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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屋山尖头开门

从前,有一徐老太,只因中年丧夫,好不容易才把独生儿子徐龙抚养成人,并为他娶了媳妇阿豪。

那一年,徐龙乡试考了第一名,起意欲赴京城赶考。无奈家中缺银断粮,徐老太愁肠百结。幸有对门邻舍,送来银子几锭,给徐龙作盘缠。徐氏一家磕头称谢。邻舍说:将来阿龙中了状元,只要不忘穷乡近邻,多来走动便好,无须过谢。

徐龙拜别母亲妻子,含泪上路。

婆媳两个在家里是米缸朝天,钱袋漏底,日脚难过。祖上倒是传下来南北两进平屋,如此,只能每日乌漆大门紧闭,卧床将息,省落饭米。

忽有人紧敲大门。阿豪开门,原来是对弄堂阿嫂送来一袋白米,嘱阿豪快快生火煮饭,莫让老太饿坏了身体。刚关好大门,又有敲门声,是南端阿婶拎来一篮碧碧绿青大头菜,说给她们尝尝鲜。待傍晚,又有轻轻敲门声,进来北边李阿伯,拿来几条咸鱼鲞,给她们压饭榔头当下饭。

婆媳俩喜上眉梢。每日一大早,索落落起床,按时生火做饭。老太对阿豪说:“贤媳啊!阿拉家大门太大太重,众乡邻每日送菜送米来看望,难为你开门开得手骨酸。还是大早起来打开大门,不用关闭,任由乡亲们来往自由可多走动。”

从此,徐家大门终日大开,乡亲们更是来得勤。靠着众乡邻的接济,婆媳俩才度过三年艰难的日子。

忽一日,有高头大马进村。原来是离家三年的徐龙高中状元衣锦还乡。皇上已恩准省亲一月,来老家摆酒庆贺答谢乡亲。

这一下,徐家的大门口更是热闹,时时有来贺喜的远亲近邻。徐龙热情慷慨,吩咐随从取银子去买来布匹果蔬分送众乡邻。徐老太更是切切叮嘱:儿啊!你娘你娘子有今日性命存留,全靠着众乡亲帮扶渡过难关。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儿若孝顺娘亲,就要厚待屋头邻舍众乡亲。徐龙频频颔首,更是毕恭毕敬迎来送往。

这一下,阿豪可有点不高兴了。好不容易盼得夫婿荣归团聚,苦尽甜来,也想和丈夫叙旧话情。可每日里一拨进一拨出,除了嘈杂,眼看丈夫的银子也摸得差不多了……

如此思量,面上就有了难看颜色。趁着丈夫带随从上外婆家的几日,她就把乌漆大门紧闭,任凭外面擂得山响,也不开启。初始,徐老太端坐内房不知情,待她听见敲门声,就颠着小脚对阿豪说:“贤媳啊!为何大门紧闭,快让乡亲进来。”阿豪鼻子里“哼”了一声,就是不去开门。老太无奈搬不动大门闩,只能闷坐内房垂泪。

徐龙提早回来了,见娘亲不开心,何等孝敬,定要问出缘由。老太本不想讲,但再一想:阿豪这个样子,分明是在嫌弃乡亲。这犹如一个毒瘤,应尽早挖掉为好,免得落下忘恩负义的万古臭名声……于是把原委讲与了儿子,让儿子做做规矩,媳妇可改换做人。

徐龙一听,勃然大怒:如此刁妇、恶妇!竟敢藐视难中相助过的贤乡邻,坏我徐家好名声。待我禀告皇上,休了!休了!

徐老太忙流泪相劝,说不可惊动皇上,只可用家法让媳妇吸取教训。念其一直来孝顺婆婆,敬重丈夫,一同吃苦,万不可休。

于是,徐龙就把母亲接到南边一进屋,找了个小姑侍候;让媳妇住北屋,吩咐其三月不准过大门。他让人在北屋的屋山尖头开了个天窗样的口子,做了两把梯子,让媳妇每日爬梯子从屋山尖头“门”来到南屋吃饭喝水。三个月后,如悔改知错认错,再行夫妻之礼,阖家共享欢乐。

后人嘲讽吝啬鬼就叫作“屋山尖头开门”。

(叶予之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