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步不堪回忆的爬行都过来了,双手都是血泡,可是想着一个人,想着放不下的暖暖,咬着牙根又爬了上来。
他知道很多暖暖的事,知道暖暖什么时候换牙的,知道暖暖爱穿什么样的衣服,用什么样的香,知道她的小习惯,因为青离给他写信的时候,总是说暖暖的事,他也早就没把暖暖当成外人。
“暖暖相信姐夫。”
“回去罢,晚睡不好,晚上来这里,更不好。”他宠溺的眼神落在她纤细的肩上:“女孩儿要多休息才会更可爱。”
一划而过的闪电,刷得天土都瞬白,暖暖也瞧到他伤痕累累的脸,心里酸酸的,却是点头笑道:“姐夫,我知道了。”
多休息的女孩儿,并不会就更可爱,可是这关心,多暖怀。
她转身便回去,顾野也是松了口气。
雨似乎小了些,可顾野不曾想到又听到了脚步声,一回头又瞧着了打着乎来的暖暖。
“怎生又回来了?”
暖暖将怀里抱着的玉壶递过去:“姐夫,这里有些清酒,喝了可以抵些寒气。”
说完又咬咬唇,像是怕他责怪她一样,又道:“暖暖不会再来的了。”
他摇头有些无奈地一笑:“正好喝些可以暖身。”
接过酒,仰首就喝,咕咕大半壶下去。
暖暖出了思过林,雨还绯绯,眨眨眸子,湿漉漉的睫毛黏在一块儿,扬起的时候那黑眸染了上不远处的灯笼光,那么美妙而又灿亮,看得在黑暗的人都有瞬间的失神。
“皇上,皇上。”小乔子轻声地说:“杜才人走远了。”
他回神,淡淡地说:“想必不会有人再来了,回去罢。”
心里像是被什么挑动了,如羽毛扫过,痒痒的,碰不着摸不着又搁不下。
小乔子瞧着皇上心不在焉的,便随意说着:“皇上,大司马那边有消息传过来,说大司马对顾野已经心怀芥蒂。”
弦淡淡地哼了声,并没有对这事放在心上,顾风迟早都会除的,属于皇家的他迟早都会要回来,大司马的缺点他太明白了,刚腹自用骄矜不可一世。
“皇上慢些,淋着雨了。”小乔子急匆匆地追上,踮着步子将伞举得更高。“皇上,是去春宫,还是去冬宫。”
“哪也不去,回启云殿。”他冷声地说了句,越发走得大步。
后面小乔子的伞没来得及跟上,雨落在他额上,湿湿的凉凉的,他又想起刚才那湿漉漉的长睫毛了。
怪只怪让人挂的灯笼居然这么近,这么亮,看得那么朦胧又真切,恰好那扬起的瞬间,居然有刹那的窒息。
那晚毕竟是睡不着的,潇潇的雨声忧了一晚,清晨伴着慵懒起床,雨已停,可是竟然满地残红溅绿。
他有甚重的起床气,瞧着似孩子一般单纯而又可爱,头就斜靠在朱栏上,那几乎能迷乱人心神的一张脸,就那样静静地瞧着窗外的园子,眼底泛上几分的困意,薄唇微抿轻打个呵欠。
侍候的宫女公公这会儿是谁也不敢来打忧的,须得让皇上再清醒了会才能进去梳洗。
小乔子这会儿在外面急得团团转的,抓头挠脸又没那个胆儿进去,忍了忍还是忍不下去,便抓了个公公说:“速去禀报皇上,说有急事求见。”
小公公吓得双脚一抖就跪了下去:“乔大公公,你就饶了小的吧,饶了小的吧。”
乔公公抬脚乱踢他几下:“没出息的东西。”
眼神再瞧别的公公,这一瞧咕咚咕咚几声几个公公都跪了下去。
“小乔子,闹腾什么,再闹朕要了你的脑袋。”轻淡的声音却杂带着威严,马上让小乔子收敛起张牙舞爪的样子,缩得像是小白兔一样在外面轻声地说:“皇上请恕罪,太后请皇上马上过去,已经是第二次遣人过来了。”
第一次还早,谁要真去打忧了便真的是要了脑袋的事,这都已经是第二次,要是还不禀告他的脑袋就会让太后给要了。
“母后,如今感觉怎么样?”弦坐在榻前,轻声地问候着。
如今虽没有骄阳似火,可天气也闷热得紧,太后躺在榻上还盖着锦被,脸上掩不住的苍白,憔悴及哀老,这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心浮气躁越发的病不安实,虚火急旺让良药都下不去。
她喘着气,好一会才沙沙地说:“哀家这病倒是越来越重了,怎会是好啊。”
“母后可要多注意些,让御医开些治嗓子药,声音越来越沙了。”
这药要是有用,她就不会一病这么久,还越来越重了。
想想又怒火攻心,一群没用的饭桶。但又得切记切记,唯今再大的怒都不敢发泄,可藏于心间总也是烧得慌。
“皇上,南方灾情甚重,日日加急奏件让哀家实在是无暇再分身费思多理朝事。”
弦沉默了一会,点头应道:“都是朕无能,不能替母后分忧解劳,让母后身体抱恙还不能安心养病,实在是不孝。不过朕倒是有个主意,摄政王虽然远不在京城,可大司马德高望重,处事深思熟虑,依朕看不如让大司马处理奏折。”
她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瞧着他一脸的诚恳,眼神也隐隐是担忧,心思这究是真,还是假。
“母后认为不妥吗?那朕又错了,还请母后莫生气。”
“不不不。”她长长地一叹气:“弦你能如想,母后倒是甚感安慰,大司马为我朝延的确是鞠躬尽瘁,而你年纪还轻,还不足以堪当大任,也得让你外公多帮着了。想当时先皇走得急,哀家怀着你和景王,一个妇道人家跌跌撞撞吃了多少的苦,忍了多少受了多少的罪且也不说,今儿个终是好些了,你和景也都长大了,可哀家可舍不得你们受哀家那些苦,弦啊,哀家吃过那些苦不想让你也受,等以后你再年长些你就知道哀家是为你好了。”
弦连声应着:“母后为儿臣们着想,儿臣们是打小就明白的,小的时候儿臣脚冷,母后总是抱着朕,就将朕的脚放在手心里暖着。朕知道母后一直都是把朕捧在手心里的。”
太后听得会心一笑,便说:“好,那就让大司马处些奏折吧,你就旁看着,慢慢学着点。”
“是,母后。”
心里狠得咬牙切齿的,脸上却还是笑意清淡,现在顾家气势还盛,不是时候,不是时候啊,做得大事的人就知道忍耐。
“最近有没有到夏宫去走走。”
“母后,最近洪灾朕无心四处走,母后身体欠安,百姓不得安居,朕心怎生实在。”
“多去走走吧,那孩子可怜,陪陪她。”她垂下眸子:“这才喝了药,又生了困意。”
弦体贴道:“那朕就先行告退,母后要多保重凤体。”
出了去,没走那铺得平整的青石道,而是改走铺着碎石的小道,泥泞的脚印十分大。
冷冷一哼,太后当真是心急,大司马来得比他还早呢。
“皇上,今儿个太后还下了懿旨,让元霜元柳进宫侍候着。”
“好。”他淡淡应了声:“准备着最昂贵的首饰衣物。”
小乔子有些狐疑地问:“一个人的,还是二个人的?”
“你说呢?”
“奴才愚钝,还请皇上明说。”
弦一指往他脑袋上按去:“瞧瞧这脑子里装的是什么,跟朕这般久,几分心思都猜不到,朕倒也不知怎的就把你留在朕的身边。”
小乔子笑呵呵的:“皇上,圣意怎可测啊。”
“理由倒是多,送给元柳。”
“奴才明白了,过年那会契丹送来的凤朝凰可是最贵重之物,奴才那夜里瞧得仔细,元霜小姐可也看得目不转睛啊。”
“就送这凤朝凰。”
“奴才遵旨。”
走了会乔公公又叫了起来:“皇上皇上,这可是去冷宫的路。”
“不妥么?”他挑挑眉头,虽是问,可是却走得没有一点犹豫。
小乔子想了会说:“回皇上,没有不妥,如今正是时候。”
皇上多久没有去看梅小主了,皇上心里一定思念积成山了。
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素衣不染花,纤腰不盈一握,素淡的小脸尽是淡淡的轻愁,偶然的一抬头,竟然看到那日思夜想的人出现在眼前,恍如梦般,合上细长的双眼再急切地睁开,不是梦,他还在眼前,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弦,真的是你吗?”红唇轻颤。
他点头:“梅儿,朕来看你了。”
瞬时二行清泪就滑下了粉颊,喜得有些慌张的:“弦,臣妾真的,真的没有想到。臣妾失礼了,快进来快进来。”
书扔在桌子上,拉了弦就往里走去。
虽然是冷宫,可一向暗里有人照顾着,让她衣食无缺,还布置得相当的清雅,小房不染纤尘,书摆得整齐,文房四宝样样不缺。
她请他坐下:“臣妾去泡杯香茗。”
他拉住她的手:“让下人泡就好。”
她摇摇头:“臣妾想亲手给皇上泡茶,这是皇上喜欢看的书,皇上等式会臣妾马上就泡好。”
他便坐在小书房里,书摆得整齐,是他所喜欢的,这儿放了好此绿意浓浓的草,也是他所喜欢的,连墨都磨好了,梅梅比任何女人都要贴心和知心。
很快就泡好了茶,入口温度刚刚好,喝了口搁下,他看着绿草萋萋:“梅儿,你给朕弹曲吧。”
她欣然一笑:“皇上还是听澜风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