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五月下旬以至六月初,诸事殷繁,孙荃亦未得读书。六月前寄文来京,尚有三篇,孙未暇改。广东事已成功,由军功升官及戴花蓝翎者,共二百余人,将上谕抄回前半节,其后半载升官人名,未及全抄,昨接家信,始知楚善八叔竹山湾田,已于去冬归祖父大人承买,八叔之家稍安,而我家更窘迫,不知祖父如何周停?去冬今年,如何设法?望于家信内详示。孙等在京,别无生计,大约冬初即须借账,不能务仰事之资寄回,不胜愧悚!余容续禀,即禀祖父母大人万福金安。孙跪禀。(道光二十一年六月初七日)
从今年的5月下旬开始到6月初,因为事情特别多,孙子国荃没有读书。六月前寄寄给我的文章,还有三篇我还没来得及改。广东那边的事已经成功,因为这件事而立军功升官至戴花翎蓝翎的一共有两百多人。现在把皇上的圣旨的前半截暗中抄回来了,后半节写地市升官的人名,没有来得及全部抄下了。昨天收到家书,我才知道楚善贫竹山湾田,已经被祖父在去年冬天买下来了,八叔的家里稍微安定,但是我家更加困难了,不知祖父是怎么调节的?去年冬天,用的是什么方法?希望你们能在家信中详细和我说。我在京城,没有什么经济来源,一般到了冬天就要借钱,不能给家里寄点钱回去了,心里十分愧疚!其余的事我以后再行禀告吧,祝愿祖父母大人万福全安。孙儿跪禀。(道光二十一年六月初七日)
八月心斋兄南旋,孙在京借银数十两,付回家中,归兹此项,大约须腊底可到,因心斋兄走江南回故也。孙此刻在京,光景渐窘,然当京官者,大半皆东扯西支,从无充裕之时,亦从无冻饿之时,家中不必系怀。孙现今旨长郡会馆事,公项存件,亦已无几。(道光二十一年六月廿九日)
心斋兄在八月回到湖南,我在京城借了几十两银子,让他带回家中,还这笔钱,因为心斋兄回湖南之前要去江南,这笔钱可能要腊月底才能到。我现在在京城,日子过的越来越困难了。在京当官,基本上都是东扯西支,从来就没有充裕的时候,但也也从没有受冻挨饿,家里不必担心我。我现在在管理长郡会馆的事务,公项存件,也已经没有多少了。(道光:十一年六月二十九日)
兹因俞岱青先生南回,付鹿脯一方,以为堂上大人甘旨之需,鹿肉恐难寄远,故薰腊附回,此间现有煎腊肉猪舌猪心腊鱼之类,与家中无异,如有便附物来京,望附茶叶大布而已。茶叶须托朱尧阶清明时在水丰买,则其价亦廉,茶叶亦好,家中之布,附此问,为用甚大,但家中费用窘迫,无钱办此耳。(道光二十二年正月初七日)。
现在因为俞岱青先生要回去,托付他带一方鹿脯,供堂上大人食用,因为路程远,我把鹿肉薰腊了一下。这里现在和家里一样,也有薰腊肉、猪舌、猪心、腊鱼之类的东西,如有便人来京城,只希望捎一些茶叶、大布就足够了。茶叶要托朱尧阶清明时节在永丰买,那里的价格便宜,无论是茶叶还是布,带到到这里都有很大的用处,只是现在家里穷困,没有钱办这些。
大人念及京中恐无钱用,男在京事事省俭,偶值阙乏之时,尚有朋友可以通挪。去年家中收各项,约共五百金,望收藏二百勿用,以备不时之需。丁戊二年不考差,男恐无钱寄回。男在京用度,自有打算,大人不必挂心,此间情形,四弟必能详言之。家中办丧事情形,亦望四弟详告,共发孝衣几十件,飨祭几堂,远处来吊者几人,一一细载为幸!
大人担心我在京城缺钱用,我在京城事事俭省,偶尔有时候缺钱了,还有朋友可以挪借。去年家里的各项收入大约共有500两,希望存放200两,以备不时之需。丁戊二年不考差,恐怕我没有钱寄回家。我在京城的花销,自己有打算,你们不用为我担心,四弟一定非常了解我这边的情况。来祭拜祖先和前来安慰的有多少人,请你们最好详细记录。(道光二十六年正月十八日)
八月十四日,在湖北起行,十人日到岳州,由湘阴宁乡绕道,于念三日到家,在腰裹新屋,痛哭吾母,廿五日至白杨坪老屋,敬谒吾祖星冈公坟墓,家中老小平安,地方亦安静,合境团练,武艺颇好,土匪可以无虑。
吾奉父亲大人之命,于九月十三日,暂厝吾母于腰裹屋后,俟将来寻得吉地,再行迁葬。家眷在京,暂时不必出京,俟长沙事平,再有信来。王吉云同年在湖北主考回京,余交三百计金,托渠带京,想近日可到。
余将发各处讣信,刻尚无暇,待九月再寄,京中寄回信,交湖北常大人处最妥。岳父岳母,于廿五日来我家,身体甚好,尔可告知母。余不尽,涤生手示。(咸丰二年八月计六日)
我自八月十四日开始,从湖北起程,十八日到达岳州,经过湘阴、宁乡于二十三日到家,在腰里新屋,痛哭我的母亲,二十五日去了白杨坪老屋,祭拜了我祖星冈公的坟墓。家中人人平安。地方安静,到处都有练武的,武艺也很好,可以不必担心土匪。
我遵照父亲的命令,在九月十三日,暂时把我母亲安葬在腰里屋后,等将来找到吉祥坟地,再来改葬。家眷暂时不要离开京城,等长沙的事平定后,我在写信回去。王吉云同年在湖北主考回京,我交他三百二十两银了,让他带到京,想必这些天也快到了。
我要向各地发讣告,现在没有空,等到九月份我到了京城再寄回信。,交给湖北常大人那里最妥当。岳父岳母,都在二十五日来我家,身体很好,你可告诉你母亲,其他的不一一写了,涤生手示。(咸丰二年八月二十六日)
男妇服附片高丽参熟地白术等药,已五十余日,饭量略加,尚未十分壮健。然行事起居,亦复如常,孙男女四人,并皆平安,家中仆婢皆好。前有信言寄金年伯高丽参二两,此万不可少,望如数分送。去年所送戚族银,男至今未见全单,男年轻识浅,断不敢自作主张,然家中诸事,男亦愿闻其详,求大人谕四弟将全单开示为望。
诸弟考试,今年想必有所得,如得入学,但择亲属拜客,不必遍拜,亦不必请酒,益恐亲族难于尖酬也。曾受恬去年所借钱,不知已寄到否?若未到,须专人去取,万不可缓。如心斋亦专差,则两家同去;如渠不专差,则我家独去。家中近日用度如何?男意有人做官,则待邻里不可不略松,而家用不可不守旧,不知是否?男谨禀。(道光二十五年六月十九日)
虽然最近50多天一直吃附片、高丽参、熟地、白术这些药,饭量增加了一些,但是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只是生活起居恢复了正常了,四个孙子孙女也都健康平安,家中的婢女、仆人也都好。前段时间有一封信说中说要给金年伯寄去二两高丽参,这是万万不可少的,希望你们如数分送。我到现在还没有收到去年送给亲戚族人银子的清单。我年轻识浅,绝对不敢自作主张,只是家中的事情,我还是想详细知道,求你们让四弟把单子开给我看看。
想弟弟们今年的考试成绩不错,如果能入学,只需选择亲属拜客,不必普遍的拜,也没有必要宴请宾客,这是派有些亲戚无钱应酬。受恬去年所借的钱,有没有给家里寄到?如果没有收到就要专门派人到他家去取,不可拖迟了;如心斋也派专人去取,那么两家就一起去;如果他不派专差,那就我们一家去。家中最近的开资怎么样呢?儿子认为家里有人做官,那对待邻里不可以太宽,家里用的也要像以前那样,不知道你们认为对不对?儿子谨禀。(道光二十五年六月十九日)
男目下光景渐窘,恰有俸银接续,冬下又望外官例寄炭资。今年尚可勉强支持。至明年则更难筹划,借钱之难,京城与家乡相仿,但不勒追强逼耳。前次寄信回家,言添梓坪借项内,松轩叔兄弟代出钱四十千,可男寄银回家,完清此项,近因彭山屺项,又移徒房屋,用钱日多,恐无付银回家,男现看定屋在绳匠胡同北头路东,准于八月初六日迁居,初二日已搬一香案去,取吉日也。棉花六胡同之屋,王翰城言冬间极不吉,且言重庆下者,不宜住三面悬空之屋;故遂迁移绳匠胡同,房租每月大钱十千,收拾又须十余千。
心斋借男银已楚,渠家中付来银五百五十两,又有各项出息。渠言尚须借银出京,不知信否?男已于七月留须,楚善叔有信寄男系四月写,备言其苦。近闻衡阳田已卖,应可勉强度日。戊戌冬所借十千二百,男曾言帮他,曾禀告叔父,未禀祖父大人,是男之罪,非渠之过。其余细微曲折,时成时否,时朋买,时独买,叔父信不甚详明,楚善叔信甚详,男不敢尽信。总之渠但兔债主追迫,即是好处,第目前无屋可住,不知何处安身?若万一老亲幼子,栖托儿所,则流离四徒,尤可怜悯!以男愚见,可仍使渠住近处,断不可住衡阳;求祖父大人代渠谋一安居,若有余铲,则佃田耕作,又求父寄信问朱尧阶,备言楚善光景之昔,与男关注之切,问渠所营产业,可佃与楚善耕否?渠若允从,则男另有信求尧阶,租谷须格外从轻。但中太远,至少亦须耕六十亩,方可了吃。(道光二十一年八月初三日)
我现在的日子过的越来越艰难了,还好我有俸银可以用,冬天指望给外官发防寒费,今年还可以勉强支持,到了明年就很难办了。这里借钱也很困难,京城和家里差不多,只是这里的人不会勒索追逼罢了。上一次我寄信回家,说为添粹坪借了一些钱,松轩叔兄弟为我出了40两,我可以寄钱回家还清这笔债了。这段时间因为还彭山配的款钱,又加上搬房屋,用钱的地方一天比一天多,恐怕很难再向家里寄钱了。我现在看定绳匠胡北头路东的房子,准备八月初六搬家,初二已经把一个香案搬进去了,就是图个吉日。因为王翰城说棉花六条胡同的房子冬天很不吉利,并且说者处于喜气中的人不应住三面悬空的房子,所以我才搬到绳匠胡同。房租每月十千大钱,收拾又要十几千大钱。
心斋借的钱已全部还清了。他家寄来了五百五十两银子,还有各项利息。他说要借钱离开京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从七月开始留了胡须。楚善叔给我寄来一封信,信是四月写的,信中他详细说地说了自己的困苦。最近听说衡阳把田地卖掉了,应该可以勉强度日了吧。戊戌冬天所借的十千二百两银子,我曾说过是要帮他,也和叔父说过了,只是没有禀告祖父大人,这是儿子的过错,不是他的过错。其他的细节十分曲折,一时成,一时不成,一时友人买,一时又单独买,叔父在信中所说的利润不很详细明白。楚善叔的信中说的很详细,但是我不敢都相信。总之只要他不被债主追债就好了,只是现在没有屋住,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安身啊?如果万一老人小孩没有了安身之所,四处漂泊,那多可怜啊!按我的意思是,还让他住在我们附近,绝对不能让他们住在衡阳。恳求祖父帮他们找个住的地方,如果没有生育的钱,那么就让他们去佃田耕作。又求父亲寄信去问候朱尧阶,和他详细说说楚善现在的困苦,以及我现在对他的关心,问他所经营的产业,能不能租给楚善耕种?他如果同意了,那我就再写信求尧阶把租谷定轻些,只是路途太远,至少需要60亩,才能维持他家的正常生活。(道光二十一年八月初三日)
男身体平安,九弟亦如常,前不过小恙,两日即愈,示服补剂。甲三自病体复原后,日见肥胖,每日欢呼趋走,精神不倦,家妇亦如恒。九弟《礼记》读完,现读《周礼》。心斋兄于八月十六日,男向渠惜银四十两,付寄家用,渠允于到湘乡时,送银廿八两交勤七处,转交男家,且言万不致误。男订待渠到京日,偿还其银,若到家中、不必还他。又男寄有冬菜一篓,朱尧阶寿屏一付,在心斋处。冬菜托勤七叔送至家,寿屏托交朱啸山转寄。
香海处,月内准有信去,王雅园处,去冬有信去,至今无回信,殊不可解,颜字不宜写白折,男拟防改临褚柳。去年跪托叔父大人之事,承已代觅一具,感戴之至!稽首万拜,若得再觅一具,即于今冬明春办就更妙。敬时叔父,另有一函。在京一切自知谨慎,跪禀。(道光二十一年八月十七日)
我身体平安,九弟也和往常一样,只是这几天得了一些小病,不过很快就好了,也没有吃补药。甲三自从病好了以后,一天比一天胖了,每天欢呼走路,也不感到疲倦,长媳妇也如常。九弟已读完了《礼记》,现在读《周礼》。心斋兄在八月十六日,我向他借了四十两银子,寄回家用,他答应等他到了湘乡时,把二十八两银子送到勤七那里,转交我们家,并且保证说万无一失。我和他约定等他到京时还他,如果他到我们家里,不必还他。我又寄了一篓冬菜,先尧阶寿屏一付,在心斋那里,冬菜让勤七叔送到家里,寿屏托交给了朱啸山。
这个月一定会向香海那寄一封信,我去年冬天给王睢园那寄去了一封信,到现在也没有收到他的回信,真不可理解。颜真卿的字不适和写在白折上,我准备改临摹褚遂良、柳公权的字。去年托付叔父大人的事,承他找了一具,非常感激!给他磕头了。如果能再找一具,就在今冬明春办更妙。我另写了一封信专门感谢叔叔的。我在京城自己知道万事小心,儿子跪禀。(道光二十一年八月十七日)
男今年过年,除用去会馆房租六十千外,又借银五十两,前日冀望外间或有炭资之赠,今冬乃绝无此项。闻今年家中可尽完旧债,是男在外有负累,而家无负累,此最可喜之事。岱云则南北负累,时常忧贫,然其人忠信笃敬,见信于人,亦无窘迫之时。
同乡京官俞侧青先生告假,拟明年春初出京。男便附鹿肉,托渠带回,杜兰溪周华南皆拟送家眷出京,岱云约男同送家眷,不肯送,渠谋亦中止。彭山屺出京,男为代借五十全,昨已如数付来。心斋临行时,约送银廿八两至勤七叔处,转交我家,不知能践言否?嗣后家中信来,四弟、六弟各写数行,能写长信更好,谨禀。(道光二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我今年过了出了花掉会馆房租的六十两外又借了五十两,前几日我希望外面可能会赠炭费来过冬,谁知今年冬天没有这项馈赠。听说今年家里可以把旧债还清。我在外面有负债,家里没有了负债这是可喜的事情。岱云到处欠的都有债,但是这个人忠心厚重,让人信任,所以也没有太穷困的时候。
同乡的京官俞岱青先生请假了,准备明年春初离开京城。儿子顺便托付他带点鹿肉回去。杜兰溪、周华甫也准备送家人离京。岱云约儿子一同把妻儿送回,但是我不肯,他的计划因此只得停止。彭山屺离京,我帮他借了五十两银子,昨天已经如数归还了,心斋临走时,让他带了大约二十八两银子到七叔那里,不知道他照办了没有。不知道他能照着办不?以后家中来信,让四弟、六弟也都写上几行,如果能够写长信更好,儿子谨禀。(道二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