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了定心思:“原御医,去瞧瞧顾野,一会让他来见哀家。”
“微臣遵旨。”
皇上跟她叫板来着了,倒是看看皇上能飞得多高。
太后冷黑着一张脸,底下的人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顾野脸色还有些白得渗人,端正地跪在正厅之上。
“顾野,你真是让哀家对你失望至极了。”
顾野低头:“还请太后恕罪。”
“今你还敢来为杜暖暖求情,你可知她犯了什么罪?顾野啊顾野,你真真是让哀家失望。”啪的一声,戴着的翡翠指套打在玉桌上,清脆作响。
顾野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还是重复着那句话:“请太后恕罪。”
“哀家对你,可也真指望不上什么了?”她摇头,气闷郁在心中。
“顾野还斗胆求太后能饶过暖暖,她也只是一个孩子。”
太后冷冷一哼:“你倒是对杜青离上心得很,对杜暖暖百般用心,可你也不想想杜暖暖她胆子大得通天。”
“暖暖不是那样的人,太后请明察。”
“放肆。”她气得身子一抖,然后站了起来指着顾野:“你…你。”
刘公公赶紧上来扶着太后:“太后娘娘请息怒啊,顾将军你可真是。”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惹怒太后了。
冷怒了许久,温度骤降。
良久之后太后才叹口气:“你父亲也是我盛世之良将,为盛世战死沙场,哀家是十分痛惜。你母亲是个娇弱的女人,你唯有把顾家一肩担起来,哀家一直是赞赏你的,虎父无犬子,可今你为了个女人,你值是不值。”
是值的,不管是不是他带着暖暖到京城入宫里,也不再是因为她是青离的妹妹,想想那坐在青松里昂头对着天微笑的小脸,给点阳光就可以满足就可以笑的人,他想,他放不下。
刘公公送了杯香气四溢的茶上来,太后轻啜了口,方才淡淡地说:“钱夫人前些天又进宫了,说风辰那孩子执固得紧,好几天都躺床上不吃不喝玩得人心难受,哀家为她的事也伤脑筋。最近真是烦事忧心,事事不顺,契丹又不安份,顾野,你还嫌哀家不够头痛吗?”
顾野也明白太后的意思,太后这般说就是一个转折点。
他现在倒也是有准备了,不过还是沉思了好一会:“请太后放心,这些事儿都可以交给顾野。”
她淡淡问一句:“怎么个放心?”
杜暖暖这会儿可有弦给撑着,现在断然不能做什么的了。但是顾野吧,她倒还是另有所用。
“顾野之前顶撞太后,还把太后的美意给糟蹋了,是顾野的错,还请太后莫要怪罪。顾野斗胆请太后先指婚,等顾野将契丹的作乱平息,便回来大婚。”
太后冷眼看他:“这可是你说的。”
“顾野不敢糊弄太后娘娘。”
“若不是风辰一意孤行,你便是连给她提鞋也不配。”
顾野不吭声,太后看了心里烦:“下去准备着,哀家再考虑是否让你带兵去整顿动乱。”
“若不平息,顾野提头来见太后。”为救暖暖,这些事,真的不算什么?
“好,有这么个决心,哀家暂且先相信你一次。你且也就先回去,找个好的媒人上钱家一趟。”
“是,顾野谢太后隆恩。”
她挥挥手:“下去吧。”
顾野抬头,轻声地问:“那,暖暖……。”
“这事皇上已经让刑部的高大人去查。”
“谢太后娘娘宽宏大量。”他磕了头才委着身子退出去。
外面的阳光依然毒辣,他抬头直视着,最灼热的地方,是圆圆的一圈黑。
暖暖能出来的时候,高热已经退了些下来,除了皮外伤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还是回到夏宫里养胎,皇上这么着的宠爱倒令后宫的妃嫔都不敢置信,进入宗人府里,还能平安出来,还能被宠着她是第一个。
在后宫母凭子贵的确是半分不差的事,只是一个还没成形的胎儿,就让杜昭仪给扭转了处境。
夏宫的奴才除了近身照顾她的圆圆之外,所有的都换走了。
圆圆拿着伤药给她上,就去了三天宗人府,可是昭仪却整个人虚脱了,瘦得紧,而且身体更是大伤元气,灰白灰白的脸让她都心酸,看着那翻出来的肉还会流些鲜红的血,她就颤抖。
“娘娘,奴婢会轻些的。”
“无妨。”她咬牙忍着痛。
药一触到伤口,刺得瞳孔都紧缩了起来,五指紧紧地抓成拳头。
圆圆上了许久药才算是完妥,擦擦满头的大汗:“娘娘,还痛吗?可惜不能吃止痛的药,御医说会伤了胎儿。”
幸好娘娘的肚子争气,若不然的话娘娘只怕不能活着走出宗人府里了,那里可是真正的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她沉沉地睡了过去,睡着了就不会痛了,睡着了恶梦就会远离的。
面对死亡,面对好烧红的铁块,她一点也不畏缩,可是活着回来了,却又怕痛,却又想哭。
“皇上,昭仪娘娘刚睡过去。”
弦不耐烦地挥挥手,乔公公示意圆圆下去。
他踏了进去,她依然还是在那小榻上躺着,小脸越发的尖削,发丝枯燥无半点光泽,他弯下身轻轻托起她的腰,一手轻抱着她的头,睡梦中的她有些痛,下意识地缩了下,往他的怀里靠得更近。
鼻尖下的药香让他心柔软了起来,越发的轻和了,步子也不敢迈得太快,将她放在大床上。
大掌放在她的额头,还是挺烫的,长长的睫毛如栖息的蝴蝶,让他想起那天晚上那睫毛煽动他心的样子,她不是最美的妃子,却是一个他也说不清楚的人了。
向来明白的他,几时也怎么的糊涂,时日却是不久的,但是无从追逐而起。
他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抓直,可她却是怕什么一样,反将他的手抓了个紧密。
细细的手指有些血痕,青淤,是在宗人府里造成的,指尖很细很烫,小小的手握住他四根手指,抓得牢实,抓得让他指间痒痒的。
“乔公公。”他低低地叫了一声。
乔公公便进来:“奴才在。”
“让人熬碗降温药上来。”
乔公公轻声地说:“皇上,昭仪娘娘吃了那药,身体状况是会差许些的,而且发热头晕也是现象之一。”
他有些微怒仍是压下了声音:“这是什么鬼药。”
“奴才该死。”
“滚。”
房里安静极了,可她回来了,就觉这儿又踏实安稳了起来,她薄薄的衣服里渗出些血水,用指尖轻轻挑开一看,血肉连成一处,看看都觉得有些痛,可她竟然不求饶,就连现在,也叫一声痛。这么倔,不是个可爱的姑娘。
低下头,他轻轻地在她的肩上吹气,竟像是安抚了她一样,她慢慢地放松了眉头。
他神色一松眼里起了笑意,轻轻地吹着。
吹了好些时候忽然停下,又甩开她紧握的手,她杜暖暖是谁啊,一个棋子而已,怎值得让他这样做。
板着一张脸出去,瞧见乔公公正在外边和人聊着天呢,恼火上来,冷然地说:“小乔子,长胆儿了啊。”
“哎哟,皇上。”乔公公脚差点一软。
刚才个皇上坐在那儿,似乎要呆很久的样子,哪知这么快出来,还生气了都。以后是杜昭仪吃药的事皇上还恼着,跑了上来低低地说:“皇上,奴才着人准备着退热下火之药,肯定不会让杜昭仪难受的。”
她难不难受,关他什么事?他瞪小乔子一眼:“今儿个你要是再在朕的面前说一句话,朕就割了你的舌头。”
小乔子掌着嘴,也不敢多说一句了,瞧着他拂袖而去赶紧跟上,皇上今儿个的火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在床上躺了三四天方能起身来坐坐,身上的小伤口已经结了薄薄的痂,伤得更重点的,时不时却还是有血水流出来。
花瓶里插着几许浅蓝色的花,十分的诗意,香炉里薰上安息香驱走房里浓重的药味。
圆圆端了药进来:“娘娘这么早就起来啊,可也别坐太久了。”
她挤出抹笑,下巴又尖又瘦削,完全没有以前的模样儿了:“今儿个外面有些吵了。”
圆圆放下药:“娘娘还不知道吧,今儿个是钱小姐订婚的日子,太后娘娘对钱小姐可真是宠爱啊,以公主之礼将钱小姐许配于顾将军,就在宫里定亲呢。”
暖暖一颤:“不可能。”
圆圆急了:“娘娘,奴婢没有撒谎,昨天钱小姐就进宫里了。今儿个宫里很多下人都出去瞧热闹了。”
“不可能的,顾野说过他不会娶钱小姐的。”
“奴婢也不知道呢,可是,奴婢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骗娘娘,奴婢发誓,这都是真的。”
她合上眼,心像是窒息一样地痛着,姐夫不能坚持到最后,一定是因为她,要不然太后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放过她,进宗人府能活着出来的人,都生不如死的。
多痛啊,她宁愿死在宗人府里,也不愿意让姐夫委屈求全啊。
心口堵着活生生的痛,气血涌了上来一低头竟然硬生生地吐出满口的鲜血。
吓得圆圆小脸惨白:“娘娘,娘娘。”
气堵痛,再一口血吐了出来,她举起一手轻摆了一会:“没事。”
“娘娘,你都吐血了,奴婢去请御医。”
“别。”她喘着一手捂着心口:“给我拿巾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