳《女学言行纂》上卷)
与此同时,有关民间的女教作品也流传甚广,像以《女儿经》命名的通俗读物在社会下层受众更广,如"早早起,出闺门,烧茶汤,敬双亲""勤梳洗,爱干净,学针线,莫懒身""遵三从,行四德,习礼仪,难尽说""看古人,多贤德,宜以之,为法则"等等,应该更具影响。自然,从官方到民间,女教自上而下,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在喋喋不止的说教中,让女性感到的是阵阵窒息。
5关于贞操观念
《周易·恒》曰:
妇人贞吉,从一而终也。
《礼记·郊特牲》曰:
"一与之齐,终身不改,故夫死不嫁。"
客观来说,虽然儒生们很早就宣传女子"从一而终"的思想,但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从一而终"起初并没有成为人们遵循的唯一准则。西汉朱买臣没有做官的时候,家里很穷,靠卖柴度日,妻子嫌他没有本事,便离他而去,迫使他奋发,最终出人头地。而东汉时,当光武帝得知新寡的姐姐对大司空宋弘另眼相看时,便极力从中撮合,尽管后来因为宋弘坚持"糟糠之妻不下堂",公主再嫁大司空的打算没有成功,但至少说明改嫁在当时并没有什么丢人。
东汉大文学家蔡邕的女儿蔡文姬,先嫁给了卫仲道,卫仲道死去以后,回到娘家,后来父亲被害,流落他方,作了匈奴左贤王的妻子,并育有一双儿女。曹操与蔡邕是好朋友,在他当政以后,便派人将蔡文姬从匈奴赎了回来,并改嫁陈留董祀。当为官屯田都尉的董祀犯法被判了死罪,蔡文姬"蓬首徒行",亲自去见曹操,"叩头请罪",以她的真情至性打动了曹操,使曹操收回了成命,保住了董祀的性命。蔡文姬是历史上有名的大才女,作为"才行高秀"者之一。她的事迹及诗文在《后汉书·列女传》中都有记载。
自汉以后很长的一段历史时期内,由于战乱频频,加上释、道的冲击,儒家思想的统治地位常常发生动摇,"从一而终"的观念并没有得到进一步强调。虽然在实际生活中不乏守节而死的女性,但再嫁者也为数不少,如唐代的公主许多就曾改嫁。
直至11世纪以后,宋代的程颐和朱熹等人对儒家思想进行了全面发展,于是,妇女再嫁便被看成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并渐渐不能被社会所接受。
程颐(1033-1107),人称伊川先生,哲宗初,曾任崇政殿说书,为皇帝讲经,是北宋理学的奠基者。在他一系列的论著中,特别强调"去人欲,存天理",因此,他认为寡妇再嫁是大逆不道,提出"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的说法。
《河南程氏遗书》卷二十二下载:
问:"孀妇于理似不可取,如何?"曰:"然。凡取,以配身也。若取失节者以配身,是己失节也。"又问:"或有孤孀贫穷无托者,可再嫁否?"曰:"只是后世怕寒饿死,故有是说。然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