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姐呢?”他不耐烦了,冷厉地冲她叫了起来。
冯宝珠也不说话,就静静地流血,头包得很重,手指还是很冷,浑身直颤抖着。
“问你话呢?”他身边的公公不客气地瞪着她。
冯宝珠一咬唇擦泪,然后从床上赶紧起来跪在地上,低头说:“请主子杀了奴婢,是奴婢无能为力,不能阻止小姐离开。”
她的脖子伤了,红红青青在雪白的脖子间,相信他是能看到的。
弦心里一紧:“朕要知道原原本本之事。”
紧张之余,竟然把身份给忘了。
冯宝珠却是细心之人,听了,故意吓得呆苦木鸡地看着。
公公又不耐了:“你这奴婢没有听到么,皇上要听得一清一楚,若是你敢有什么隐瞒,便是杀你九族也不为过。”
“奴婢……奴婢不敢有半分隐瞒。”她咬牙寒得作响。
然后低头看着地上擦得干净的花纹,轻声地说:“可是奴婢……。”
“皇上叫你说,你便说。”
冯宝珠却是忽然抬起了头,然后不怕死地定定看着弦,牙一咬:“还请皇上杀了奴婢,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弦眯起了眼看着她,这个胆大的女婢,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暖暖不是让人强掳走的,枫园这边急急传来信,只是说暖暖失踪了,她的贴身侍女倒在雪地上。
他吓得什么也不顾,马上就让人快马加鞭骑了马过来。
想着他出事,一颗心早就吊在脖子间,如此的痛疼着,到了枫园万般想她会跳出来然后笑眯眯地看着他。
“大胆。”公公喝斥。
冯宝珠却是泪流满面:“小姐对奴婢如重生父母,小姐的事奴婢不会说,所以还请皇上杀了奴婢。”
“你知不知道事情的重大,快些说。”公公也怒了。
冯宝珠还是坚决地摇头,含泪地说:“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好你个大胆的奴婢。”他身边的公公不耐烦了,抬脚就将她踢倒在地上,头撞在摆放着的踩脚板角尖上,一阵痛疼,顿时血流如注。
弦也懒得问,心间堵得可怕。
步了出去看着外面的白雪,如此如此的冰冷,循着那凌乱的步子出了白雪,再踏入枫园。
那儿还保护得好好的,地上卧倒的雪影,还有木棍。
一边的老妈子让公公揪了来,吓得浑身颤抖地说:“是,是小姐用木棍打晕了冯宝珠,小姐跑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暖暖不会跑的,暖暖多乖啊,怀着他的公主,静静地养在枫园里,所有的风头,所有的难关,都交给他去撞。
暖暖就在这儿养得好好的,只不过是过了个小年,他只不过是多日不曾来看她,她怎会跑呢。
侍卫将冯宝珠揍了一顿,打得鼻青脸肿的,却是坚持着什么也不说,跪在雪地间让他处死她。
他心,越来越凉,越来越是痛。
暖暖真的跑了吗,真的是弃这些于不顾了,也不要他了,所以她的下人就是拼死也要帮她维护着了。
他手指抓得紧紧的,指尖掐着手心,却没有发现痛,心愈发的凉,步入了暖暖的那间房。
那日,她还像只爱困的小兔子一样,缩着就是不肯醒来。
那日,她还主动亲吻他,说她很想念他。
暖暖,叫他如何去相信她的背叛,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做手脚的。
他慢慢地坐了下来,这房里没有她在,冰冷得可以啊。
乔公公进了来,小声地说:“皇上,奴才们对那奴婢用了刑,她招了。”
“哦。”他忽然有些不想知道了,知道了只会越发的难受啊。
可是乔公公也开始说了:“皇上,贵妃娘娘是去边关了,头些日子贵妃娘娘带着冯宝珠和一个老奴子去京城的街上,无意听到了有人说边关打仗之事,然后还知道顾野受伤了,就不动声色在策划着逃跑之事。皇上,是否下令让奴才现在去辑拿。”
辑,对他的暖暖也要用这个字么?
心冷得越发的痛了,他坐不住站了起来:“回宫。”
不要去那样想,太难受太难受了,他用心来相爱的暖暖,他以为她也是放开了所有的种种和伤害,来开始学着爱他的。
原来,所有都是骗人的。
站起来有些踉跄地往外走,真想走到门口她会探头出来笑呵呵地跟他说:“弦,你上当了,这些都是骗你的,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在乎我,你是不是会来看我。”
如果是这样多好,他会狠狠地亲亲她,什么都忘记的。
可是门口依然是冰冷孤寂的风,哪有她半道温暖的影子。
暖暖逃走了,逃到边关了,逃到顾野的身边了,她为了他可以什么也不顾了,不要他,也不管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真可笑啊,所有的爱情,都是他一个人作的梦。是老天爷在惩戒罚他么,是他先伤害了暖暖的。
外面冰冷的雪地上,还跪着一身是伤的冯宝珠,看到她出来,那样可怜地叫:“皇上,请饶了小姐吧,小姐只是去边关就回来的,小姐一定会回来的。”
他冷寂得什么也听不见,公公问:“是否杀了这个奴婢?”
他看了她一眼,冯宝珠还是泪如雨下:“小姐一定会回来的,小姐说还要绣小鞋子,小姐说对不起奴婢,要让奴婢受一会儿的苦,小姐说她一定会回来跟奴婢说声对不起的。小姐对奴婢的恩,奴婢是从来不敢忘,奴婢不要小姐跟奴婢说什么对不起,只要小姐平安回来。是奴婢不曾照料好小姐,还请主子杀了奴婢。”
重重地一头磕在石阶上,顿时额头又开始血流如注了。
倒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暖暖,怎么连个奴婢都比你有心呢?他是看到了她房里好多还只做了一半的小衣服,小鞋子。孩子也留不住她啊,只听说顾野受伤了,就什么也阻止不了要去边关。
他心里抽痛着,跟乔公公说:“把她房里的东西都带回宫里,让这个奴婢也进宫,把东西都做完。”
“是,皇上。”
冯宝珠终于笑了,她有捷径可以进宫,但是那个却不会得到皇上的什么关注的,终是受了些苦头,可是多值啊。
她的人生,要从此改写。
抬头看着不远处她的娘还哭得肝肠寸断的,她就觉得没有出息,她一辈子也不要像她一样,默默无闻地替人做着事,只嫁给一个老书生,最后一样什么也没有。
到底是有些对不起杜小姐,但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纵使是进宫后很多富贵只是昙花一现,也不枉她活着一世了。
出了枫园,弦觉得心里空了,硬生生地让人挖空了一切,却分不出是什么滋味,看着白雪,眼睛痛得几欲睁不开。
出来没有坐马车,那样太慢太慢了,他要早些看到暖暖,看到她没事。公公牵了马过来,他才坐上去,头一发黑又倒了下来,幸得侍卫眼快手快,一下子垫在地上,才不至于摔得他一身冰冷。
该来的痛,没少一分,失去的苦,没少受一种。
温暖的马车里,他只瞪着茶杯看,杜暖暖啊杜暖暖,给你十天的时间回到京城,回到宫里,若不然……此生宁愿不认识你。
宫,还是那个宫,白雪铺地变得那么的讨厌。
他进了去,守在启元殿外的公公告诉他,他一离开皇后娘娘就来了,一直在等着他。
进了去发现她静静地收拾着他的书桌,那些凌乱的书本之类的都放得整齐了,在用帕子擦着桌子,时不时呵口气擦,把一张书桌擦得干净亮丽,然后又细声交待一边的宫女:“皇上坐的时间久,得换上新棉花,不然坐久了不暖和,也不舒服了。”
“是,皇后娘娘。”宫女轻快地应着。
她就连桌上的几许花,也摆弄着角度,站在他坐的位置上看着,发现不错了才微微一笑。
明明很多人对他好,就在他的身边,默默地为他做一切。
他却从不把这些看在眼里,一门心思研着杜暖暖,要怎么样她才会激动,才会生气,才会吃醋,才会笑。
真可笑是不是,他自已心里都悲凉地笑了。
“皇上。”皇后终于发现了他,温和地一笑。
他静静地看着,也不应声。
“皇上,怎么了?”她出来轻声地问:“怎生气色这样差。”
弦平淡地说:“皇后有什么事?”
她轻叹口气笑笑:“倒也是没有什么事,昨儿个张菲菲进了宫,请示臣妾说去边关照顾顾野,顾野想想还是允了她去,今早上想过来告诉皇上,皇上一早便出去了。”
他低头,拉了她的手说:“朕有些冷,你让人给朕做些热面吃。”
“皇上,那臣妾给皇上做吧。”
他摇头:“你陪着朕。”他不舒服,很不舒服很不舒服,他不想一个人呆着,谁陪着他也好,总之有人陪着就好。
皇后也不问,跟着他进了去,帮他解下了披风,然后弄好了床席:“皇上去躺会。”
侍候着他躺下,她就坐在床前,呵口气暖暖指尖,然后放在他的眉间轻揉着。
他很安静地睡,却又像是睡不着一样,浑身僵硬,冰冷。
皇后守着他,一直揉着他的眉尖,那暖暖的感觉从额间到了指尖,他慢慢放松了下来,再沉入黑甜乡之中去。
如果守在他身边的是暖暖,那多好,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