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白虎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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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妈瞅个空儿,把莹儿答应招小叔子的事,告诉了猛子。猛子却一脸漠然。明明是自己的事,却又觉得是别人的。怪。

妈乐滋滋地说:“这事儿,谁都没意见。莹儿妈也同意,就这样定了。”

猛子这才认真了妈的话。说实话,对莹儿,猛子只把她当成嫂子。莹儿对他的吸引力,远没双福女人强烈。猛子喜欢野些的,露些的,浪些的,胖些的。这些,莹儿都没有。莹儿清秀,清秀就显得单薄,缺了双福女人的那种跳突突的性感;莹儿含蓄,含蓄了就呆板,没有那种叫人心里直晃势的浪劲;莹儿清凌得像气,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了,形象就因之虚了,少了那种实在的强烈的诱惑。他只喜欢女人身上有一骨碌一骨碌的肉。一笑,那肉浪浪地跳。搂到怀里,那肉便浪浪地乱滚。最好,再急里骨碌地跳弹,再由他降伏后浪叫一阵。对,就是这种。

莹儿却不是。

但很快,猛子还是动心了。他知道,当个贼女人——也就是城里人说的情人——浪些的好;当个女人——也就是老婆,还是莹儿合适;但也不好明里说啥,只说:“急啥?我还小呢。”

妈破口笑了,啥也没说,但猛子觉得她说了好多话。想当初,他被双福捉了奸,爹打他,他一句话就差点把爹噎死:“有本事,你给我娶啊,打老子,算啥本事?”现在,爹妈要给他娶,他却说:“还小呢。”一想,连他自己也忍俊不禁了,就搓搓脑袋,笑了。

妈笑道:“这事儿,就定了。你可别给我翘羊头,我按下这头,那头却起了。”就出去了。

妈一把话挑明,猛子就想见莹儿了。他想看看这个将要做他媳妇的,变成啥样儿了。可莹儿却窝在小屋里,连个面也不闪,时不时地,听到她逗娃儿的声音。那声音水性十足,温柔到了极致,竟在土牛木马似的猛子心中也温柔出一种旋律了。刹那间,他浑身燥热,出了门,进了北书房。

兰兰已把北书房改造成佛堂了:窗上,蒙块黄布;墙上,挂块红布,里面供着佛像。条桌上,献着枣儿、花糖和几个软儿梨,燃着香,点了清油灯。兰兰正在桌前的蒲团上捻一串珠儿,捻一个,嘴动一下。那架势,叫猛子感到好笑,就打趣道:“哟,女神仙。”见兰兰不接茬,理也不理,便觉得没趣,退了出来。

猛子出了庄门,随性走去。忽听得一阵花儿,循声望去,见月儿正在沙丘上练唱。月儿练得很投入,把个颤音练了又练。听一阵,猛子就烦了,笑道:“成了成了,羊都吓惊了,还以为狼来了呢。”月儿见是猛子,鲜活了脸。猛子喜欢月儿的笑。月儿的笑很灿烂,是一览无余的灿烂,是雨后晴空似的灿烂,是少女独有的灿烂。猛子接触过的那些女人,缺的,就是这灿烂。他忽然有点“爱”月儿了。这一“爱”,心奇怪地晃势了。心一晃势,就想到自己和莹儿的事来,想:还是“姑娘”好呀。

月儿问猛子:“你妈给你说过个事儿没?”“啥事?”猛子装糊涂,但明白她已知道那事了。

“好事。”月儿又笑了,笑一阵,却眯了眼,望远处。好一阵,才叹口气:“可惜了。”

“啥可惜?”猛子的心又晃势了一下。月儿痴痴地皱了眉,说:“女人,命咋这样苦?”

月儿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望一阵,却将视线转到了远处。开始,她的眸子里只是茫然,渐渐有了潮气,渐渐又凝了几滴泪。她忽然唱了——

黑了黑了实黑了,

麻荫凉掩过个路了;

眼看阿哥走远了,

活割了心上的肉了。

黑烟的大锅里烙馍馍,

蓝烟把庄子儿罩了;

杜鹃儿啼来血水儿淌,

不死就这么叫了。

不信摘不下星星来,

不信揪不下月来;

不信喊不回春风儿,

不信叫不出血来。

唱不了几句,月儿就一脸泪光。那花儿,也成哭诉了。

猛子发现,这“姑娘”,咋疯疯癫癫的?忽而笑,忽而哭的,莫名其妙。

“还是莹儿好呀。”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