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
你问我怎样会变成狂人。我现在告诉你事情是这样:有一天.正当诸神出生以前,我从深睡中醒来,我看出我的七个假面具——这七个假面具是我所造成,也是我在七种生活中所戴的——被偷去了,于是我不戴了假面具跑到人马嘈杂的街上去狂喊:“贼,贼,你们这些应该诅咒的贼。”
男人和女人都对我笑,有许多人因为怕我,所以逃到他们的房子里去了。
当我跑到市场时,有一个青年亦在屋顶上(指点着我)喊道,“他是一个狂人。”我仰起头去对他看时,太阳第一次接吻着我的裸面。因为太阳和我的裸面接吻,这是第一次,所以对于太阳的爱,在我的灵魂中燃烧着,于是我再不需要我的假面具了。我似乎在精神恍惚的中间喊道:“偷窃我的假面具的贼有福了,有福了。”
我是这样地变为一个狂人的。
本篇最初发表于《创造周报》第25期(1923年10月28日),译者署名张闻天。
通译纪伯伦,黎巴嫩诗人、散文作家、画家,阿拉伯近代文学史上第一个使用散文诗体的作家。张闻天译出的三首散文诗均出自纪伯伦的英文诗集《狂人》(后通译《疯人》),其中题为“狂人”的一篇,作者置于卷首,未加标题。纪伯伦出生于黎巴嫩北部山乡卜舍里。黎巴嫩于1943年独立,建立共和国。波斯,国名,1935年改称伊朗。称纪伯伦为波斯诗人,似有误。我在我的癫狂中间,找到了自由,那孤独的自由;找到了平安,那不为人家所了解的平安。因为被人家了解了,至少我心中的一部分是被人家奴役了。
他是让我不要太自傲我的平安吧。就是在监狱中的贼,也因为离开了别一个贼,所以是平安的。
我的朋友
我的朋友,我不是像我现在这样的。我现在的样子不过是我穿的一套衣服,一套保护我被你所责问被我所忽略的精致的衣服。
在我心中的“我”,我的朋友,住在沉默的房子中间。并且将永远住在那里不为人家所觉察,不为人家所接近。
我不要你相信我所说的,我所做的,因为我的话是空的,不过是你自己的思想的回响,我的行为不过是你自己的希望的动作。
当你说,“风吹向东方”,我说,“哦,他真是吹向东方呀”;因为我不要你晓得我的心是在海上不在风上。
你不能了解我的航海的思想,我也不要你了解。我情愿一个人在海上。
当白天和你同在的时候,我的朋友,黑夜和我同在;他是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也说到在山顶上跳舞着的白昼的阳光,和偷进山谷中间的紫色的阴影;因为你不能听到在我的黑暗中的歌唱,也不能看到系着繁星的我的翅膀——我也不情愿为你所听到或是见到。
我情愿一个人和黑夜同在。
当你升入你的天堂的时候我落进我的地狱,他是就在那个时候,你在不能架桥的那边的河岸上喊我“我的同伴,我的同志”,我在这边也喊你“我的同伴,我的同志”,因为我不情愿你看到我的地狱。地狱之火会烧掉你的目光,他的烟会塞住你的鼻孔。我因为太爱我的地狱,所以我不情愿你来拜望他。我情愿一个人住在地狱里。
你爱“真”与“美”与“正义”;我因为了你,所以我也说这是好的并且似乎我也爱这些东西的。他是在我的心里,我好笑着你的爱。
不过我不情愿你看到我的笑。我情愿一个人笑。
我的朋友,你是和善的,谨慎的并且聪明的;不他这样,你是十全的,所以我也很聪明地很谨慎地和你讲话。可是我是癫狂的。
不过我把我的癫狂蒙盖着吧了。我情愿一个人癫狂着。
我的朋友,你不是我的朋友,他是我怎样可以使你知道呢?我的路不是你的路,他是我们手携着手,一同走着。
新的快乐
昨晚我发明了一种新的快乐,正当我在第一次试验的时候,一个天使和一个恶魔奔向我的房子。他们相遇在我的门槛上,为了我的新创造的快乐互相争斗着;一个说:“这是罪恶!”别一个说:
“这是道德!”
附白:
现在美国,他只有二部诗集,一名The madman,一名。他更以图画见长。人家称为“波斯的罗丹”。
两部诗集一名《狂人》(1918年出版),一名《先驱》(1920年出版)。1918年纪伯伦还出版了诗集《行列圣歌》。
纪伯伦曾在巴黎师从法国著名雕塑家罗丹。一般称他为“阿拉伯的罗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