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打它!”
正当我出手之际,一个娃娃音突然从一旁响起。我自然而然地转头向右看去,发现那人正是“绿姑娘”。一瞬间,我笑了。这种笑容,这种笑意,是由内而外表现出的高兴。
然而,也正是这种高兴,以至于我忘了“绿姑娘”刚刚的大喊,手中棍子势大力沉地砸中了兔子的脑壳。随后,那兔子就像睡着了一般,陡然停下,再无任何动静。当然,我的心里很清楚,这绝对不是睡着了那么简单。
“绿姑娘”手里本来捧着为兔子所拔的草儿,但当她看到兔子不动的一瞬间,她直接撒开了双手,扔下草儿,奔兔子而去。
我知道自己闯了祸,也清楚绿姑娘此刻心里肯定很伤心。为了能令她心情舒畅一些,我蹲到了她的身旁,用手指捅了捅兔子,然后以一种极为轻松的语气道:“别睡了,装啥装哎,赶快起来。”
然而,我的话根本不起作用。非但如此,此时的“绿姑娘”直接愤怒地看向了我。我望着她噙满泪水的眼睛,看着她恶狠狠的眼神,那本来还试图缓解气愤的笑容终是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尴尬与深深的自责。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愣了许久后,口中只蹦出了一句我咿呀学语之时,在城市中唯一记住的一句话:“对不起啊!”我还记得,这句话是用方言说的,听起来还有些怪怪的,因为老家人几乎从不会这样讲。
“绿姑娘”瞪了我一会儿后,拾起兔子,抱在了怀中,然后缓缓离去。我担心她出现什么意外,也怕她路上遇到危险,所以悄悄跟在了她的身后。
我一路尾随,不知走了多远,总之是出了“活河”所在的树林与河堤。我原以为她会回家,但事实上并没有。而且,她也并未前往西瓜地。
我很纳闷,于是开始对“绿姑娘”所去之地进行一番猜测。我觉得她会去小王庄的大水坑,但是她没有。我又打赌她要到玉米地里去,可最后也不是。最终,我把目标锁定在了芦苇荡,那片“絮借风飞舞,九天一白若雪茫。”的芦苇荡。而事实证明,我最后的断言是对的,她果然去了芦苇荡。
我并不太喜欢芦苇荡,因为里面尽是蛇类,尤其是“青绿镖”,更是让人头皮发麻。“青绿镖”是我们这里的俗称,其实那蛇的准确名字应该叫“竹叶青”。可是,那蛇它还不是竹叶青,只是长得颜色像了点而已。说到这里,可能有人会觉得很乱。但实则很简单,就是一种长得很像“竹叶青”的蛇类,被我们给起了新的外号,有了新的名字。至于其真正的学名,我到现在仍旧不知。除了“青绿镖”外,别的蛇也有,但是数量很少了。不过,无论是“青绿镖”还是其它蛇类,都有一个共同的好处,那就是没有毒性。即便自己真的被咬到,也不过是疼一阵就好了,不用担心自己没了性命。
我进入芦苇荡,跟随着“绿姑娘”在芦苇荡中晃荡。我是真的有些佩服“绿姑娘”了,因为她似乎有一个坚定的目标,而且从不会犹豫。我着实是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要知道,芦苇荡内景色一模一样,根本不存在什么路标之说,换做是我,怕是早就晕头转向,失去主意了。
左转右转,左拐右拐,我跟在“绿姑娘”身后,丝毫不敢走神,以免自己迷路。走了许久,“绿姑娘”突然停下了,而在她的面前,正是一个巨大的像是由芦苇编成的窝一般。我仔细看去,发现里面都是兔子,只是都还很小,像是刚刚出生不久。随后,“绿姑娘”将怀中的兔子放到了窝中。而那些小兔子像是找到了依靠一般,纷纷向兔子身旁挤去。一瞬间,我明白了,原来那只被我打死的兔子,正是那些小兔子的母亲。此时,我的内心愧疚不已,我后悔自己为何一定要为一些草儿而伤害其生命。
“绿姑娘”在兔子窝旁待了一会儿后,猛然转身。我见状,急忙躲到了一旁。“绿姑娘”离去,我也随即跟上了她。而这一次,她是回了自家西瓜地的小房子内。我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躲在远处,遥望小房子,等待着绿姑娘。
“绿姑娘”并未在小房子内停留太久,随后便拎着东西走了出来。我定睛看去,发现正是昨日那只替我们死去的兔子。看到这里,我的内心更是一阵惋惜。两只兔子,一只是为了掩护我和“老浩”而死,另外一只又被我打杀,我自觉自己实在是罪孽深重。若是可以的话,我真的希望时光可以倒流,或是把自己的生命拿出一部分给它们。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了。而如今,我能做的,也就只有拔些草来,与“绿姑娘”一起好好饲养那些小兔子。保护好它们,让它们免受一切伤害。
下定决心后,我狂奔至“活河”,将所种的草儿全都拔了出来,然后捧着去了芦苇荡。只是,等我到了芦苇荡后我才反应过来,我根本就不记得兔子窝在哪了。不过,这些困难已经丝毫无法阻挡我的决心了。我钻入芦苇荡,开始一点一点地找了起来。我找了很久很久,几乎是要翻遍了整个芦苇荡,最后终于是找到了。
然而,此时的兔子窝已经一空,小兔子们都不在了。一旁,不知何时竟立起了一座由芦苇碎屑与淤泥混合堆积而成小土坡。我自然明白,一定是“绿姑娘”将小兔子抱走了,而小土坡也当是她立的,里面埋葬的应该是那两只兔子。我表情有些不自然,心里有些不愉快。但还是选择默默蹲下,把手中的草儿围着小土坡插了一圈,然后深深地鞠了一躬。做完这一切后,我便离开了。
我的内心还是很期待的,期待着“绿姑娘”能够再回到芦苇荡中去,看到我所做的一切。但是,一切竟是事与愿违,我怎么也没想到,芦苇荡一别后,我两年内再也未见她。刚开始时,我以为她是故意躲着我,但后来我又悄悄地去了几次西瓜地,可始终没有见到她。忍无可忍之下,我问了男子,也就是她的父亲,这才得知,她已经回去自己的学堂了。不久之后,男子也走了,不再种西瓜了。
两年后,我已经五年级了。这两年,学堂的变化很大,我的改观也不少。学堂修建了舞台,经常接纳其他学堂的学生到此演出。而我也成了学堂文武双全的代表,不但学习突出,打架也是有一套,经常带领本学堂的学生抗击活跃在学堂周边的混混。
这一天下午,学堂的舞台又有演出了,听说还是很专业的表演。但是,因为已经放暑假了,所以根本无人观看。我本来也准备离开学堂,返回家中。但谁知,就在我路过舞台,无意间那一扫,我似乎看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