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一念轻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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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话本

墨青染也不想麻烦二哥的小厮童喜,但论起说长道短,与人套近乎话家常,还是童喜那性子去做比较顺手。

就这样,童喜拿着四姑娘给的一吊钱,一连三天进京打听,回府后将区位较好的几家书铺的客流状况、掌柜背景等一一向墨青染作了汇报。

墨青染最后定下了孤芳斋。

童喜好心提醒:“四姑娘,您想买书的话,小的觉得百川斋更好,颇有口碑,店面也大,去那里买书的人最多。”

墨青染没有接话,只让喜鹊打赏了他。

童喜拿着赏钱笑眯眯地走了。

回云水院的路上,童喜想破了脑袋也没弄明白四姑娘为何偏偏选了孤芳斋。

果然,主子的世界不是下人能懂的。他在打听书铺的时候,最不看好的就是孤芳斋,不过四姑娘有吩咐,只要地段好的铺子都要了解一下,他就没偷懒漏掉孤芳斋。

童喜突然想起,上次他与童乐、童欢小聚时,他们小厮三人帮难得意见一致地认为,少爷们的吩咐有时还能打个折扣执行,四姑娘的差事那是万万不能糊弄的。

根据童喜套来的消息,墨青染得知孤芳斋本是这贾掌柜的父亲开起来的,从孤芳斋这个名字就能想象出贾掌柜他爹定是个孤芳自赏的人,可做生意不能太清高了,曲子太高,一般人都欣赏不了呀,所以,尽管孤芳斋占地很好,却一直惨淡经营,这位老爹最后也在郁郁寡欢中病逝,铺子便由他的儿子接管了。

好在这位老爹生了个懂变通,会钻营的好儿子,不过由于以前经营不善,导致孤芳斋没积攒多少客源,口碑也不显,在左邻右舍的激烈竞争中,如今的贾掌柜虽是个做生意的好手,也只是在夹缝中勉强求生存。

童喜说的没错,百川斋有实力有人脉,要是自己与它合作,更容易取得成功,可就是因为百川斋财大所以气粗,这样的老字号是不会轻易跟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合作的,更不用说墨青染还想在话本出版发行的各个方面都插一脚。对百川斋而言,成功了也仅仅是多赚了些银子,但若失败了,苦心经营的招牌就毁了,所以它不敢赌也赌不起。

孤芳斋则不一样,这个贾掌柜不甘心庸碌无为下去,尽管他也不可能完全信任一个陌生人,但若有机会打响孤芳斋的名号,他是愿意赌一把的。因为赌输了,他也没什么好损失的,但若赌赢了,那就咸鱼翻身了。

拿定主意,墨青染将识得些字的阿魁找来,嘱咐一番,准备派他去孤芳斋会会贾掌柜。

人靠衣装,阿魁换上一身书生袍倒也多了一丝儒雅气,他摇着四姑娘特意给他买的道具,一柄绘着远山碧水的折纸扇,晃晃悠悠进了孤芳斋。

贾掌柜正趴在柜台那唉声叹气,隔壁街的百川斋近日又推出了新话本,乃是百川斋的一号笔杆子抱残老人的又一力作,走得是时下书友们正热捧的虐恋情深戏码。这年头,光靠卖死书能挣几个钱,有财力有名气的书铺专门养了一批写手定期推出新话本。奈何自家店铺本钱不多又没名气,自然网罗不到好的写手,好在铺子地段够好,加上自己脑瓜子够灵光,时不时搞个打折促销活动,不然这店早就关门大吉啰。

苦瓜脸的贾掌柜见终于有客上门,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公子,想买什么书?经史子集,话本游记本店应有尽有。”伸出右手比划一下,“还给您打八折。”

阿魁走到话本区随手翻了翻,嘟囔道:“掌柜的,你家这些话本都是过时的了。”

贾掌柜笑容不变:“所以,除了打折这些话本还优惠处理,买一本送一本。”

阿魁翻开一本,看着话本封底盖着的“孤芳斋”私章,皱眉道:“进门忘了看招牌,居然走错地方了,得赶紧找到百川斋,问问还要不要写手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贾掌柜赶紧拦住要出去的阿魁:“这位公子,这位公子还请留步,恕贾某冒昧,敢问是公子您要做写手?”

阿魁假装为难片刻,叹道:“也罢,事无不可对人言。我一友人去年未能高中,本想接着苦读,奈何家里出了点事,日子就拮据了,他便想找份写手的活赚些家用。”

话本写手在世人眼中不是什么体面的营生,多是中举无望又家境贫寒的书生万般无奈之下的选择,为了不有辱斯文,大多隐姓埋名,偷偷摸摸从事此业,就拿抱残老人来说吧,除了百川斋的东家冯老板,没人知道此人真面目。

贾掌柜对阿魁的说法不疑有他,点点头:“原来如此。”心中几番计较,又对阿魁道,“虽说‘同行是冤家’,但这位公子,贾某可不是跟您说百川斋的坏话,只是给您提个醒罢了,那百川斋家大业大,像您朋友这种生手怕是进不了那座大庙。”

阿魁对贾掌柜拱拱手:“多谢贾掌柜好意,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那百川斋小生还是要跑一趟的。”

他当然不可能真去百川斋,出了孤芳斋紧走几步,阿魁便掏出汗巾抹了把脸,一看日头,时辰尚早,索性沿街溜达几圈,最后在街口一家馄饨摊上叫了两碗三鲜馄饨面,狼吞虎咽地吃完后舒服地拍拍肚皮,装个假模假样的读书人真是憋死他了。

吃饱喝足,阿魁开始往回走,快到孤芳斋时,他闪进一僻静小巷里整整衣冠,擦了擦脸,又掏出喜鹊姑娘给的番镜照了照,对自己的妆容尚算满意。

随后,阿魁一脸怒气地冲进孤芳斋,刚进门就对贾掌柜抱怨道:“小生惭愧,枉顾了贾掌柜的好意,那百川斋真是狗眼看人低。”又一把甩开折扇,抱不平,“不是小生为我那友人说好话,他不仅文采佳,画艺也不俗,百川斋这次真是错过了一个人才。”

贾掌柜刚才提醒阿魁的话本就存了点私心,现在听阿魁这样一说,心中五分的想法提到了八分,亲自给阿魁上了一杯茶,“公子息怒,喝杯茶消消火。”

阿魁暗道,多亏四姑娘做事周全,所有细节都考虑到了,专门让喜鹊姑娘训练了自己三天才放自己出门,不然,就喝茶的动作自个就非露馅不可。

阿魁不慌不忙地端起茶盏,用茶盖拨一拨,抿了一口,轻放下茶碗,整个过程没发出一丝响动。

贾掌柜暗暗点头,俗话说“观其友,知其人”,这书生的那位朋友怕是也差不了,斟酌一番,笑着说:“这位公子,不瞒您说,贾某也想寻个写手,奈何本店庙小,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不知您那位友人打算要多少工钱?”贾掌柜这话的潜台词就是本店小本经营,大神不候。

总算没搞砸四姑娘的差事,阿魁直到这时才松了口气,却没有正面回答贾掌柜,“这事我还得与朋友商量一下。贾掌柜高义,小生会尽量促成此事,若我那友人愿与贾掌柜合作,两个月后,小生会带他写的部分书稿给贾掌柜过过目。”

贾掌柜对跟一名不知根底的陌生人合作也没底,只想破釜沉舟搏一把,现在听阿魁说两个月后拿部分书稿过来,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阿魁出了孤芳斋后,谨遵四姑娘的叮嘱兜了好几圈才出了京返回梅花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