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南傲,果然是你。”霏霏一手扶着上官昭璃,另一手手腕一振,收起了鲛丝。最初的震惊和绝望消散之后,她的脸上只剩下平静,平静到决绝。
以她和上官昭璃如今的状态,两人联手都不是宫南傲的对手。既然如此,她也没什么可以顾虑的了。
上官昭璃试着动了动手指,手臂已如千斤之重,握着剑连手都抬不起来。英挺的剑眉皱了皱,他五指一松,掌心的帝嘉“哐当”一声落在地上。他再不看那当世名剑一眼,站直身子把挡在身前的霏霏轻轻揽到肩后,深邃的黑眸平视着宫南傲,忽而扬眉一笑。
五分睥睨,五分不屑,没有丝毫狼狈,眉目间溅了一片殷殷血色,依然是那个桀骜狂狷的璃王。他淡淡地道,“宫南傲,本王曾经视你为对手,如今也确实败在你手中。不过……”他眸光猝然一厉,冷笑道,“就算你成王,我败寇,你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根本不配做本王的对手!”
宫南傲一直神情漠漠地听着,听完之后他红唇一勾,嗤了一声,眸光流转之间妖色横流,“如此说来,本王还要多谢璃王。你视本王为对手,可惜天下之人在本王眼中,都不过是庸碌蜉蝣。”他顿了顿,妖孽的笑容忽然敛下,身上的杀伐凛冽之气顿时大盛,字字冷厉,“尤其是你!”
“本王对你下毒,你不能发现,智已输。你下属办事不力,轻易暴露,用人再输。你心系儿女****,志向已堕,心性三输。你弃国弃民,为女人轻易踏足他国,整整一年不曾上朝理政;你轻狂自负,遣走侍卫,却害得羽陌最精锐的言字诀为了救你,折损惨重几乎全军覆没;你逃避帝王负担万民之责,在草原之上纵马逍遥,醉心女色,任你的子民家破人亡,为铁骑践踏,战火燎原千里!”
他扬起下颌,目光淡淡落下,似乎一眼之下,视野尽头已是天下归顺,万国来朝,而上官昭璃不过他脚底一粒尘埃,“本王说了放你必然做到,今天来到这里,不过是帮本王唯一的王妹的终身大事略尽绵力。而你,处处输人一等的你。上官昭璃,你凭什么赢,你有什么脸面统率羽陌百姓,你又有什么资格君临天下做一国之王?!”
如此语声铿锵的一番话,好像一记重拳狠狠击向上官昭璃。霏霏脸色微微发白,担忧地握紧了他的手。而上官昭璃笑了,看着宫南傲的眼神充满讥诮。
他沉声道,“我纵然有千万疏漏千万之错,也轮不到你来条条历数!宫南傲,你私自撕毁两国盟约,擅起战火,难道不是你为了一己之私轻贱人命?你的三军之将轻易踏入陷阱,孤军深入,百万鬼军一去不还,难道不是你识人不清自满自傲?在血枫时,你以卑鄙手段伤我,后又轻信我身受重伤,甚至给我提供联系言字诀的便利,难道不是你奸滑有余,智计不足?”
“欺我百姓者是你,穷兵黩武还是你,最后战败而逃,溃不成军依旧是你,你又有什么资格以我羽陌之民的口气训斥本王?宫南傲,你不觉得自己可笑至极吗?!”上官昭璃睇着他,明明声音不高,但骨子中的那股天生睥睨却让人禁不住震动。
宫南傲眼底掠过一丝惊异,一般人在强敌环伺之中,又明显处于劣势之时,听到他那一番话,必然已经崩溃,上官昭璃竟然没有中计?他一向喜欢以最小伤损,得到最有利于自己的结果,不想这次却失败了。
他早在血枫就看出他是霏霏的唯一死穴,要让霏霏真正臣服,必然要留着上官昭璃的命。他不可能杀他,但如果上官昭璃真因他的话自我怀疑,自我厌弃,就算他日放虎归山,上官昭璃也无法再掀起什么风浪,他轻而易举就能彻底毁了一个劲敌。
再是凡人之躯,终究承载了不败战神,青漓之魂……宫南傲眸光微黯,随即换了表情,展颜一笑,似叹非叹,“既然本王和璃王半斤八两,那么本王只好再和璃王切磋一二,以定胜负了。”
他说完径自含笑走向二人,闲庭漫步一般,完全无视面前刚刚才饱饮鲜血,要了数十人性命的杀阵。上官昭璃已经懒得再看宫南傲,这种时候“切磋”,结果有悬念吗?他拉过略有些僵硬的霏霏,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笑着吻了上去,甚至一只手还扯开了她的腰带,公然探入。
一大群血气方刚的士兵乍然看见如此香艳的一幕,意料之外,有人不由轻轻咽了口唾沫。这声音被耳力极好的宫南傲捕捉到,他脚步一顿,脸上的笑已经散了,却响起非人一般的幽幽笑声,“还不给本王闭上眼,作死吗?”
上扬的尾音,压低的音调,带了钩子般地销魂,但熟知宫南傲的人都知道,此刻他已怒极。众人不由齐齐打了个寒战,立刻闭上了眼睛,生怕晚了就得尝尝宫中盛行的‘乌丸珍珠汤’。
见人们如此识时务,宫南傲眯起长眸,脸上出现一种似是遗憾的情绪。他继续迈步,谁知一道劲风突然从无人处袭来,他面色一变,迅速闪开,“刺啦”一声被挂破了衣角。
竟然是他心思微乱,稍稍踏错一步,惊动了阵法!
宫南傲忽然闭起狭长的双目,脚下的速度陡然提了一倍,眨眼之间就到了二人身前。他冷笑一声,嘴角的弧度带着几分烦躁和不耐,甚至还未睁眼就抬起手,精确地按向上官昭璃的胸口。
“起!”
“昭璃!”
电光石火之间,风声骤起,宫南傲顿觉不对,猛地睁眼,只见眼前当头罩下一包乱七八糟的东西,尽是一些易容用具,连模拟女子胸部的软垫都有。他眉头一皱,扯出一丝不屑的笑,拖延战术?左手宽袖一挥,右手继续向前按下。那些东西还没来得及近他的身,就向四周飞去。
“擦”一声细响,一个粉盒的盒盖被他的袖风扫开,里面的粉扬扬洒洒落下来,宫南傲轻蔑地勾唇,屏住呼吸,手上杀招不停。
掌心几乎已经触及上官昭璃的胸口,他甚至感觉到那人胸口的皮肤骨骼都在微微下陷,只需再近一分就能让这个男人从此参不离口,人不离床……然而耳廓一动,忽然听到一声极轻的“咻”!宫南傲目光一掠,眼角随即扫到一星银光,那粉盒之中竟然还有机括!
打开之后立即射出一根银针,针尖碧色幽幽,淬了剧毒。
宫南傲面色一沉,身体梭然后仰,脚下一步未动,银针“叮”一声穿透了青石地板。他的靴跟已经抵着杀阵边缘,再退就会退入阵中,逆身入阵比顺向破阵花的功夫要多得多。一旦退入,必然受到牵制!
上官昭璃咳出一口血沫,他咬紧牙关,一手攥着一把短剑,趁宫南傲人还在后仰,跨前一步,用尽全力刺向他的小腹。宫南傲反应极其迅速地直起身体,但再来不及变招应对,只得平平向后掠出。虽然避开了杀招,人也进了九宫阵。而上官昭璃脚步一踉倾身跪倒,噗地喷出一口血来。
变故不过眨眼之间,宫南傲退入杀阵,那头一包杂物还没落地,秋荧士兵还闭着眼睛。他一边在发动的阵法之中闪避,一边匆匆抬头,只见霏霏人在半空,一道黑影从梁上燕子般轻捷地窜出,双手一捞已经抓住她的腰。那人的靴尖在房梁上一勾,身子竟然软如无骨,诡异地转了个方向,直撞窗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