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幸福的草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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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那些声音

央视六套《流金岁月》,做了一档“配音群星会”的节目,看见少女时代就敬慕心仪的童自荣、李梓、刘广宁、苏秀、曹雷等配音大腕集束现身,不由倍感惊喜。虽然岁月沧桑,韶华已逝,但那些声音的重现,却把我沉淀在心灵深处的琴弦深深地拨动。

这是20个世纪80年代。在农村,有黑白电视机的人家还凤毛麟角。我家的那台东风牌半导体,是我这个已读初中的女孩子了解外面世界的唯一途径。当时印象颇深的有“每周一歌”、“广播连续剧”、“评书连播”,还有“孙宾爷爷的故事”。而最让我入迷的,就是“听”电影——上海电影译制片厂的童自荣、李梓、刘广宁、乔臻、丁建华、邱岳峰、毕克他们的声音,赋予我无数绚丽的幻想和憧憬,让一个懵懂的女孩,沉迷在异国的故事情节之中,为之痴迷,为之疯狂。那些声音伴随着我的青春期。今天,又是那些声音,成为我人到中年后的一段温暖美好的回忆。

我一直认为童自荣是声音世界里的王子。在《佐罗》《苔丝》《茜茜公主》等影片中,他的配音音色华丽,明亮帅气,他所赋予的形象又总是潇洒中带着儒雅,倜傥中带着自信,流露出不可复制的贵族气质和绅士味道。多少次,我为他的声音着迷,并且坚信这是幻想中的白马王子的声音。

刘广宁的声音永远属于清新少女。她用优美甜润的嗓音、纯正流畅的语言,塑造美丽、温柔、善良、天真、纯洁的姑娘们,用音量、语调的细微变化来表达她们复杂的感情,惟妙惟肖。《生死恋》中那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将人物的青春表现得格外动人鲜亮,令我至今记忆犹新;在《魂断蓝桥》中,她的美丽声音令费雯丽的原音黯然失色,当玛拉最后一次对着罗伊说“再见”的时候,我想刘广宁已经与费雯丽融为了一体。而当德伯家的苔丝杀死丈夫后告诉恋人“我把他杀了”,语气中流露出的紧张复杂的情绪,当警察最终抓住苔丝时她平静对地恋人说“那就走吧”,沧桑疲惫的语气让人无不为之心酸。是的,刘广宁的声音永远都有一种挡不住的诱惑,让人感觉年轻。

我曾经一遍又一遍地听《简·爱》结尾时邱岳峰和李梓的对白,并且相信这对白已经接近人类声音魅惑的极限。“有人吗?谁在那儿?”就这么简单。“是你,简。”一个短促的气口,一个小小的停顿,一次语调的微微提升,无不近乎完美。“真的是你。”平淡和克制中有多少真情!邱岳峰的嗓音有些瓮声瓮气,深沉锐利又略带沙哑,简直性感透顶,如果有一种气质称为颓废,那么“邱氏语调”就是颓废的精髓。你一听那声音,浑身不由自主就像中了魔法,一片酥麻。看过夏洛蒂·勃朗特的原作后,我相信罗切斯特的声音就应该是邱岳峰这样的。

如果一定要让我爱上一个声音,那一定是李梓的。她的声音成熟活泼,高贵性感,成为致命诱惑。只有听了她的声音,你才能知道语言原来可以这样优美,话语原来可以用这样一种方式抵达人心,与灵魂碰撞,与心灵交流。当李梓演绎的简温婉而坚定地说:“上帝没有这样,我们的精神是同等的!就如同你跟我经过坟墓将同样站在上帝面前。”不说那语气、音质,就连一声叹息,微微的咳嗽,都是我书中熟悉的简。而雍容华贵的豪门贵妇、放荡轻佻的妓女、柔美多情的少女、凶神恶煞的女看守,包括端庄深沉的女科学家、农村妇女、游击队长以及奔放无羁的吉卜赛女郎,如果没有李梓,该有多么逊色!

毕克的声音是从《追捕》开始为我所熟知的。据说当年高仓健听了他配的杜丘以后,指定以后他的每一部电影的中国配音必须由毕克担当。他的低音沉郁浑厚,下潜极深,还原了一个冷峻、坚韧、勇敢的人物形象。可以说,没有毕克,就没有中国人眼里的高仓健。此外,善良、刚毅的田岛耕作,集机智、幽默于一身的大侦探波洛……一个个栩栩如生的艺术形象,至今令人难以忘怀。

尚华的声音更像一只大的共鸣箱,总是有一种诙谐与幽默的情绪不露痕迹地体现在角色当中。他配过酒鬼、赌徒、警察、服务生……印象最深的、塑造最成功的,就是《虎口脱险》里面那个喋喋不休、爱耍小聪明的指挥家。

沧桑20多年,伴随国产电影的飞速发展,译制片市场却显得越来越不景气,这些配音界的大腕,也逐渐淡出了我们的视野。今天的我们,已很难听到他(她)们天籁般的声音了。那天节目中,苏秀老师开童自荣的玩笑,说在萧条的配音阵地中,只有退了休的他还在坚持着,就像大战风车的堂吉诃德。

听之,一阵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