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约翰·布朗勒
【4号内容物】一场车祸，留下了一个终日担忧的父亲保罗和他两个年幼的孩子。保罗为思考者玩具给孩子带来的欢乐而欣慰，尽管朋友卡罗斯告诫说这种玩具存在隐患。这种玩具是战争的产物，虽然经过改造，但是其安全保障非常脆弱。卡罗斯连夜赶去，看到的却是一场火灾。是谁引发的火灾？是玩具，还是人？那场车祸带来的影响真的结束了吗？
保罗·沃科尔为他的孩子们担忧。自从那场不幸的事故发生后，他几个月来都感到忧心忡忡。这种担心很特别——不是突如其来的变化，而是慢慢积累起来的那种。某天早上，他突然意识到：已经发生了。
以前，他和丽莎一向为他们的出类拔萃而自豪、而骄傲……他也说不上来他们之中究竟哪一个更让人不安。
从逻辑上说，应该是瑞科，这次事件虽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明显的伤痕，但是所造成的损害却是不容否认的。也许是直接的影响，留下了创伤；要么是间接的影响，让他看到自己母亲已可怕地死去，这是无法让人平静接受的。
但是从很多方面来讲，他更担心年长两岁的凯莉。她一直以来保持的平静也让人伤脑筋，尤其是她照顾瑞科的方式——她明显对这个世界毫无兴趣。早上，她会叫醒弟弟，让他们穿得干净整洁，按时吃早餐，安排他们回家。虽然他去上班时可以顺道送他们去学校，但当他们放学时他还在上班。他们大部分时候得坐公共汽车回来，偶尔也会坐住在附近的学生父母的车回来。他们都对丽莎的死感到震惊……对一个刚满10岁的孩子来说，如此的井然有序、如此的沉着镇定不太合适。原则上来说，这样的安排很不错。正如他的朋友们经常提醒的那样，这就是说他可以继续做他原来的工作，甚至偶尔还能加点班，一点也不必担心。
但他依然一直在担心，而且这种担心逐渐转移到瑞科身上来。慢慢的，他习惯了瑞科的心不在焉，但又不是完全听从这种感觉的支配。这个男孩乖乖地去上学，坚持上完课，或许还在汲取那些奇怪的知识。但是一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他就会坐在那儿，不管是晚饭前还是晚饭后，除非凯莉哄他去看电视、去玩他的电脑或是游戏，他的神情是——厌烦——这个词是保罗几个星期前想到的，用来描述瑞科真是再贴切不过了。厌烦得他似乎已经忘了他以前经常玩这些昂贵的东西，不去想他以前是怎样让它们运转起来的。有一段时间，保罗主动说要做他的游戏搭档，但都被他的冷漠给击败了。
每个周末，保罗都会找寻找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比如开车去看比赛、表演或游览城外的旅游名胜等，他希望那些刺激因素能够唤醒儿子沉睡的个性。对于凯莉，他也给予了更多的关心，这次凯莉要求去逛一条商店路时，他很愉快地就答应了，因为他觉得应该给她买一些更为时髦的新衣服，不逊于她学校的朋友们。但是他并没有如愿，在她的坚持下，还是买了一些普通、实用的衣服。不过还是有补偿性的收获。他在继续去市场前正再次逐项核对下个星期的杂货清单，这时凯莉若有所思地回到他这里。她穿着Ｔ恤、牛仔裤和运动鞋——她一直这身打扮，直到该换成毛衣、牛仔裤和靴子。
“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那个，爸爸。”
他立刻问道：“瑞科怎么没和你在一起？他在哪儿？”
“那就是我要你看的东西，看！”
瑞科就在那里，商店路的一个展览前，全神贯注地看着里面。保罗从没想过要去那里：我怎么就没想到玩具呢？好在，不管怎样，他又变成了一个孩子……
他赶紧跟着凯莉走，心中在想是什么东西突破了瑞科那层冷漠的盔甲。那儿聚集的除了小孩子外，差不多有一半多是青少年甚至是成年人。看来，一定是很特别的东西，因为这些人一般是不会去理会一些小孩子气的东西的。
一个推销员正微笑着向大家展示那些商品的本领，它们也确实有些本领。它们在一个拱门下表演，拱门上用明亮的彩色字母写着“思考者玩具”这几个字。一部分模拟的是一个现代化城市中的街区，高楼耸立；一部分模拟的是一个中世纪的城堡，那儿有城堡主塔、护城河和城墙；还有一部分则是冰封的海岸线，周围是小型的波浪。在这些东西的上面，小机器正在漫游，它们有的有车轮，有的有手臂或脚，有的有触手，有的有钩状物和吸盘，用来把自己拖上悬崖、树木或者垂立的墙壁。有时它们碰的障碍既无法越过，也不能穿过，于是，它们似乎是在自己的意愿的主导下，到展示台旁边那一堆杂物中去，那儿混杂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它们把这些东西拆开，或其他的配件，插上插头接通电源，然后重新开始巡游。看到特别有创造性的构造时，比如一个云梯，旁观的人们就会不时地拍手叫好并且大笑。另外还有一组电视屏幕播放着它们能进行的其他活动。保罗发现自己和其他人一起都被深深地吸引了。
“打扰一下。”一个犹疑不定的声音。
推销员调整了一下他的灯光范围，调到最宽。
“如果你把这些东西换一换。”
瑞科？难道是……没错，是瑞科在说话！这简直令人不敢相信。
“你是说把这些东西放到其他地方去？它们能迅速地了解情况，也会一直找到正确的方向的。比如说——”
他将一把备用的零部件抓起来查看。
“哦，孩子，能做到的。随便把它们扔到什么地方，它们碰到这些零件时就能辨认出来的，它们会记住它被放错了地方，你会看到他们把它收集起来，送回贮存处的。”
这些小机器正如他说的那样在表演，瑞科聚精会神地看着。推销员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话以招徕生意，一个信用卡读出器边还站着两个漂亮的女孩，期待马上就会有人买。
“事实上，你们现在所看到的，不过是思考者玩具所能做的事情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从这里的屏幕上，你会看到更多的信息，这儿还有我们的全色广告印刷品。”
随着他的提示，女孩们展开光彩夺目的广告传单，它们就像特大号的扑克牌一样。
“如果身边有思考者玩具的陪伴，你就会发现生活增加了无穷的乐趣，你会感到极大的满足，对成年人也是一样。想让要你的思考者玩具为你接电话吗？还包括电视电话。它们有一百多种声音和身份，你可以用它们自带的，或者自己编辑也行。当你的伙伴不在场时，想要你的游戏机或电脑准确地采用他们的风格来和你过招？容易！你的思考者玩具能够分析和模仿任何人的风格，可与顶级专家的水平相媲美，你只要录下一个你们以前一起玩过的游戏的样本就行了。想让你的电脑和你的立体声系统、立体声系统和电视机、电视机和电话一体化吗——这样你就可以打电话回家，让录像系统录下你刚刚得知的一个节目。你的电话和你的炊具、微波炉、冰箱？它都可以为你做到！如果有两个或更多的这种小家伙，它们能做的事才令人惊叹呢！它们一起工作时能够打开冰箱或冷藏柜，能读懂储藏食物的标签，如果没有标签，它们会在电视电话上把它显示出来让你识别，然后再定位到你指定的食谱上，把这些准备好，等你回家。如果你想要同等质量或者质量更好的材料，它们也能够找出。它们还能从人不易到达的地方找回东西。它们不知疲倦、默默地打扫着卫生。在不需要时，它们会隐藏在角落里，一听到叫它们的名字，马上就会出现，开始活动。它们有超声，也有红外线，可与它们像手提式电话一样交流。用不着把它们与电线或电缆相连，虽然这样也可以——”
“喂！”有一个听众大声叫起来，“它们要是能做所有这些事情，还能称它们为玩具吗？”
推销员温和地回答说：“它们只是用来玩的。很多人觉得生活没有多少乐趣，设计思考者玩具就是希望在生活中增添乐趣。而且……”
他故意压低了声——但周围的每个人仍然能听清他发出的每个音节——神秘兮兮地说：“坦白地讲，我们公司以前计划推出一种家庭模式，只是用来做一些枯燥的工作，比如清理房子的四周，也许你们可以称之为比较朴实的设计。但是紧接着就出现了这种新的小东西，这种最新、最复杂的型号。我们能够给它们装备上所有能够想到的特色，而且……行了，我就告诉你们吧，思考者玩具干得如此出色，结果很多人为自己的孩子买了，结果却留给了自己用，因此不得不回来再买一个，明白了吧？”
他亮出一口保护得极好的牙齿，有几个人因为他颇具诱惑力的夸耀而心中暗笑。
他补充道：“当然了，没有必要让你们再跑一趟。这些年轻的姑娘们会热情地向你们展示我们的双份包装，这样你们能够少花15％的钱。所有的思考者玩具都是保质保量的，这点毋庸置疑。”
凯莉轻声说：“爸爸，你会给瑞科买一个吗？”
这些东西并不便宜，况且还要加上全套配套零件以保证能够让它进入任何房屋和公寓的任何地方。可是，自从瑞科从医院回家以后，这还是保罗第一次看见他表现出活力……
丽莎所买保险的赔偿金还在，保罗本来打算用在让孩子们读大学上，但现在有了例外。当瑞科兴致勃勃地仔细挑选着供任意选择的附件时，不再是表露出他通常的冷漠，这个例外的特殊性就更明显了。当保罗收好他的信用卡时，他感到了自从妻子去世以来的第一次轻松。
在中午饭后休息见面时，卡罗斯·哥麦兹问他：“你中什么魔法了？”
保罗是这个公司的人事主管，而卡罗斯是计算机部门的经理，因此他们两个有很密切的工作关系。不过，他们经常被联系在一起，最主要还是在于瑞贝卡·哥麦兹曾经是丽莎的一个好朋友，而且他在这次悲剧发生以后，给了保罗很大的帮助，他经常开车从学校把瑞科和凯莉接送回家。
“你说什么呢？”
“你看起满面春风，跟变了个人似的。”
保罗向他解释了一下，还拿出口袋里一些思考者玩具的推销传单给他看。卡罗斯看了之后，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
“我以前就听说他们在开发研制跟这种差不多的东西，只是不知道它已经投放到市场上了，还是面向孩子！它一定有哪儿不对劲。”
保罗眨了眨眼睛：“我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事实恰恰相反。凯莉急着想帮助瑞科有所好转，这可是她第一个真正的机会。接通这个小玩意的电源后，他们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它起名字，最后定为母亲公爵。自从……那是我第一次发现瑞科有高兴的迹象……但是我发誓我最近真的听见他笑了，虽然声音很轻。
“然后他们开始尝试去做指南上所写的一切，我不得不因此把他们的晚饭送到瑞科的房间去，结果我这个父亲在午夜时昏昏欲睡。今天，他没去上学，而是待在家里，不过一次而已，因为……嗯，因为它给我的儿子带来的改变。”
他的语气变得很激烈，跟作战似的：“我觉得它是极其正确的，可你立刻就下结论说它有地方不对？”
卡罗斯叹了一口气：“冷静点，我并不是从你的孩子的立场来说它有哪儿不对，而是从他们最初对这些东西用途的设计的角度出发的。也许它们对家庭而言有不错的用途，，不过在自动驾驶一架航班或者控制一家工业化工厂上，就没有多大用处了。”
“你以前听说过这种操作方式吗？没有？那么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思考者玩具所做的就是依靠自己或者联合其他的东西去做类似的事情，那种小东西根本就不是为玩具市场开发的，保罗。”
“苏联人不是也在冷战中购买了为拉斯维加斯制作的游戏机吗？这样，他们才有可能插手电子产品。”
“没错，但那不是纯粹的玩具。赌博市场以10亿美元的规模在运转，而玩具市场中哪怕是最流行的产品也是一个季节出现，另一个季节畅销，下一个季节就没了。当然也有像芭比娃娃这种例外。但是你可曾见过一个胡椒藤玩具或者一个船长壳这么流行吗？所以我不禁对这些东西的用途感到奇怪，于是四处去打听。我能留下这个吗？”他轻轻拍打了一下广告传单硬硬的彩饰纸。
保罗点了点头，然后耸耸肩。但他还是对卡罗斯感到生气，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他一直惴惴不安，本以为终于结束了，现在却又发现有新的事情让他去担心了。
保罗到家后，看到凯莉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着准备晚饭，就提高了警觉。
他问：“瑞科在做什么？别告诉我他已经厌烦母亲公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