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粉色官场:晚清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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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皇帝的性病

翰林院编修李鸿藻是咸丰帝在世时为儿子选定的师傅。同治元年(1862),6岁的同治帝载淳在北京紫禁城登基,两宫太后发下懿旨:大学士祁寯藻、翁心存、工部尚书倭仁均在弘德殿授读,同治帝的师傅由一个增至四个。同治二年,两宫太后以惠亲王绵愉行辈最高,品行端庄,又让他的两个儿子奕详、奕询进入弘德殿陪伴幼帝读书。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这位幼帝早成大器。

对于同治帝的启蒙教育,两宫太后非常关心,在懿旨中明确指出皇帝学习的目的和原则,奉命稽查弘德殿一切事务的恭亲王奕在当时专门上有奏折,详细安排了同治帝的日常作息时间和功课内容,如:皇帝每天到书房,先拉弓,次习蒙古语,读清书,读汉书;每天两宫太后召见后,由太监引入书房,可在书房用餐;诵读与讨论二者皆不可偏废:皇帝读书之余应与师傅随时讨论,以古论今,屏除虚仪,务求实际,等等。规矩详达15条之多。

中国历代皇帝中,清朝皇帝普遍勤于政事,他们每天要召见军机大臣,要亲自批阅内外臣工的奏章文牍。为了当好皇帝,从小就必须进行严格的训练,蒙古语、满文、汉文、拉弓、射箭、打枪、骑马等都得精通,读汉书则经史、写字及作文作诗等项无所不包。千万不要以为当皇帝轻松,尤其是清朝的小皇帝或皇位继承人,他们极少有玩耍的时间。

中国古代历史中有个值得玩味的现象:每当国运衰败,便会有外来势力冲击,或是外族入侵,或是农民造反,于是旧政权垮台,新皇帝登基,开始新一轮专制统治。一般而言,开国皇帝往往由基层崛起,既了解民间疾苦,自己也曾身经百战,深知创业之艰难,所以一旦做了皇帝以后,也能心系天下百姓,做几件好事,出现一段太平盛世。到了这个朝代的后期,情形又为之一变,继位的皇帝要么是恹恹病夫,身心俱有残疾,很难管理好偌大的国家;要么尚在冲龄,是几岁的孩子,根本担当不起重任。国运也由此滑落,直至一个王朝灭亡,另一个王朝诞生,如此循环,周而复始。

以同治帝小小的年纪,要学习那么多东西,以备将来担当起国家中兴的重任,实在难堪重负。没过多久,同治帝的老师们就发现这孩子有厌学情绪,常常背地里摇头叹气,老师问他为什么不快乐,他回答:“当差劳苦。”慈禧对儿子的学习尤其操心,经常抽查学业情况,却屡屡失望,儿子的学习成绩很糟糕,“语言寒吃,诗亦无成诵者”,“论文多别字”,“读折不成句”,“讲左传则不了了,背‘大学’皆不能熟”。“注释1”慈禧治理国家也许还可以,教育孩子完全是个外行,除了着急和训斥责骂之外,想不出任何好办法。

每天早晨天没亮,小皇帝就要起床,微明的光线中,几个太监提着宫灯引领他去向两宫太后问安,然后开始一天枯燥乏味的读书和习武。过这种苦行僧似的生活是这个孩子极不情愿的。厌学情绪由此而生,演变到后来,竟成了另一种变态的反抗。

幼小的同治帝喜欢演戏,也许厌倦了皇帝前呼后拥的生活,他对在戏中扮主角不感兴趣,喜欢演配角,化装成灶前烧火的伙计,穿黑袍,持木板,活灵活现。同治帝还喜欢和太监们玩摔跤游戏,高明的太监既要让着他,又不能让他看出明显破绽,需要有高超的演技。好在同治帝玩兴正浓,并不能识破太监们小小的阴谋,以为自己真有神力,一上阵便连续摔倒数个太监,乐此不疲。

1872年,同治帝17岁,开始亲裁国政。慈禧对儿子掌权不放心,经常派太监秘密查探,一有什么情况,就传同治帝过来训话,责怪他遇事不禀报。慈禧性格刚强好胜,同治帝正好继承了母亲的这一秉性,经常在师傅面前嘀咕:母后既然归政了,为何还来干涉?一来二去,闹得母子之间矛盾很深。其实,在亲政前一年,因为同治帝的婚姻问题就导致母子间的关系非常紧张。

东宫太后慈安看中了户部尚书崇绮的女儿阿鲁特氏。崇绮,字文山,内务府旗人,整个大清王朝满蒙旗人子弟中考中状元的唯有他一人,聪明才智由此可知。阿鲁特氏出生在这么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家庭,又具有旗人的纯正血统,而且知书识礼,淑静端慧,按理说是当皇后的理想人选。可是不知什么原因,慈禧却看中了员外郎凤秀的女儿富察氏,富察氏还是个小姑娘,才14岁,虽说人长得漂亮,其他方面却比阿鲁特氏差了许多。

到底挑一个什么样的皇后?两宫太后意见分歧很大,双方相持不下,只好让同治帝自己挑选。同治帝挑中了阿鲁特氏,似乎隐含有与母亲对抗的意思。这一来慈禧太后更加气恼,又不便发作,只得暂时隐忍。

同治帝大婚后,两代人之间的矛盾继续深化。阿鲁特氏每次见慈禧时,慈禧从不给她好脸色,板着脸教导这位皇后儿媳说:“皇帝要为国家办事,你少去打扰,免得妨碍政务。”慈禧太后喜欢看京戏,经常把戏班子召进宫中通宵达旦演出。清朝礼节最繁,婆婆慈禧看戏,儿媳阿鲁特氏必须陪侍身旁。皇后对京戏不感兴趣,对舞台上的男女情事也看不惯,常常将脸扭向一边,对着墙壁发呆。慈禧太后见了心中肯定不高兴,对皇后儿媳的怨恨不由得又增加了几分。

婆媳失和,放到一般家庭,不过是争吵几句了事。但是放到皇宫,说不定就成了引发朝廷动荡的大事。慈禧的做法使同治帝产生了强烈的逆反心理,宫廷外边充满了冒险与刺激,正好乘虚而入,深深吸引了他。

换上民装,步行出内城,和陪同的几个臣子、太监一起穿行于烟花柳巷,与青楼妓女嬉笑打闹,这对年轻的同治皇帝来说充满了刺激。经常陪伴同治帝出城艳游的是恭亲王的儿子载澄,此人幼时曾被指定陪伴皇帝读书,是皇帝的好友,常常和皇帝化装出宫去当高级嫖客。

清律对嫖娼有严格的规定,但是到了晚清,那些铁的规定已经逐渐废弛。娼寮丛生的八大胡同,是京官士大夫经常出没的地方,遇到熟悉的脸,彼此会意一笑,然后转过身去各忙各的“生意”。同治帝也碰到过类似场面,不过那次略有点尴尬。有一天,同治与兵部尚书毛昶熙相遇于一家酒肆,同治帝微笑点头,毛昶熙却大吃一惊,脸上变了颜色。急忙起身走出酒肆,找到步军统领,叫他迅速派了十几个勇士暗中保护皇上。几天以后,同治帝在朝中见到毛昶熙,把他叫到一边,小声责怪他不要多管闲事。

清代芜杂的野史之中遍布同治帝的风流韵事,像原野上妖艳的小花,分外吸引读者的眼球。皇帝的隐私没能得到很好的保护,怨不得著书的史家,关键是那时候性科学知识不普及,也没有避孕套,能有效预防性病的措施太少,使同治帝染上梅毒,导致其过早死亡。

龙驭宾天是朝廷的大事,即使修正史的史官有心帮皇帝打掩护,也会露出狐狸尾巴,最明显的一个漏洞是同治帝去世前后,朝廷惩治了许多他身边的太监和臣子。

翰林王庆祺,天津宝坻人,其父王祖培当了一辈子穷翰林,直到同治九年才放了广东主考。到广东当主考官是头等肥差,一帮京官朋友为他送行,眼光中有羡慕、佩服,也有嫉妒,不知道他走的是什么门路。岂料王祖培这一趟南方行,既有财运也有厄运,虽说得了银子,却丢了性命,莫名其妙生了一场大病,半路上一命呜呼。

王庆祺拿着父亲用命换来的一大笔银子回到京城,也找不到什么正事可做,于是大把大把地往销金窟里扔。京城有家著名的饭庄叫宣德楼,王庆祺是其间的常客。有一天,王庆祺与同事张英麟一起玩,王擅长二簧,张擅长昆曲,二人以红牙檀板各献才艺,唱得兴致勃勃,陪乐的几个妓女也非常开心。这时忽然门帘一掀,进来一位客人,询问他们的名字和官职,脸上微笑着说:“刚才二位的表演妙若天籁,能否再演一曲?”

来人气度不凡,高贵典雅,说话语气也不同寻常,显然很有背景。王庆祺、张英麟不敢抗命,操起红牙檀板为之表演。谁知歌声刚起,门帘一挑,又出现二位玄服少年,王庆祺定睛一看,进来的达官贵人中有一个他认识,是恭王府的公子载澄。风月场上的猎艳老手王庆祺马上联想到传说中载澄与同治帝同游妓馆的风流韵事,莫非刚才请他们演唱的这位书生竟是皇帝?一念至此,心儿狂跳,冷汗直流,手脚也不知道该往何处放了。

王庆祺在宣德饭庄见到的果然是同治皇帝。没过几天,朝廷传下一道上谕,王庆祺、张英麟二人均有升迁。张英麟看出了其中的麻烦,不肯就任新官职,借口身体不适,乞养归。王庆祺没有放掉这次机会,有幸与皇帝同嫖,被风流皇帝提拔,心中不免沾沾自喜。据说,他曾为同治皇帝进献过春药,从此一路官运亨通,“数迁至侍郎”,从五品擢升至二品,在内廷行走。

同治帝病逝之后,京城各种议论不绝于耳,湖广道御史陈彝打听到王庆祺好些劣迹,上了一道奏折参劾,措辞含蓄得体:“侍讲王庆祺,素非立品自爱之人,行止之间,颇多物议……去年王庆祺为河南考官,撤棘后公然微服冶游。”意思很明白,王庆祺唆使皇帝冶游猎艳有罪。于是上面发懿旨,“王庆祺着即行革职,永不叙用”,此人青春年少时风流过度,晚年穷困潦倒,也是一种因缘。慈禧没有重惩王庆祺也是事出有因,为了遮丑,朝廷一直对外称皇帝患的是天花,只有御医和皇宫核心层的几个人物才知道同治帝死于梅毒。因此,在处置王庆祺的问题上,投鼠忌器,如果公开说明是王庆祺引导同治帝冶游嫖妓,等于彰先帝之丑,有伤国体。

这种时候只有拿太监来祭刀。同治帝在世时,对有人屡屡呼吁要严惩他手下的太监很是不满。恭亲王曾在一份奏折中劝诫:“帝与太监等以嬉戏为乐,借看工程,恣意游观,人言不可不畏也。”同治帝看了大怒,对手下大臣发脾气说:“此位让他来坐,如何?”大学士文祥听了这话,当场伏地恸哭,以至昏厥过去,被人扶出朝廷。醇亲王也曾流泪劝谏侄子皇帝不要跟太监出去玩那些风花雪月了,同治帝反问:“你听谁说的?”醇亲王无话可答,恭亲王却站出来答道:“据臣子载澄所说。”载澄是恭亲王之子,也是同治帝的玩伴,既然如此,同治帝也无话可说,只能在心中生闷气。

慈禧太后的独生儿子病逝,她的满腔愤懑无处发泄,只能迁怒到太监头上,一道懿旨从宫中发出:“近来太监中竟有胆大妄为,不安本分,甚或遇事招摇,与内务府官员因缘成奸,种种营私舞弊,实堪痛恨。所有情罪尤重之总管太监张得喜、孟忠吉,顶戴太监周增寿,均着即行斥革,发黑龙江给官兵为奴,遇赦不赦。顶戴太监梁吉庆、王得喜,着一并斥革,与太监任延寿、薛进寿均着敬事房从重板责,交总管内务府大臣发往吴甸铡草,以示惩儆。并着总管内务府大臣查该衙门官员中有结交太监通同作弊等劣员,即行据实指名严参,倘敢瞻徇情面,意存护庇,别经发觉,定惟总管内务大臣是问。”

关于皇后阿鲁特氏之死也在此交代几句。同治帝死后,19岁的阿鲁特氏被两宫太后封为嘉顺皇后。光绪即位为新皇帝,阿鲁特氏处境尴尬,她不可能成为太后,也不可能成为皇后,一场皇权之争她没有任何发言权。其父户部尚书崇绮进宫探视,与女儿一夕长谈,越谈越觉得前景不妙。崇绮深知慈禧太后的厉害,上奏问太后该怎么办,慈禧太后的回答是:“皇后既然如此悲痛,不如也随大行皇帝去罢。”崇绮怔在宫殿之上,半天没吱一声,思来想去也是走投无路,因此,当女儿阿鲁特氏再次前来请命时,崇绮在纸上写了“死”字。第二天,阿鲁特氏吞金身亡。

“注释1”①均引自《翁同龢日记》第二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