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三国殇魏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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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孙皓午睡醒来,已是申时。醒来后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万或可曾返回?”

当值的宦官连忙回答:“万常侍已回来多时,现正在殿外恭候陛下召见。”

孙皓急忙披衣而起,迫不及待地说:“速传万或入殿!”

万或喜气洋洋地走进寝殿。大概是因为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整倒了濮阳兴。打开了入主丞相府的大门,所以心中特别高兴,显得红光满面,精神焕发,连走路的姿态也变得雄壮有力了。他快步来到御榻前,兴奋地说:“微臣奉陛下之命,已将丞相府与骠骑将军府查封,将濮阳兴与张布之家人尽行捉拿入狱,特来向陛下复命,请陛下圣裁!”

“好!”孙皓猛地拍打了一下御榻,恶狠狠地说,“明日午时,将濮阳兴与张布全家当街斩首示众,以正国法!”

“陛下——”万或瞟了一眼满脸凶气的孙皓,小心翼翼地说,“濮阳兴与张布大逆不道,十恶不赦,满门抄斩亦不足以惩其罪恶!然而,若将其当街斩首示众,只怕会引起朝臣之疑虑,于陛下及国家社稷不利。故而……”

孙皓一怔,有些诧异地打量着万或,余怒未消地说:“濮阳兴与张布恶毒诽谤朕,犯下弥天大罪,岂能就此罢休!若不诛其全家,难消朕心头之恨。朕要杀一儆百,看今后何人还胆敢非议朝政,对朕不尊!”

“陛下误解微臣之意也。”万或狡黠地一笑,耐心地解释道。“濮阳兴与张布犯上作乱,是可忍孰不可忍,如不诛其全家,天理难容。只是臣以为,濮阳兴与张布乃非寻常之人,亦不宜采取寻常之法,而是要杀得巧妙,杀得干净,既要斩草除根,又要不露痕迹。如此,不仅可消除陛下心头之恨,而且还可昭示陛下之仁慈,有利于国家社稷之稳固……”

孙皓有些惊奇地瞧着万或,颇有兴趣地问:“以爱卿之见,朕该如何处置此事?”

“臣以为,陛下可如此处置濮阳兴与张布……”万或附在孙皓的耳边低语了一阵。

孙皓听罢,脸上的怒气和凶气逐渐地消退了。他十分赞赏地拍着万或的肩头,低声地说:“如此甚好!此事就交由爱卿去办,一定要干得隐蔽巧妙,神不知鬼不觉。”

万或又狡黠地笑了笑,心领神会地说:“陛下放心,微臣一定干得滴水不漏,神鬼莫知!”

孙皓再次拍着万或的肩头,鼓励地说:“事成以后,朕一定重重封赐爱卿!”

“谢陛下天高地厚之恩!”万或满脸瓘笑地说,“陛下,濮阳兴与张布之全家皆可诛杀,但臣觉得惟有一人却杀不得。”

孙皓有些愕然,大为疑惑地瞅着万或,奇怪地问道:“此乃何人?为何杀不得?”

“此人乃张布之次女,名日张芙蓉。”万或笑眯眯地说,“此女年方十五,正当豆蔻年华,杀了岂不可惜!”

“莫非爱卿喜欢此女,故而不忍杀之?”孙皓瞟了一眼万或,不以为然地说,“若是如此,朕便成全了爱卿,就将此女赐与爱卿为妾。”

“不不不!微臣可没有这种福分,不敢享受天鹅之肉!”万或收起笑容,认真地说,“陛下有所不知。此女名目芙蓉,生得更似一朵出水之芙蓉,亭亭玉立,娇艳异常,堪与西施、王嫱相媲美。此等美貌女子,杀了岂不是太可惜!”

孙皓闻听此言,像是饿汉嗅到了肉香、馋猫闻到了鱼腥,立即睁大了双眼,将信将疑地问:“张布生得粗俗不堪,岂能生出此等美貌女儿?”

“陛下如若不信,带来一瞧便知。”万或见已勾起了孙皓的色欲,笑嘻嘻地说,“微臣保陛下一见倾心!”

“既然如此,爱卿立即将此女从狱中提出,带来让朕一观。若果真如爱卿所言,朕便免她一死,留在宫中供朕受用。”孙皓兴致勃勃,色迷迷地说。

“微臣知陛下有怜香惜玉之心,故而并未将此女投入狱中,而是直接带入宫中,现其正在寝殿外恭候陛下召见。请陛下恕罪!”万或心中暗喜,得了便宜卖乖地说。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孙皓色欲陡增,急切地说,“速将此女带来让朕一观。”

“微臣遵命!”万或兴奋地应道,得意洋洋地走出寝殿,去带张芙蓉。

早在一年之前,万或就听说张布

西施:春秋末越国著名的美女。越王勾践败于吴王夫差之后,听从范蠡之计,将西施献于夫差,甚受宠爱。吴亡之后,范蠡偕西施驾扁舟入五湖(今太湖),后不知所终。王嫱:即王昭君,西汉时著名美女。汉元帝时被选入宫,后嫁匈奴呼韩邪单干。的次女张芙蓉貌若天仙,有惊人之美。然而,由于“男女有别”,他虽曾以同乡的身份经常出入于张布的府中.但却始终未能一睹张芙蓉的芳容。今日他在带领着禁军查抄骠骑将军府时,才首次见到了藏在深闺中的张芙蓉。初见之时,他一下子被张芙蓉的美貌惊呆了,不相信世上还会有如此令人销魂荡魄的女子;继而,他便产生了非分之想,欲私自把张芙蓉隐匿起来,金屋藏娇,供他长期受用;后来,他思之再三,还是权欲压倒了淫欲,决定把张芙蓉献给孙皓,去讨取皇帝的欢心,以图自己能尽快地入主丞相府。所以,他就来了个先斩后奏,没有把张芙蓉与她的父母家人一起投入监狱,而是自作主张地把张芙蓉带进了皇宫……在寝殿外等候孙皓召见时,他给张芙蓉讲了“缇萦救父”的故事,并以同乡和长辈的身份,反复地劝说张芙蓉:现在能够救她父母及其家人的只有她自己,只要她能把皇帝侍奉得心满意足,讨得皇帝的欢心,就不仅可以挽救她的父母及其家人,而且还能够成为孝女,名垂千古,传为佳话……久居深闺、不谙世事的张芙蓉,根本不晓得父亲获罪的真正原因,更不知道万或的险恶用心,就病笃乱投医,含泪答应了万或的要求,并表示:只要能够救得父母及其家人,即使粉身碎骨,她也心甘情愿,在所不惜……

大概是万或对孙皓贪色好淫的本性认识得太深刻了,也可能是张芙蓉确实长得太美了,当万或刚一把张芙蓉带进寝殿,孙皓就觉得眼前豁然一亮,好似有一片五彩云霞飘到了面前。尽管此时孙皓还无法看清楚张芙蓉的面容,但仅凭她那未及一掬的杨柳细腰和婀娜多姿的身段,就足以让孙皓兴趣大增,想入非非。

张芙蓉低着头羞赧地来到孙皓的面前,跪伏在地。莺鸣燕语般地说:“罪臣之女张芙蓉叩见陛下!”

这婉转甜润的金玉之声,就像是一股香风,吹入了孙皓色欲横流的心海,引起了他的无限遐想,激起了他淫荡的波涛。他用淫邪的目光盯着张芙蓉,柔缓地说:“抬起头来,让朕细观。”

张芙蓉不敢违抗,缓慢而羞怯地仰起脸庞。孙皓伸长脖子仔细一瞧,不禁大为惊奇:入主太初宫已有三个月了,孙皓就好似一只忙碌的蝴蝶,飞遍了宫中的每一处花苑,采过宫中正在吐蕊怒放的百花,自以为国中所孙皓瞧着张芙蓉的容貌,就像是一个酒鬼得到了一坛琼浆玉液,虽然还没有来得及品尝其味道,但却已被散发出来的浓郤的酒香陶醉了,有些飘飘然了。他如醉如痴地盯着张芙蓉,下意识地舔着嘴唇,恨不得立即将她抱上御榻,尽情地享用一番。

孙皓那种馋涎欲滴的样子和那双喷射着欲火的眼睛,就像是一面镜子,已经把他心中的一切都明白无误地显现了出来。万或偷偷地笑了笑,明知故问地说:“陛下,此女姿色如何?可还能让陛下满意?”

“美!实在是美!”孙皓这才醒过神来,情不自禁地脱口赞美道。“此女本为天上仙,谪入人间太初宫!”

万或又不失时机地说:“陛下既然如此喜欢此女,何不将其留在宫中侍奉陛下。”

“对!对!”孙皓像只馋猫似的紧盯着张芙蓉不放,兴奋地说,“朕封汝为美人,留在宫中侍奉朕。”

“臣妾谢陛下隆恩!”张芙蓉一心只想着救她的父母和家人,哪里还顾得上想别的,边叩头谢恩,边莺啼婉转地说。

“哈哈哈——”孙皓十分得意地笑着,淫荡地说:“美人速去沐浴更衣,梳妆打扮,今晚朕要御幸美人,好好品尝一下天鹅肉之味道!”

出建业往西南方向行上百十里,就进入了连绵起伏的丘陵地带。此处的山丘都不甚高大,更算不上险峻,犹如什么人故意摆出的一个乱石阵。那条由建业通往广州的官道,就在这个乱石阵中绕来绕去,蜿蜒穿过。

尽管这条路是官道,可由于江南地区河流纵横,水量丰富,水上交通十分便利,相比之下,陆路交通倒变成了次要的方式,远不及水路交通发达。所以,这条官道也就常年闲置少用,再加上无人养护,年久失修,因此变得坑坑洼洼,坎坷不平,甚至有不少路段已是野草丛生。遮没了路面。十一月下旬的一天,这条被冷落了许久的官道上终于出现了一队人马车辆。二十骑官兵押解着十几辆囚车,沿着这条弯弯曲曲的官道,在山丘间缓缓而行。可能是因为道路过于难行,或许是由于那些囚车已经破旧,吱吱呀呀的声音此伏彼起,响个不停,其中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叫声,好似一支杂乱无章的怪异曲调,在荒无人烟的丘陵中回荡,惊飞了那些栖息在树丛荆棘中的禽鸟.吓跑了那些在路旁草丛中觅食的野兽,鸟啼兽叫声使这支怪异的曲调变得更加刺耳难听。

濮阳兴和张布各自被关在一辆囚车中,并排行在这支车队的最前面。他们的家人被分别关在其余的囚车内,跟随在后面,摆成了一长串。这些被发配流放的囚徒,默默无语地坐在囚车里,或长吁短叹,或暗自垂泪.只有几个不懂世事的孩子,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懂得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什么,只是因为感到饥寒而不时地哭闹。

被打人死囚牢以后,濮阳兴和张布都以为是必死无疑了。只能坐以待毙!然而.两天前事情却突然出现了转机,万或带着孙皓的诏书来到了死囚牢,当场向他们宣布:鉴于他们是前朝老臣,又有拥立之功,故而免去他们的死罪,将他们全家徙往广州,以示惩罚,观其认罪态度,再另行处置……昨天一大早,他们这些被孙皓开恩特赦的囚徒就被关进了囚车,离开了建业,踏上了前往广州的漫长行程。

原以为已经死定了的濮阳兴和张布绝处逢生,心情大为好转,甚至还对孙皓产生了一些感激之情,以为孙皓并不是那么绝情寡义,还记着他们的拥立之功。这一出乎意料之外的转机,使他们心中又生出一些希望和幻想,认为到了广州后,再给孙皓上几道言词恭卑的“谢罪表”,便可取得孙皓的怜悯和原谅,开恩让他们重返建业……

十一月下旬的日子,昼短而夜长,刚过酉时,太阳就已落山,昏暗的暮色和夜雾开始由淡变浓,逐渐地笼罩了四周高高低低的丘陵和那条弯弯曲曲的官道,几十步外就显得蒙蒙咙咙。山风裹挟着逼人的寒气.不断地向囚车袭来,冻得大人们缩肩抱膀,孩子们又哭又叫,闹个不止。

平时就体弱怕冷的濮阳兴,这时更是被冻得清水鼻涕直流,蜷缩在囚车中瑟瑟发抖。开始他还有些放不下丞相的架子,不肯向那些押解他们的官兵求情;后来,他被冻得实在受不住了,才不得不违心地哀求着那个官兵的头领:“将军,天色已晚,明日再赶路吧!”

尽管濮阳兴如今已经沦落为被流放的囚徒,但他毕竟曾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那个带队的头领对他也不好过于蛮横,只是无奈地说:“此处前不靠村,后不靠店,荒无人烟,无法宿营啊!”

濮阳兴还想再说些什么,忽听得路旁的树林里响起了一阵锣声,紧接着有五十来骑人马从山丘上拥了下来,堵塞住了那条官道,挡住了车队的去路。

这一伙半路上冒出来的人马,一个个人强马壮,手执大刀长矛,身穿黑衣,面蒙青纱,只露出两只闪射着凶光的眼睛。看来,他们是来者不善!

那个带队的官兵头领见情形不妙,连忙命令手下的二十骑官兵一字儿排开,护住了囚车,自己则催马上前,厉声喝道:“何方山贼野寇,竟敢挡住官军之去路。莫非尔等活得不耐烦了,前来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