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秃子已把磨刀位置从家里挪外面了。谁都见他磨刀子,他磨了牛刀磨猪刀,最后磨老切刀,时不时地,就叫:“杀人!”可他不叫时,谁都说他会杀人,一叫,反倒没人信了。都说:“许是脑子坏了。”
王秃子用旧钢丝床做了一副盔甲。刀磨好后,他就开始制所谓盔甲。村里人都知道这事,一问,他就叫:“杀人!”闻者就破口笑了:“杀你的老屌吧?”
每天夜里,王秃子都穿了盔甲,在桥头上练习劈刺。他忽进忽退,神虽凌厉,形却踉跄。与其说在练功,不如说在杀想象中的人。老顺劝过几回,王秃子却不语,疯魔一阵,脚下一绊,腾地倒地,就长伸四肢,牛喘不已。
“杀人!杀人!”王秃子喘吁吁吼。
一听那吼声,村里人就笑。谁也不信,王秃子会真杀人。都说,叫狗不咬,咬狗不叫,他要是真杀人,是不会张扬的。
这天,老顺去给打七的老伴送了晚饭,正在金刚亥母洞旁的土地庙里歇息,忽听一阵乱叫声传来:“王秃子杀人了!王秃子杀人了!”他以为是谁在开玩笑,却不料,那乱声渐渐逼近了,竟有一堆人声。老顺变了脸色,放下杯子。凤香已跑出屋外,拉亮门口的灯,见已扑上个怪物,身躯肥大,头大如牛。老顺叫:“王秃子,真是你。”
“闪开!闪开!”那人叫,果然是王秃子的声音。他穿着钢丝床弄成的盔甲,头顶个摩托车头盔,一手舞切刀,一手舞长刀,厉叫:“谁挡,老子可杀谁哩。老子只杀大头女人,与别人无干!”说罢,扑入关房。关房里传来一阵骚乱。几人逃出关房。会兰子厉叫着,也扑了出来。
王秃子舞刀追出。
“快!快!”凤香叫,“操家伙!”
老顺顺手捞过一个锨把,刚要前扑。王秃子叫:“谁来,老子要谁的命。冤有主,债有头,老子算总账来了。闲人滚开!惹急了,刀子可不认人。”
老顺正犹豫,黑皮子老道一把夺过锨把,扑向王秃子。这时,王秃子已追上会兰子,一刀劈下,砍中会兰子的大腿。会兰子惨叫着倒下。同时,黑皮子老道的木棍也砸到王秃子戴的头盔上,只听一声闷响,王秃子晃了几晃,却没倒下,仍乱砍倒下的会兰子。
又有几人操了家伙,扑过去,棍齐落,击在王秃子身上,却叫那盔甲消去大力。老顺吼:“呔,杀人偿命哩!”王秃子叫:“老子早不想活了,谁再打老子,刀子不认人。”这叫,已变质了,显得格外瘆人。
会兰子倒在血泊之中,连呼“救命”。老顺急了,捞过一个榔头,知道王秃子头上身上都有护物,就朝他腿上砸去。王秃子跌了一跤,爬起,朝众人狰狞地吼:“谁再砸我,我就杀谁!”说罢,一瘸一拐地跑了。
会兰子仍在血里滚着,不知伤没伤到要害,但面部已血肉模糊了。猛子妈抖得厉害,脑子却清楚,说:“快,快找大夫。”神婆安排人往架子车里铺了被褥,抬上会兰子,急急去了。
众人还没喘一口气,北柱又扑上山坡,说:“快,准备一下,王秃子要杀会兰子。”一人说:“早杀过了。”北柱说:“大头的两个娃子,已给杀了。幸好,大头没在家,王秃子打听会兰子呢,孟八爷叫我来报信。”
“死了没,那娃儿?”猛子妈问。
北柱说:“死了,死了。不是他打听会兰子,人还不知道呢。那大头,单单今夜出去,要是他在,娃儿也不死。”
老顺说:“大头要在,怕也没命了。人家穿了盔甲呢,棍子敲在身上,跟瘙痒似的。”
“人呢?”北柱问。
“才逃出去。这家伙,还真杀人呀?我还以为他唬人呢。”北柱说。
“我也以为。”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