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小道上又几个公公急急跑来,边跑边叫:“景王爷,太后召景王爷速速到永宁宫里觐见。”
景王回头瞧着暖暖低头不吭一句,可是棋盘上却是点点湿,她居然落泪了。
至纯至善的她啊,怎生就落泪了,他心里有些痛和不忍了。
情不自禁地就伸手搭上她的细瘦的肩头:“别想太多,等我先了解情况再告诉你。”
她点点头,抬手抹把泪。
“那你笑一下。”
“我笑不出来。”她急得真的是想哭了,那个执着的,顶天立地的姐夫,她才认可他呢,他在她的心里可是天呢,这么突兀地就说塌了。
“我也不勉强你了,你不笑就别哭,现在太后召我到永宁宫,消息更确切。”
“你会告诉我吗?”她有些殷殷相望了。
他点点头:“肯定。”
他走出了亭子,却还是回头看她,心里有些舍不下:“我相信顾野,你相信我不?”
她不知道,徒然地坐了下去,手心冰凉冰凉。
夜浓黑得让心里害怕,雨还滴滴落,打得让暖暖心里越是惶恐不安,晚膳点儿都没碰,静默地守着有些飘摇的烛火。
听到窗外隐隐的脚步声,即时站起来:“谁?”
“才人主子,是我。”
有些失望,原来是圆圆。
圆圆捧了茶进来:“才人主子,这是雨后茶,是景王爷让人送过来的,他还让人带话过来。”
“怎么说?”暖暖急急地打断。
圆圆压低声音:“景王爷说暂时还没有发现顾将军的尸体,九成九是不会有事儿的。”
倒也是,现在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才人主子,景王爷说这茶,还可以静心,定惊,主子喝了才能睡得好。”
她晒然一笑,景王倒真的是好细心。她手捧起茶啜一口,暖暖的清味直达心底。
不必太担心的,姐夫吉人自有天相。
连过了几天都发现宫里的人忙忙碌碌的还带着小心翼翼的神色,想必是因为倾天之事,永宁宫倒还是没有什么消息,请安太后没有下令,也没恢复。
景王再相邀她下棋,她欣然而应。
景王神色有些憔悴,但却还一脸笑意,下了几个子,暖暖轻笑道:“景王爷你要是还不在状况,这一盘棋你就注定会输的了。”
“你并不比我差。”
“不如改天再下。”
景王这才抬头:“别,下盘棋挺好的。”
他有心事,还重重忧忧,她能瞧出来,可是他不说她也是不便问的,
“你且可放心了,如今顾野是平安回来的。”
暖暖欣喜:“我让你三子。”
“你小看我?”他讶然地挑起眉。
“呵呵,你且仔细看看,就是让你三子,你也未必胜得了我。”
“呵。”他放下了棋,没再下。“送你盘棋。”
月上马上就送了上来,揭开那玉盖让她看,晶莹剔透的小石头可爱透了,而且个个都不一样,是各种各样的动物样子,小兔子,小鸡,小鱼,小牛小羊的。
“好漂亮。”她双眼亮晶晶的。
“就知道你会喜欢。”
“这太珍贵了。”虽然喜欢,可是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景王支着下巴:“我可不知道它的价值,我只看它不错,也是偶然得来的,如你不收我也不知该搁哪儿了,我自个下肯定不好意思的。”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笑起来真美,干净又那么的单纯,这盘棋来之不易,是他让人费尽心思去寻的,若是玉的还易找,可是这石头的就不怎么易找,他要生成的,不要雕琢的,任何人工雕琢的都配不上她。
看他舒心地笑,暖暖这才说:“如今是不是好些了?”
他一怔,也明了,点点头:“宫里的事,总是千牵万丝,幸得顾野无事,他回来总会给我一个清白之名的。”
莫非倾天失事,有人陷害景王。
但是景王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她宁愿相信是那个人面兽心的人,也不愿意相信是景王的,只是正如他所说,宫里的事千牵万丝不管什么也不能轻易就说出来的。
“我姐夫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呢?”
“不出三天就会回来。”
“等这些事都过去了,等所有的都安定下来了,我与你再好好的下一盘棋,”
“好啊。”他欣然而应。
“不过就用这可爱的棋子。”她眼里含着狡黠。
他于是配合着无奈一下,若得她开心地笑。
真好,姐夫就要回来了,可是细细一想,也未必就这么好啊,这么多人独活了姐夫,这里头肯定多人说的。
不过这些她倒是不再担心了,这么大的风浪都过来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顾野回来的那天,是直接宣进宫里的,太后大发雷霆,永宁宫里公公宫女抱头鼠窜,谁都怕不小心被太后一句话就掉了脑袋。
也怪不得的,想这顾风可一直让大司马当成亲儿子,比自个亲闺女都还要亲啊,什么都宠容得他,哪怕是胡蛮乱来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也不曾想到就这样生生被折杀了,看到运回来的尸首,那泡得有些浮肿,甚至于再多的香料药材都盖不住那味儿,气得大司马几乎要将银牙给咬碎。
顾野这一进宫吧,马上大司马就进了宫,急匆匆就进宫了。
顾野也不见得就有多好,脸上还伤痕累累,大司马和太后问了当时的状况,大司马急怒上心,竟然说:“顾野,亏往日我对你也照顾着,念你是我顾氏旁支,可你竟然没把顾风给照顾好,你可对得起老夫,倒也不知是不是你心怀怨恨,做了些什么?”
太后皱皱眉头:“大司马,如今事情还待得查清,不得下妄语。”
“太后娘娘,如今事情就这么着摆着,这么多人独活了顾野,这里面定是有着猫腻,是顾野对顾风此次的受任不服。”
顾野无奈地叹气,可正如大司马所说,也是多得他们对他这一旁支的照顾,若不然也不会有他的今天。
“大司马请明鉴,顾野所说句句属实,过倾天铁索桥,军队全部上去前面的几乎都快到了铁索桥突而断开,顾野命大所幸能抓住桥栏边,也活生生撞断了二根肋骨。”刮伤撞破的皮外伤就不胜其数了。
“什么都是你说,如何得信。”
“哀家定会把这事查个明白,可是顾野你身为副将军,竟然不检查倾天铁桥就让人冒险,哀家着实是要治你大罪,这是其一。其二就是倾天这般险,你明知顾风没有任何的经验,竟然不劝阻把厉害关系说明,哀家要你去何用。”
多说便是惹怒,顾野只将所有的苦楚心里吞,不争辩什么:“请太后责罚。”
“就且让你在思过林里跪一晚上,明儿个哀家再定你罪。”真头痛,还不能定得重了,不然风辰那孩子准又可怜兮兮地对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求。
“谢太后。”顾野瞌了个头便出去。
大司马气太后竟然这么轻处置顾野,淡淡说了句告退也出去了,出了宫里几个往日的近身侍卫上前来,其中一个悄声地说:“大司马,小的查得七七八八了,这事是顾野所为的,顾野对顾公子不服,就想着法子把顾公子给害了,那铁索桥可是给斩断的,若不是顾野那力倾千斤之力,谁有能耐暂得快断算得刚刚好。”
大司马听了越发的气,双眼都红了:“回去再说。”
思过林在后宫偏落的一角,以往宫妃或者是宫女犯了错,就让在思过林里罚跪,自然也那么不小心就死过不少人,宫里人人提起都畏惧不已,宁愿走远路都不愿意从旁经过。
偏得今晚雷雨又阵阵,让思过林越发的可怕。
暖暖打了伞小心翼翼地走,到思林过还是一身湿透,姐夫就那样跪在那儿,笔挺笔挺的。
轻步上前去用伞挡住他头上的雨,顾野头也没抬,只是轻声地说:“暖暖,你不该来的。”
“我想过来看看姐夫,活着的姐夫。”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以后也不必太担心姐夫,毕竟姐夫多少死亡里撞过来,命大着。”
说得她叹气,叹气得泪都流了下来。
“听说你肋骨断了二根。”
“无妨的,不是什么大事。可暖暖,你怎么知道的?”暖暖在宫里的人脉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蔓延到这个地步,她并不是一个很有心机和心计的女孩。
暖暖抹把泪:“是景王爷告诉我的。”
“你和景王走得近?暖暖,别和他走得太近,听姐夫的。”他抬起头看她。
黑暗隐起了他眼里的担忧,他轻声地说:“当我清醒的时候还紧紧地抓着铁索铁边缘,如果一放手或许就是永远的解脱,就能见到青离,可我想想,我承诺过什么我还没有实现呢?宫里还有个暖暖。”
她泪越流越是止不住,咬唇狠狠地吸着气:“姐夫,谢谢你还这样牵挂着暖暖,姐夫也放心,暖暖不会和景王走得太近的。”
在顾野看来,暖暖还太小了,还是太简单了。
宫里没有真正的谁对谁好,谁值得谁相信,景王亦也是如此。
他不愿意暖暖被利用,被伤害。
他微微一笑:“那就好,暖暖是个乖孩子,现在回去吧,在这儿淋雨多了对你身体不好,你要相信姐夫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这些不算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