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治理穷山恶水,白河县在新世纪初提出了领导苦抓抓发展、干部苦帮帮产业、群众苦干建家园的“三苦”作风。
这几年,白河县退耕还林五十多万亩,绿化了汉江沿岸,同时栽种木瓜11万亩,形成木瓜酒等系列产业。在山区实行山顶移民、山坡造林、山脚修田、河道建堤的办法,改水治路,创建了不少生态新村。
在谈到玉门村时,水利局长提起“一只胳膊”的故事,我决定去见见。
沟扒镇玉门村在巴山深处,离县城二十多公里,但因“十天”(湖北十堰至甘肃天水)高速公路正在修建,载重大车太多,路面遭到严重损坏,在颠颠簸簸越过主道,钻进白石河流域上游后,感觉一下舒服起来,碧绿盈眼,空气新鲜。
今天正开村委会议,有人把“一只胳膊”叫出来,我们就认识了。
他叫李相余,长方脸,高个头,1967年生。1990年2月出外打工,到山西太原一个煤矿挖煤。7月份的一天,煤矿冒顶,往下掉石头,他逃了出来,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左腿和右胳膊受伤。结果右胳膊被截去,还在太原住了两年医院,出院后带着残疾回到老家。
李相余说:我带你先看看我们的工程。
我跟着他上了公路后面的山坡。玉门村被称为白河县水土保持第一村,果然名不虚传。山顶高处树林茂密,低处平缓一些的地方是梯田。梯田的石坎、工作道全部硬化,田边还修有很多水窖,并且水窖里有过滤装置,下方出口安装着清水与浑水两个龙头。
李相余用左手拉开一个水泥方板,露出水龙头,他拧左边,清水出来了;拧右边,浑水出来了。他说,清水人畜饮用,浑水浇地灌田,大部分雨水我们都利用了,既避免了洪涝造成水土流失,也涵养了生态。
看得出,李相余对自己干的工程很自豪、很满意。但是,望着他走路一侧一跛,一只空袖筒晃来晃去的身影,我无法将他与水保工程队队长的职务联系起来。
参观完现场,我们在一户农家院子中坐下来,主人给泡了热茶,然后李相余介绍起他从事水保工程的经过:
“从医院回到老家后,我心情很沉重,村里的长辈也说:一个壮实的小伙子,出外打了两年工,回来成了残疾,可惜啊。”
“家里四口人,母亲老,孩子小,我是一家之长,得挑起生活的重担。虽然残腿断臂,但我的头脑健全。经过半年的思考,我根据群众生活的需要,决定开个小商店。于是就动员媳妇把家里养的猪卖了,又借了些钱,腾出半间房子,开起了小卖部。”
“我骑自行车去城里进货,批发商见我一只胳膊骑车带货,挺感动和同情的,就价格尽量低还可以赊账。但是,开了3年,效益不好,没挣到钱。”
“我分析了一下,认为主要原因是码头不好,路远人少,就决定换地方。后来在公路边一个交通要道、人口集中处找了一间房,把小商店搬过去。同时,在出售烟酒副食小商品的时候,兼收山里的桐籽、龙须草、兽皮等山货,再卖到城里去。这样一来,路子宽了,生意好了。我购买了一个残疾人专用的机动车,自己开上进货送货方便。”
“2003年,国家开展南水北调水源地的水土保持工程,我们沟扒河是必须治理的小流域之一,县水利局要在这儿组建工程队。我觉得这是个机会,得知消息后就报了名。镇上和村上也推荐了,但水利局一考察,说李相余是个残疾人,他那身体怎么还能干工程?可村里群众对水利局的干部说,李相余人缘好,有组织能力。水利局勉强同意了”。
“于是,我就把村里40岁以上(年轻人都出外打工了)的人组织起来,干起水保工程。每天上山有近百人,大家积极性不错。不过有个问题,国家拨的工程款来得迟,需要先干活后付款,农户怕我这个残疾人不可靠,害怕干了活拿不到钱,就要求一个星期结一次账。没法,我就自己先垫上,先后把开商店的十几万元都垫付了,不够又找人借。当然,国家给的钱最后都到位了。”
“除了群众的信任,还有一个压力,就是水利监察部门也斜着眼看我。修筑第一道坎时,他们中午来、下午来,一天三次地突击检查,怕我偷工减料,把水泥放少了,沙子掺多了,工程质量得不到保证。开头他们来了,我给倒茶喝,第三次再来,我就不理他们了,这是对人的歧视嘛。我干的工程没麻达,现在几年了也塌不了。”
“干完工程,村民手中有了钱,我又带着这些老弱妇女种木耳、香菇,请县上科技干部来指导养蚕。现在,村子的生态环境好了,生活条件好了,农户把土房都换成了砖瓦楼房。”
正说着,忽听头顶二楼上的窗玻璃一声爆响,一个什么东西掉了下来,落在我们的面前,吓了人一大跳。
定睛一看,是一只肥大的野鸡。李相余提起野鸡查看了一下,说:“已经死了。现在退耕还林,森林中野物多了。它飞过来时,看到窗玻璃上自己的影子,以为房里还有一只野鸡,就扑过来相会,结果撞死了。你今天是贵客,口福好,平时野鸡是不让打的。”
现场遇到这种情景,不由得让人赞叹起眼前的生态环境来。
中午时,村干部们在一起聚餐,我也被邀请加入。喝着他们自己烧的包谷酒,吃着山野菜,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