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代,王教授的注意力转向明清戏曲,他选择的突破口,则是《琵琶记》与《桃花扇》。他对《桃花扇》作了认真的校勘和注释之后,又写了“校注前言”,他在这篇论文中,从历史剧创作的发展全局来考察《桃花扇》的价值,其意义远远超过了一般的分析,具体地体现出他的一贯主张:搞研究,切忌空疏抽象,游谈无根。而应从具体问题入手,通过微观剖析,再进入宏观掌握。所以他无论研究王实甫还是孔尚任,都是以此为基点,脚踏实地,扩展到戏曲发展的全局作透彻的了解。
王教授今年87岁了,1990年已经退休。但他退休以后,依然坚持研究。清晨起来,就坐在书桌前,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审阅批改校稿。老年人嘴角容易流涎,他怕弄脏书稿,就戴上口罩伏案写着、读着,耕耘不辍。
王季思教授对待学生始终是诚恳无私的。即使他现在已是白发苍苍的龙钟老者,他诚以待人的心更是“老而弥坚”。他对后辈送来的论文、论著逐字批阅,圈圈点点,连标点也不放过。他常说:“学术乃天下之公器。”他所藏的资料,随便让门生们翻检、借阅。他对学生的关心、教育,可以说是终身的。陆定一同志的夫人严慰冰,1934年曾在江苏松江女子中学读书。当时王教授曾给她上国文课和历史课。后来严慰冰在题为《五十年如一日》的回忆文章中写道:“他批改作业很认真,好句子打双圈,错别字加上框框。”“我1982年离休后,偶尔为报刊写些短文,老师看到后,他还像50年前一样,仔细为我批改。刊物字小,排得又密,老师因患白内障视力太差,特用另纸抄过,将刊物与改件用挂号信寄给我。”这种诲人不倦的诚挚精神令人感动。
1979年春节,王教授到学生宿舍去探望学生。当他了解到同学们对一位任课老师的教学颇有意见时,就默记在心里。使同学们料想不到,他这位系主任在新学期开始上该科第一节前,他竟先颤巍巍地走进教室,诚恳地对同学们开导说:“大家对任课老师的意见我是知道的。不过,你们也许不知道,任课老师遭遇坎坷,他20年没有教课。今天,他能走上讲台,这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位任课老师铃响后来到教室,看到同学们十分安静,又看到作为前辈的王教授准备听他讲课,不禁一怔。在讲课中,王教授几次走上讲台,亲手替他擦黑板。开始他有点手足失措,但很快就明白过来了。下课时,同学们一齐起立向任课老师致意,他却对着王教授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搀扶着老人家,一起离开了课堂。同学们当时被这情景感动得眼睛湿润。从此,大家对这门功课听得特别用心,任课老师也越来越受到同学们的欢迎。过了许多年,同学们还常常谈到那幕动人的情景,同学们从王教授身上看到了他那“诚以待人”的美德。
1981年,《中国当代社会科学家》一书,登载了王季思教授的一篇自传。文章末尾,他加上了一段“附记”,说明传文是助手整理的,评价很不全面,因而他着重补写了自己的不足之处:“传文对我过去走过的弯路,如在学术上贪多务博,主次不分;在历次运动中的随风俯仰,缺乏主见等,没有指出。尤其是我到大学教学后,安于书房生活,脱离广大群众,反映现实的诗歌与散文越来越少写。这是应该作为切身的教训来向读者说明的。”
可见王季思教授对己又是何等正直坦诚啊!有的人极力粉饰、美化自己,而他勇于向读者自我解剖,作为一位享有盛誉的前辈学者却是难能可贵的。马寅初敢说真话丈夫一言许人,千金不易。
——《资治通鉴》
马寅初,中国著名的人口论专家,经济学家。他一生不仅在学术研究方面有所建树,而且素以敢说真话而备受人们尊敬。
抗日战争时期,马寅初在重庆大学商学院任教时,由于他敢于揭露国民党政府的腐败现象,曾被蒋介石在歌乐山软禁过。但这并没有使马寅初屈服,相反更加坚定了他的革命立场。
马寅初说:“我这个人呀,叫我不讲真话不行。我有一句座右铭:讲别人讲过的话是容易的,讲别人想要讲的话是比较容易的,但是,想要讲别人不敢讲的话,就不容易了。我就是要讲别人想讲而又不敢讲的话。”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有一次,学院请马寅初为全院师生员工作报告。报告的前一天,院长改变了主意,不想如期进行了。原来是校长听到了国民党政府要派特务进行捣乱的消息,担心马寅初教授生命有危险。
当马寅初听到这些情况之后,十分平静地对院长说:“我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要说真话,总是要得罪人的。讲假话,讲大话,不仅没有生命危险,还会博得国民党政府的青睐,甚至可以升官发财,请您放心,我会对付的。”
报告会如期进行,整个商学院大礼堂座无虚席,连附近大学的师生也来了很多人。国民党特务也趁机混了进来,情况十分危险。
马寅走上主席台,场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但是人们也开始疑惑不解,因为马寅初教授还带来了女儿,还有四个大汉抬着一口木制棺材。
这时,马寅初走到台前,镇定自若地说:“今天,我来作报告,大家有些疑问,我为什么要带女儿来,而且抬来一口棺材。我想,今天的报告,我为了真理不能不讲呀。我带来了棺材,是准备吃特务分子的子弹的;我带来了女儿,是让她亲眼看着特务分子是怎样卑鄙地向她的父亲开黑枪的,好让她继承我的遗志,为了真理,要敢于说真话。”然后,他把话锋一转,开始了慷慨激昂的演讲。他摆了国民党政府的种种腐败现象,四大家族如何垄断了中国的经济,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还得交政府规定的这个捐,那个税,他大声疾呼:作为一个中国人,不能再忍下去了……他的话,像一把火点燃了人们的情绪,欢呼声、掌声响成一片。混进人群的特务分子,看到形势对他们不妙,一个个偷偷地溜走了。
报告后,据说蒋介石写信给马寅初教授,叫他别在大庭广众中作报告了,如果他要“高官”,政府给他官做。马寅初教授看后,把信烧了,说:“我要真理,我要讲真话!”
马寅初为了坚持真理,不怕牺牲,敢讲真话,在战争年代,是何等的可贵!充分表现了一位中华民族优秀分子光明磊落的胸怀、高尚的道德情操和坚定的革命立场。张爱萍诚招天下将其事信。
——清·薛福成
《观巴黎油画记》
张爱萍是一名高级将领,也是戎马一生,手不释卷的儒将。他不单足智多谋,胆识过人,而且非常注重感情,团结人,信任人,重求信义。他笃信“天下之事,成于同,而败于异”。抗日战争初期,他同周恩来同志一起在武汉八路军办事处做统战工作,当时周总理亲自赠给他宋代程颐说的一句话,叫做“以诚待人者,亦以诚而应”。他坚信不疑,并经常以此教育和影响自己的下属。正因为他具有这些宝贵的品质,所以,在频繁的戎马争战中,他与同事精诚团结,克服了无数困难,为党和人民屡建奇功。
在中国人民海军建军史上,就记载了他以“诚招天下将”的,这样一段历史佳话。
1949年初,党中央发出“打到南京去,解放全中国”的伟大号召,命华东军“着即组建海军,务必于49年底以前能够配合陆军取下台湾。任张爱萍为华东海军司令员兼政委,着手组建人民海军。要在一年时间内,完成组建海军任务谈何容易。一无完整战舰,二无海军海上作战指挥人员以及驾驶舰船、谙熟海军技术人才。从陆军选调上来的兵源,也是未见过海的“旱鸭子”。按照惯例,训练一个航海官需六到九年,一个舰上操作兵需二到三年正规训练。
面对这种情况,怎么办?张爱萍采取一个大胆的办法:“招贤纳士”。即从原国民党海军人员中,广罗人才。当时,要做出这样的决定,要拿出很大的勇气。有人对这个办法有很大顾虑,认为靠不住。可张爱萍认为,在他们这些人中有不少人,当初投笔从戎,献身海军事业,并不完全为一党一派的私利,而为了抵御外侮,保卫国家免受帝国主义的欺负。在建设强大的海军问题上,有着共同的思想基础。他的想法得到上级肯定之后,立即在全国沿海各大城市设立了招罗原海军人员的登记处。通告一经发出,原国民党海军一大批重要骨干闻讯应召,应验了张爱萍的想法。在登记名单上,除一般人员外,还出现了原海军高级将领:曾以鼎中将、周应聪少将、曾国晟少将等名字。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徐时辅是一位知识渊博、海军事业的匡世之才,但他又是国民党最高当局的一名亲信,担任过国民党海军司令部办公厅副主任,是国民党海军司令的把兄弟,蒋介石亲自接见他,并授给他“中正奖”。开始时,徐时辅自己有顾虑,怕不被接纳,在我军当时也有人说:像他这样的人,能诚心为建设海军服务吗?张爱萍却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新中国成立前夕,在国民党逃往台湾的关键时刻,他听从了我地下工作者的劝告,没有跟着走,而受到通缉,说明他有爱国心,我们有共同愿望,不能拒之门外。”于是张爱萍亲自接见徐时辅,作了彻夜长谈,面对这位海军全才,恳切地对他说:“欢迎你参加人民海军,建设海军,我们没有经验。希望你真诚合作……”徐时辅被张爱萍宽厚待人。赤诚相见感动得热泪横流,当即表示愿意参加人民海军。贡献力量。自此以后,张爱萍吸收他参加海军建设的重要会议,任他为华东海军训练处副处长,放手使用,充分信任。
使徐时辅终生难忘的是1949年8月份,张爱萍与徐时辅,及其他国民党原海军高级将领一起被毛泽东接见,并合影留念。徐时辅那时34岁,还没有与在北京的未婚妻完婚,张爱萍便催促他尽早去北京完婚。徐时辅爱人的父亲是伪国大代表。有人说:“只他本人就够复杂了,还有这么一个老丈人,张司令何必这么张罗呢?以后怎么说得清?”张爱萍非但没有接受好心劝告,还亲自在北京为徐时辅主持了婚礼。婚礼上,张爱萍祝词说:“祝你们幸福,共同进步!”张爱萍就是这样带着共产党人的赤诚,走进了徐时辅的心扉。张爱萍对徐时辅并非出自一般关怀而已,而是出自真心诚意,在他亲手制定的人民海军建军原则上,是这样写的:在共产党的领导下,以人民解放军陆军为基础,团结原海军人员,共同建设人民海军。徐时辅被党的政策感召了,也被张爱萍人格力量震撼了,他说:“我要以心换心,把我的全部才华奉献给新中国的海军事业。”自此以后,徐时辅夜以继日地工作。华东海军部队根据徐时辅制定的计划,仅仅用了三个月,就把一批批“旱鸭子”训练成初步懂得海军知识和操作技术的海军人员,与经过学习思想面貌焕然一新的原海军人员,联袂登上了舰艇。不久,一支用多艘舰组成的人民海军,突然出现在东海洋面。人民海军刚刚诞生就威镇海疆,使敌人闻声丧胆。先后配合人民解放军陆军部队解放了滩浒岛、嵊泗岛、舟山群岛及一江山岛;一举击沉了国民党主力舰“太平号”巡洋舰。徐时辅为新中国海军事业的初创,作出了自己的贡献,实现了自己的诺言。
张爱萍在创建中国人民海军过程中,以“诚招天下将”,也与原国民党海军人员之间建立相互信任、相互尊重的革命情谊。在“文化大革命”中,徐时辅等人也受到了冲击,张爱萍不顾身家性命,背着“招降纳叛”的重压,出具证明:“工作是我要他们做的,有问题找我好了。”后来,海峡对岸经常传来原国民党当年把兄弟飞黄腾达的消息,但徐时辅始终不悔。每谈到张爱萍,他老人家用手抹着泪说:“人生难得一知己啊!”他与张爱萍在共同的事业中,结成了患难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