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莲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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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分析

林钰满腹心事地拎着糖葱去了观自在,听初云说晚镜还在睡着,他便把纸包交给了初云。

远远地看着晚镜的屋子,他觉得还是先把那‘耀宗’的事放一放。晚镜刚好起来,纪大夫也嘱咐了不要让她忧思过甚,这些疑问还是埋在自己心里好一些。

同时,也在想着晚镜这次病因的人,还有张禾。

他已经旁敲侧击地打听出了纪大夫的诊断,与他预想的差不多,那些安神的药果然是用来疏解压惊的。

与林钰一样,此时的张禾也摆了一张纸在桌上,写写画画着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每一件看上去都没什么关系,可若是细想下来,这里面的内情又有着极惊人的可能,让他不敢想,却又不得不想。

张禾托着下颌,面无表情地看着桌上的纸,手指敲着承云楼三个字。那天他从承云楼出来后就觉得有人跟着他,这跟踪之人却不知到底是那贵客的人,还是承云楼的人。

他并没有见到想见的人,但难保别人已经看见了他。张禾蹙眉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如果那人认识他,认出了他,那就不该是跟踪那么简单了。所以,那客人要么就是没看见他,要么就是根本不认识他。

跟踪,为的是看自己去了哪里,与谁接触,是什么人。那么如果那贵客认识他,也就不必要多此一举,直接把自己抓回去问自己怎么在这,会更合理一些。

如果不是那贵客的行为,便只可能是承云楼的。承云楼,看来并不是个高档客栈那么简单,代客盯梢这样的服务都有。问题是,这地方代的是哪个客?是住进了酒楼的贵客,还是身后的恩客?可是同一拨势力?

张禾轻笑一声,用指甲在承云楼下面划了一条印子。

至于那所谓的贵客……,张禾的手指往下移了移,看着纸上写的一至八的数字,果断的把六七八划了去,想了想,又划去了一,然后慢慢地停在了二这个数上。

桌上的油灯忽闪了一下,如同张禾眼中的晦暗不明,片刻的出神后,张禾便也在‘二’上用力的划了一下。纸破了,被张禾的指甲搓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洞,那个字被层层地叠进了纸的褶皱中。

张禾缓缓地吸了口气,移开目光看着余下的三四五几个字。如果纪大夫看得没错的话,那这里的文章可能就大了。

“风寒……”张禾低声地嘀咕了一句。七月十五晚上的那场大雨,不知道弄病了多少人,其中也包括了这位承云楼的贵客。如果那晚他也在雨中,那晚镜的受惊与他有关吗?看见一个与自己相似的人,会受惊至气火逆心?

张禾想起了晚镜与袁陵香对峙时的样子,唇角不自觉地缓缓扬起。他觉得晚镜不至于,连鬼都不怕难道还会怕一个与自己长的像的人?

承云楼的背后是哪股势力?承云楼的客人是谁?来这里是有什么目的还是单纯的路过?那人,究竟与晚镜有没有关系?

张禾把目光久久地留在‘晚镜’两个字上,忽然却笑了。他把这张纸卷成一条放在油灯的火苗上,看着它燃烧殆尽化作了灰,然后吹熄油灯躺在了床上。

凝神蹙眉地想了一个晚上,张禾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多此一举。那些事与他有什么关系,眼下他与隔壁睡着的老九、鸽子没有区别,只是这世上芸芸众生之一。从月钱二两的小伙计,到如今月钱十两的小管事,他很满意。

目光放在‘晚镜’两个字上时,他才明白自己之所以会去琢磨,盖因为此事仿佛与晚镜有着联系。可那也只是仿佛。

晚镜如今安心的在观自在里养着病,他又何必绻在这角落里庸人自扰。过去的事便已过去。晚镜无事,自己便也无事。思及此,安然入梦。

转眼八月就快到了,一切看似风平浪静。

晚镜每日里在观自在静养,两耳不闻窗外事。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雨夜的瞬间所惊起的波澜,又缓缓地被掩在了她的心底。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那本金刚经已经被晚镜翻的磨毛了纸边,可是她仍是参不破。如梦幻泡影,她真的很想将那一切都看作梦幻泡影,但心底的伤却总是那样真实的提醒,让她时常觉得如今的日子才是个梦,一个自己构筑的泡影。

她怕自己醒过来,醒过来发现自己还在游荡,空寂凄冷,满眼都是尖锐的红色。她更怕自己醒来时身边有章耀宗,笑着点一点她的鼻子,“婉静你睡醒了?可是做了什么美梦?”

那晚的惊悸混乱中,她抓着李香儿的手,让她告诉自己不是身在梦中。可不是身在梦中,为什么还会有章耀宗?

说两世为人,却更像是三世为鬼。

此刻晚镜坐在天井中看着小水池中的几尾鱼,觉得羡慕。几尺天地便足够它们徜徉,可自己逃了百年,却还是逃不开苏婉静的执念心魔。

李香儿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安静地看了晚镜一会儿,才道:“镜儿这两天觉得如何?”

晚镜站起身来,“娘怎么过来了?我没事,让您担心了。”

李香儿笑了一下,“你没事就行,与你娘说话还这么客气。”

“其实早就该每日请安去的,我躲懒了,怕娘你过来是要骂我呢,自然得嘴甜一些。”晚镜过去挽住李香儿的手臂,与她一同走进屋里。初云端了茶进来放在桌上,抬眼默默地看了李香儿一眼,忙又低头退了出去。

晚镜见初云的目光有些奇怪,便也侧过头打量着李香儿。李香儿看见,伸手点了她脑门一下,“你这么瞧着你娘干什么,娘可没你长的好看。”

晚镜莞尔一笑没有做声,可她分明看出李香儿有些不对劲。说笑还是说笑,可那笑容却有些疲惫懒怠,眼睛下虽用脂粉遮了,可还是透出淡淡的青色来。

“明天我再找纪大夫来给你瞧瞧,那药如果能停就停了,总是吃着也不好,是药三分毒。”

“吃着也没事,反正里面没了蜂蜜,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

李香儿闻言呵呵地笑起来,“娘还不是为了你好,怕你觉得苦。”

“知道的。”晚镜也笑了笑,伸出手在李香儿的手上轻轻握了握。她记得那晚这双手的温度,给了她安定的支撑和力量。“娘,最近家里没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小孩子家的别操心,安心养身体要紧。万事有娘呢。”李香儿挥了挥手里的帕子,“得了,那请安什么的虚礼不着急,老老实实的给我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去!”

李香儿走了之后,晚镜便把初云叫了进来,问道:“最近家里有什么事吗?”

初云怔了一下迅速地低下头去,回道:“家里一切安好,没事。”

“真没事?”晚镜仔细打量着初云的神情,越发觉得不对劲,“初云,如果家里有什么事连你都知道了,那恐怕就没什么人不知道了,我不问你,也可以问别人。你何必让我再去费心去打听呢?”

初云把头埋得更低了一点,嗫嚅着道:“奴婢说的是实话,小姐您……您去问就知道了。家里真的没事。”

晚镜心中越发笃定,于是半是诱劝半是要挟地说:“爹娘怕我忧心不让人告诉我对不对?可是初云,我若完全不知也就罢了,如今我话都问出来了,你仍是闭口不言的反倒更让我担心,我这才身子刚好一点,经不起。”

初云抬起头来看了晚镜一会儿,犹豫一下之后撇了撇嘴,颇有不满似的说:“庄主才不怕小姐忧心呢。”

“这话怎么说的?”晚镜意外她蹦出这么一句来,不禁皱了皱眉。

“奴婢不该说这话,可小姐您不知道,这几天庄主那边正准备着纳妾的礼呢。”

“怎么可能?!”晚镜不可置信的嗤笑一声,“你这是哪听的胡言乱语?”

“这事儿奴婢哪敢乱说乱传。小姐没注意吗?您这生病养病快半个月了,头几日庄主还都过来看看,后来就没了影。不是庄主不来看小姐您,而是他压根不在山庄。”

“我爹出门也是常有的事,这又如何?”

“先头家里也以为是出门了,可过了几天各处掌柜掌事的来报月账,这一问才知道,根本就没有需要庄主出门的事。夫人这才急了,派人出去寻,寻了三天没见人影,正准备报官的时候庄主回来了,一回来就说要纳妾。”初云叹了口气,“小姐,奴婢想着都替夫人难过。这边惦记着您的身体,那边担心着自己的相公,好容易人回来了,却张口就要纳妾。”

晚镜越听眉头锁的越紧,听完仍是将信将疑。初云是不敢在这种事上胡说,可她就是觉得不可能,天下男子,她觉得谁都可能纳妾,唯独林墨山不会。

“这事儿现在庄里都知道?”

初云点点头,“都知道。昨日里庄主还带了那女子回了山庄,说要商讨纳妾之礼的吉日呢。”

初云话说到这,已经由不得晚镜不信了。她想起刚才李香儿在自己这强颜欢笑的样子,心中一阵的心疼。可依李香儿那性子,怎么会答应这纳妾的事呢?

晚镜揉了揉额角,“你知道那女子是什么人吗?”

初云摇了摇头,“这些事都是奴婢昨天去跨院拿东西时听老嬷嬷们说的,她们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奴婢别漏了风。”初云愧疚的低下头去,“结果,我……”

“你做的没错。”晚镜安慰了她一句,起身往外就走,“你在这呆着,我去找趟林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