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间赌坊,一间妓院,再加上‘绥兰帮’上百条人命,这笔账殷老板打算怎么结?”张胖子眯起了双眼,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远处传来了几阵枪响。紧接着,楼梯上响起了“腾腾腾”的脚步声。一个身穿水绸短褂的汉子满头大汗地推开房门,在张胖子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姓殷的,你小子敢和老子玩这一手,就别怪老子不顾道上的规矩了!”张胖子双手把上了放在桌上的两把斧头,猛地掀翻了酒桌。
“没了飞刀,今天我看你小子还怎么横!”
“啪”的一声,房门忽然被踹开了。一群身穿军装的汉子冲了进来,手中的“明治30年式步枪”对准了张胖子。一个军官模样的汉子漫不经心地走进屋来,笑嘻嘻地同殷皓打了个招呼。
“怎么,张爷是不是不服气啊?”殷皓站起身来,拍了拍张胖子的肩膀。
张胖子的面色阴晴不定,从眼下的情形看来,他再无回天之术。可自己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就这样送给对方,他怎么也不会甘心。大吼一声,手中的斧头一扬,使出全身的气力向殷皓猛劈了过去。
几声枪响,张胖子手里的斧头“当”的一声,掉在地上。双手的手掌已经被子弹击穿,鲜血染红了两把斧头的手柄。
万事已定,殷皓再无待在这里的必要。身后的房间里,还传来张胖子野兽般的嘶吼。
“姓殷的,你勾结衙门里的人算什么爷们,有种的,就面对面的和老子对上一把……”一阵乱枪响起,张胖子的声音静了下来。
楼下的大堂里,几十个嫖客被一群持枪的士兵逼在了墙角。其中几个,仅着一条裤衩,看样子是从被窝里给人拖了出来。不知是禁不住寒冷的夜风,还是惊吓过度,身体不停颤抖。那个脸上堆满香粉的老鸨站在最前面,满头的汗水把一张烧饼脸浇成了黑一道,白一道。
“萧兄,明天娶五姨太,一定要记得叫上小弟啊!”
“哪儿的话,鄙人还怕殷老弟不肯赏这个脸。”殷皓把一张银票塞进了萧翼的怀里,萧翼瞟了瞟银票上的数字,堆起了满脸笑容,轻轻问道:“照老规矩么?”
殷皓摇摇头,伸出右掌做了个向下劈的手势。张胖子的这帮手下,都是他从绥兰带来的老乡,想收复他们,实在太难。
“这个,只怕会闹出太大的动静,不好向大帅交差啊!”萧翼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样子。
殷皓心中暗骂,一个多月以来,这家伙在自己身上捞了五六万大洋,没想到胃口越来越大,胆子却越来越小,一丁点儿的风险都不肯承担。
“最近几天,龙江城里游行示威的人不是越来越多么?那些人么,不过是一群乘机捣乱的工人。大帅就算知道了,又怎会怪罪萧兄?”殷皓又往萧翼的怀里塞了一张银票,眼里却闪过一丝杀机。
“老弟说的是,是为兄的一时糊涂了。维护社会的治安,本就是你我这样的军人应该为大帅分忧的事情。”萧翼“呵呵”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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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们的情况如何?”
“折了二十几个,还有三十几个受了伤。”长子正眉飞色舞地和余福生说着今天晚上的火拼,听见殷皓的询问,脸上的笑容都来不及收敛。对这个帮主,他已是心服口服。不说别的,两个月都不到,就能撑起如此的局面,实在是出人意料。
“所有参加行动的兄弟,每人50块大洋。小头目一人100块。受伤的,加倍。长子、任鹏、余福生,三个堂主一人500块大洋。”
殷皓抬眼看了看在座的二十几个人。这些人,都是当初秦烈的手下,也是如今帮里的中坚力量。当初从青龙寨下来的共有35人,如今却少了七个。这任鹏,就是从剩下的人中挑出的堂主。
“挂掉的兄弟,每人500块大洋。今后,帮里的规矩要改一下。每次行动夺到的财物,除了留下一半交到帮里,剩下的一半就分给参加行动的兄弟。另外,如果各位兄弟都没有意见的话,以后帮里兄弟的抚恤金,不再发大洋,改发同等价值的田地!”
长子几人相互看了看,均是满脸的喜悦。他们在道上混的,最怕的就是妻儿老小跟着受累。平日里赚得多,花得也快,很难有什么积蓄。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500块大洋的抚恤金,看来不少,对于一些不会操持的人来说,却总有花完的一天。
按时下的价格,500块大洋足可买上十来亩好田。完全能供五口之家过上温饱的日子。殷皓如此做,正是让他们消除后顾之忧。
“不管是发大洋,还是发田地,俺都不想要。俺还要留着自己这条命,跟着殷爷横扫龙江!”长子大叫了起来。
“长子,你是想留着命,好多糟蹋几个黄花闺女吧!”不知是谁吼出声来,大家笑成了一团。
“好了,让余老板来说一下帮里的情况,也好让大家心里都有个底。”
余福生干咳了两声,压下了嘴边的笑容,站起身来。
“加上今天从‘绥兰帮’手里夺到的赌坊和妓院,咱们‘逍遥帮’的手里,共有十一家妓院、八处赌坊,帮里的兄弟有437人。每月的利润大概是一万块大洋。”
一月上万大洋的利润确实惊人,但如果算上每个兄弟的月钱,孝敬军队的份子钱,以及柜上的开支,一个月顶多能剩下两三千大洋。
一些会算账的人不由皱紧了眉头,两三千大洋对偌大一个“逍遥帮”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买一把“镜面匣子”,就得上百大洋,这还不包括子弹的费用。“逍遥帮”能走到今天,除了买通了负责龙江城治安的萧翼,手里的枪械够硬扎,也是重要的原因。
“殷爷,咱‘逍遥帮’是不是休整一段时间?”殷皓不同意大伙叫他帮主,所以帮中的兄弟都以殷爷来称呼。
“余老板,你觉得咱们要对上义气门,有没有胜算?”殷皓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问道。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义气门是什么角色?松花江上的四大船帮之一,手底下有近两千人马。要不是它忙着和其它三大船帮火拼,龙江城大大小小的帮派早就成了它碗里的菜了。
“殷爷,咱‘逍遥帮’如今的力量是不弱,可‘义气门’旗下的人手是咱的四倍,只怕……”
“任鹏,你说的啥话,殷爷的决定还出过错么?义气门算个毬啊,咱们刚下山的时候,才多少人?现在又有多少人?反正老子是决定了,殷爷指哪打哪,绝不含糊!”长子拍响了自己的胸脯。
一个多月时间的连续奋战,“逍遥帮”的地盘是扩大了不少,可这些地盘并不稳固,休整一段时间确实大有必要,殷皓不由放轻了语调。
“这件事,以后再议。另外,帮里的兄弟多了,余老板的饭店不再适合作帮里联系的地方。任鹏,去找一个大点的地方。记住,是买,不是抢!”
“大伙都散了吧,余老板,你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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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爷,你是不是还担心‘绥兰帮’的事?”
“‘绥兰帮’是‘义气门’的附属,咱们灭了它,就算不再去招惹‘义气门’,‘义气门’也迟早会找上门来。倒不如先下手为强!”殷皓握紧的拳头猛地锤在了桌子上,已是下定了决心。
灭了“绥兰帮”,虽然会给自己带来无穷的麻烦,但殷皓并不后悔。道上的争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逍遥帮”和“绥兰帮”同在安顺街混饭吃,有可能和平相处么?
“老余,有两件事要你去办。第一,从现在的帮众里挑选出各种不同的人才。会做买卖的,善于打听消息的,身手利落的,枪法出色的,总之,只要有一技之长,又信得过的人,就行!”
“第二,你从帮里挑选三五十个人,派一个放心的人领他们尽快赶去滨江。这一战,就连我都没有十足把握,咱们必须为‘逍遥帮’留下点元气。赶到滨江后,暂时不急着扩大势力,以打探消息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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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大洋的购买力,民国初中期,一块大洋能购买30公斤面粉;一千块大洋,能购买一辆进口小车;一万块大洋,能开一家在当时来说规模不小的工厂。
2、镜面匣子,即德国原装进口驳壳枪,德国原装货比中国仿制货要精细的多,枪面上能泛出人影,故称“镜面匣子”。至于“镜面匣子”当时的价格,据有关资料,大约在25美元左右。这是出口到其它欧美国家的价格,出口到中国的价格,因为关卡太多,要远高于此。小说中的年代是1919年,其时中国的仿制货很少,因此章节中所说的价格应该基本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