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仪
从前,有个名叫姜郎的小伙,他没爹没娘没亲戚,常年在祁连山里采药,到城里卖了养活自己。他省吃俭用想着攒下些钱将后娶个媳妇,成个家也好度过一生。
有一天进山,他发现一个又粗又大的大黄长在高高的悬崖上,他迈开步子就往上爬。爬到半中腰时忽一股白气从山坳里升到自己原先站过的地方,紧接着又一股黑气跟随而起。他定晴细看两个人面蛇身的长虫在搏斗,那白色小长虫遍体鳞伤,被黑色长虫死死地咬着,想逃逃不脱,想抵抵不过。白色长虫满脸是泪,不住地点头,好像是在向对方求饶,那黑的咬了一口又一口,看样子非把白的咬死不可。姜郎看那白的怪可怜,顺手捞起一块石头向黑长虫砸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它的尾部,黑长虫丢下半截尾巴冒起一股黑气逃走了,小白蛇向姜郎点点头冒一股白气走了。
当天夜里,姜郎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位全身一素白的少年对他说:“姜郎哥!明天正午时有两队人马来接你,一队黑衣帽黑旗号的接你,你千万不要去;另一队白衣白帽白旗号的,你跟他们去。到那里我父王给你满斗金、满斗银你都不要,单要桌上的那个小红匣,记住记住!”说完就走了。姜郎醒来后半信半疑,但是梦里的情景还记得清清楚楚。
第二天他没有进山去,等到正午时节,果然白黑分明的两队人马浩浩荡荡来到他家门口,黑队领头的说:“姜郎!国王派我们来请你,快上轿。”姜郎只当没听见。白队领头的也说:“姜郎!国王派我们来请你,快上轿。”姜郎坐上轿跟白队进了祁连山,骄子进了一个很大的山洞,走了一段,只见另是一个天地,宽畅的马路两旁长着整整齐齐的参天白杨和丝丝垂柳,红墙绿瓦的宫殿掩隐在苍松翠柏之中。近处和远处不断传来知了和布谷鸟的叫声……姜郎奇怪极啦!轿子明明进了一个山洞,怎么这里的一切和自己的家乡一模一样?不一会儿,骄子在宫殿门口停下,昨夜梦里见到的白衣少年在门口迎接。少年说:“姜郎哥!小弟在此等候多时,我父王正在宫里等候大驾光临呢!”姜郎随少年进了宫殿,只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坐在银光闪闪的太师椅上,两旁侍立着八个白衣素裙的使女。白发老人见姜郎进来,起身让座,姜郎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糊里糊涂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只听白发老人说道:“姜义士!你救了我儿子的性命,我非常感谢你,我请你来就是要酬谢你,我这里的金银珠宝很多,你看要多少,我派人给你送去。”
姜郎向宫殿四周望了望,果见正中大案上放着个小红匣。他按照梦里白衣少年的交待说道:“我再啥都不要,单要那个小红匣子”。老人为难了一阵说:“你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我怎么好拒绝你呢?那就把小红匣子给你吧!”说着抱起小红匣放在脸上亲了亲交给姜郎。
姜郎抱着小红匣回到自己的茅屋里,他想打开看看,可是怎么也打不开,就把它放在桌子上。第二天姜郎采药回来,一进门就见桌上摆放着一盆拉条面和一碟肉丝炒茄子。他惊异万状,看了看屋里周围,见灶堂里的火还未熄灭,锅里煮过面条的汤还正冒热气。他想不通有谁会给自己这样一个没亲没故的人做饭呢?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吃饱再说。第三天姜郎采药回来还是那样,不过饭菜的花样变了。一连三四天,天天如此。他想看个究竟,到底是谁为他做饭?这一天他没有进山采药,躲在屋后的树林里,到出山的时节他提前回家,隔窗户一看,只见一个银装素裳的女子正在擀面。姜郎仔细瞧瞧,那女子生得十分的美貌俊俏,面如初绽的桃花,身材苗条好看。他目不转晴地盯住她,看她做完饭到哪里去。一会功夫饭做好,她钻进了小红匣,这时姜郎才领悟出了梦中少年让他不要满斗金满斗银,单要小红匣的用意。第二天姜郎还是老办法,乘她擀面不注意的时候,悄悄进屋抱起小红匣坐在炕头,这一下白衣女子没处去了,只好停下手里的活转过身来笑嘻嘻地说:“姜郎,让我当你的媳妇吧!”
姜郎说:“你看我上无片瓦遮风雨,下无寸土立房基,穷的叮当响,给我当媳妇不怕受罪吗?”
“山高单怕采药人,路远全凭两条腿,穷又不是长在肉上的痣斑?”她望着姜郎很自信地说。
姜郎听了她的话,一股热乎乎的感觉冲上心头,遂问道:“你叫啥名字?”
“我叫佘女,父王非常疼爱我,把我盛在小匣子里,放在他的公案上随时都能见到我,要不是你救了我哥哥的命,报答你,他决不会让我跟你的!”她说的是那样诚实入理。
姜郎说:“你父王是哪里的王?都说我是救命恩人,我怎么糊里糊涂!”
佘女说:“我们那里叫白垩国,我父亲是白垩国的国王,我们的敌国是邻近的黑煞国。那天我哥哥奉父王之命领着卫队去巡视边疆,遇上黑煞国黑魍大将打了起来,我国的卫队被黑魍大将的人马打散,我哥哥身受重伤,多亏你用石块砸断了黑魍的腿,我哥哥才得救回家。”经佘女一提姜郎才如梦初醒,原来是那天自己无意中打断了黑蛇的尾巴,解了小白蛇的危。没想到竟引出一桩天大的喜事,于是笑眯眯地说:“你是白垩国的公主,我怎能配得上你呢?”
佘女说:“只要你情愿,我愿意,咱俩做一对形影相伴的恩爱夫妻就心满意足了,说那些做啥?”
“咱俩啥时候成亲呀?”姜郎腼腆地一笑。
“天为媒,地作证,今天就成亲!”
佘女和姜郎成亲后,两个恩爱无比形影不离。姜郎用积攒下娶媳妇的钱买了几亩地,打算过那男耕女织的日月。可是种地得有牛呀,没钱买牛这可怎么办?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佘女,佘女说:“我从娘家带来一件皎皎百褶裙,你把它拿去当了买牛。”
姜郎说:“那是你的陪嫁,我怎好意思当它?”
“还分啥你的我的,过几天再赎回来么!”说着他用手一指,小红匣自动打开,她从里面拿出一个折叠得四四方方的小布块,抖了几下变成银光耀眼的裙子。她把它交给姜郎说:“当铺家问起,你就说是你家祖先传下来的,当钱多少你自己定!”姜郎到城里当了皎皎百褶裙,买了一头牛,还余二两银子拿回家来。从此他干开了庄稼地里的活。佘女见姜郎过一会就回来看看,过一会就回来看看便问道:“姜郎!你怎么光回家,不踏实干活呀?”
姜郎笑着说:“我着实想你,总想回来望你一眼,干活就有了力气。”佘女让姜郎用买牛剩下的银子到集上买回纸和笔来,画了两张自己的像,让他拿到地上,东埂上放一张,西埂上放一张。无论犁地、除草、收割来回都能看到媳妇。有一天忽然一阵风把画像给刮跑了,正好被本地一个叫万加恒的财东拾到,万加恒见那画上的美人貌美绝顶,犹如活着一般。心想:“世上要有像这样的天仙女,我哪怕倾家荡产都愿意娶她。”又想:“有像就有人,今天刮得是东风,这画像是从东面刮来的。”便叫几个家丁分头到东面去访查。过了一会儿,一个家丁回来说:“老爷!找到了,村东头单身汉姜郎的地埂上也放着一张和老爷拾到的那张一模一样的画像。”万加恒领着家丁来到姜郎家,姜郎和佘女正坐在树下乘凉。万加恒一见佘女顿时销魂落魄,满脸堆笑地说:“姜郎你成亲娶媳妇也不张罗张罗,好给你贺喜呀!”
“万老爷穷人娶亲,穷事穷过,有啥张罗的。”姜郎不冷不热地说。
“看你把话说到哪里去了,喜事就得喜过,有困难你言传①一声,乡里乡亲的谁还能不靠人帮忙?”万加恒一双酸溜溜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佘女说:“娘家在哪里,啥时候过的门呀?”
佘女装做没听见,只管低头做她的针线活。万加恒见佘女不理,他显出一副关心的样子说:“姜郎!你现在成家了,不比以前单身一人,家里有啥困难尽管开口,我绝不会难为你,好,你们在我走啦!”有一天姜郎去赎皎皎百褶裙,见万加恒也坐在当铺里,管账先生正向他汇报当铺的收支账目。他一见姜郎进来便问道:“你来当铺做什么?”
管账先生说:“他是来赎当物的!”
“快拿出来给他,还赎什么?也不看清是谁。”万加恒冲着管账先生发火。管账先生连忙拿出皎皎百褶裙递给姜郎,姜郎交还当银时万加恒说啥也不让收,姜郎把三十银子扔在柜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万加恒望着姜郎远去的背影狠狠地碎了一口骂道:“真他妈的叫化子坐骄——不识抬举!”
姜郎回到家里对佘女说:“万加恒那狗杂种,近些天来不知怎的,对我格外亲热,我看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妖孽自有降魔杵,鬼怪常怕胆壮人,任他使什么花招,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佘女满不在乎地宽慰着姜郎。过了一两天,万加恒独自一人来到姜郎家,见佘女正坐在灶火②前烧火做饭,笑眯眯地说:“我说这姜郎也真是……有困难言传一声,还用得着当衣服,这是他赎当时放下的三十两银子。给,我亲手交给你。”趁交银子时捏住了佘女的手,佘女不介意地说:“万掌柜!你没看我正忙哩么?”一句话说得万加恒如坠九里雾中,心里扑通直跳:“好,我来帮你烧火。”
“你烧火,我擀面。”佘女让万加恒坐在灶前,自己去擀面。万加恒美滋滋地往灶堂里添了一把柴,那旺盛的火苗突然从灶堂里喷了出来,在他的头上转了几圈。万加恒像杀猪似的直叫,赶忙把火扑灭,头发、眉毛、胡子燎得一干二净像个大窝瓜。正当此时姜郎从地里回来,见到万加恒那模样,忍不住好笑。佘女说:“人家万掌柜好心好意来送钱,吃了这么个亏,姜郎!快把万掌柜送回去!”姜郎送万加恒回家去。
万加恒想佘女想得着了魔,也顾不得自己丑陋的形象在人前抛头露面,找各种借口往姜郎家跑。一次姜郎病了,佘女到城里去请郎中,正好碰上万加恒在几个家丁的簇拥下迎面走来。万加恒一见佘女犹如苍蝇遇着荤腥,急步上前把佘女抱住,又是亲脸蛋,又是吻嘴唇,家丁们见主人抱住一个老丐婆狂亲乱吻,赶快上前拉开,旁观的人哄堂大笑。原来,佘女使个障眼移嫁法让万加恒当众出丑。
万加恒还是色迷心窍,贼心不死,适逢众人要修城隍庙,给姜郎派了到祁连山伐木料的差使。万加恒认为时机已到,便花二百两银子买通两个无赖,叫他们见机把姜郎害死在山里。姜郎和其他伐木人正在往山下抬木头,被那两个无赖推下山去……
万加恒听伐木人回来说姜郎滚下山摔死了,高兴得手足舞蹈。当天晚上他就带一帮家丁抬上花轿来抢佘女,家丁连拉带抬把佘女抢上花轿,抬上就往回跑。走在半路万加恒叫停住骄子,接起轿帘刚准备去亲佘女,只听众家丁齐声喊道:“遇上截道贼啦,快打快打。”众家丁一拥上前把万加恒拉过来,你一脚,他一拳,打的万加恒央告道:“别打了是我呀!”众家丁说:“打的就是你这截道贼!”有两个家丁抽下骄杆劈头劈脑一顿猛打,一会儿功夫,万加恒一命呜呼了。众人回过神来,骄子里哪有什么佘女,是一块大石头。他们见打死的是万财东,便四散逃走了。
再说姜郎被推下山去,有小白蛇护着,连点皮也没伤着。他回到家又和佘女过着男耕女织的安稳日子。
讲述者:马德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