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干净,圆圆用褥子垫在她身后,紧张得眼圈都红了:“娘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没事儿的,前几次御医不是说我心里堵着些恶气,血脉不顺吗?如今吐出来,可好多了。”用力地挤出一个笑。
有时候笑起来,真的比哭还难。
“圆圆,我就这么躺着,一会想睡就睡,没事儿的,你也不用担心,血吐出来倒是轻松了许多,你把御医送来的参片给我含着养养气。”
“是,娘娘。”
圆圆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放下了心,取来参片让她含着,就这么半睡半眯着养精蓄锐的,到傍晚还让她扶下来走了几步,一直微微笑着,心情似乎是挺好的。
送上来的晚膳,暖暖没用多少,低头瞧着光秃秃的五指说:“圆圆,今晚你就不用守着了,宫里难得这么热闹,你也去瞧着吧,吃了那些药困得紧,总是一觉睡到天亮,你就别这么累了。”
“嗯,娘娘。”
听着外面的声音消了下去,平静极了,暖暖从榻上起来,取了桌上的胭脂轻轻拍脸,让气色看起来更好一些,伸长手想顺顺发却扯到肩上的伤口,痛得倒抽了一口气,怕扯开了口子没敢再顺发。
轻履并无声,悄悄地拉了门出去头还有些晕,身体是越来越娇弱了啊,只不过受了些伤,居然会变成这样。
夏宫有些寂黑,她小心翼翼地躲开明亮的地方尽往黑里走去。
怕正宫的门口有人守着,尽量的低头,谁知外面的人尽瞧着远处的灿烂,以为她只是个宫女,也没有多瞧着。
这夏宫里的主子都出去了,还剩下病歪歪卧床不起的杜昭仪了,宫女进出他们可没兴趣多瞧着。
真是热闹啊,可是她就真的想跟他说,不要这样。她宁愿死在宗人府,也不要让姐夫这样委屈求全的。
命不算什么,她不要他这样的付出。
跌跌撞撞地走一段路,已经气血在翻涌了,吃下的药可真是厉害,没事就让她吐吐,让她晕晕欲睡。
凉风习习,桂花飘香,隔得那么远,隔着那么多那么多的人,可是她一眼就能找到他。
所有的繁华与灯火,都是他的点缀,刚劲的脸上是那勉强的笑意,暖暖走得更前了一些,看得也更是仔细了,他身上那种哀叹与无奈,让她想哭。
她不想再看他强颜欢笑的样子,她不要他这样委屈,吸口气走得更近一些。将随身带出来的大绽银子给一个守在一边看热闹的侍卫:“麻烦你帮我给景王传个东西,这些银子都给你,呃,我是夏宫的宫女,十分仰慕景王的风采,还有,还有……。”吞吞吐吐,欲说还羞。
其实后面的,侍卫压根没听了,那大绽的银子让他眼一亮,看看同僚赶紧收起:“好,你等会,不过我得瞧瞧是什么?”
她给了他一样东西,冰凉冰凉的。
瞧见侍卫嘻着脸打着躬请一个公公帮忙,小公公将东西再交给了景王贴身侍女月上,月上再报景王。
没多一会儿,景王便笑着起身,回首让月上扶了像不胜酒力一样走出那热闹的地方。
暖暖找他,他内心是极其汹涌的,可是表面却是平静,瞧见她的一刹那,那苍白的小脸,那消瘦的身子,再怎么掩在黑暗处,长发再怎么撇着脸,还是不能藏住她的状况,心牵起一丝丝的痛与怜惜,张张口想问她现在身体如何,想扶她,可是千言万语却堵在心口里,他在明,她在暗,就那样相看了好一会,
“王爷。”月上轻提醒他:“还是由奴婢去瞧瞧太后娘娘的甜点。”
“你……何事?”有些干涩,问出的话竟是万般不想说的,可是说了却也没有后悔的余地。
暖暖挤出抹笑:“有件事儿,真的很想景王爷再帮我一次,我发誓,就最后一次。”
求人没有什么,她并不是那么骄傲到不可折腰的人,她最不想求的就是他们,不想欠他们的,亦也不想有牵连,可是有时些事,总是那么违道而和的。
“说吧。”他抓紧了石头棋子,冰冷从手掌入了心。
“帮我叫我姐夫到这儿来,我等他,多晚我都等。”
景淡淡地说:“你等得起吗?”
“我等得起。”她抱住树,借此撑着身体,双眼满满盛着哀求:“我求求你,景王爷。”
他转身就走,一句话也没有说。
再笑起来的时候,心却微微地刺痛,她的尊严,她的骄傲什么都丢弃,但却不是为了他。
拿了酒杯过去:“顾野,本王敬你一杯,能娶得我们风辰,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二人干杯,一饮而尽。景笑:“再来一杯。”
接过宫女倒来的酒,笑着凑近顾野,一脸暧昧的笑,但是却压低声音冷冷地说:“杜暖暖在桂花林里等你,你要不快些去把她弄走,昏在这里闹大了让太后再恼火,本王饶不了你。”
顾野一怔,淡淡地一笑,不着痕迹地往黑暗处看了一眼。
再多喝几杯,找了个借口出来。
他知道她有多固执,他不来,她是不会走的。
暗香在夜色里浮动着,肌肤染上了香气,却透不下心。暖暖瞧着他过来,浓浓地吸口气,挥挥脑袋让自已更清醒一些。
“姐夫,我在这里。”软软地说了一声。
他轻叹气:“你不该来的,暖暖,你身体还要好好地养着,吹了风怕你受不住。”
“姐夫,我不怕生病。”
“可是我不想你生病。”他口气有些硬:“回去,以后别再这样出来了。”
“姐夫。”她咬紧下唇,抬起红红的双眼:“不要和钱风辰订亲,不要。”
他知晓她心思了,却佯装无奈地笑:“你这孩子,就是做了妃嫔,竟也不怎么晓事,姐夫怎生说也是一个堂正的男人,定会娶妻生子的。呃,以后,你也还是我顾野的好妹妹。”
只要平安就好了,暖暖,别为他想得太多。
暖暖泪珠滑了下来:“姐夫,我宁愿死也不愿意看到这些,你不喜欢她,你说你要守着姐姐一辈子的。”
“一辈子太长了,男人的话,很多时候不可信的,别傻了。”
“姐夫,我娘不在了,姐姐也不在了,我原以为这个世上也没有什么值得我牵挂的了,可是你告诉我,要撑住,我便不想死,但是活着看你受这些的委屈,我又宁愿去死,暖暖虽然是弱女子,但是暖暖有时候也是很任性的。”
见她说得坚决,顾野还真怕这傻丫头又做什么不可挽回的事,那现在所做的一切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走前二步伸手揉揉她的发,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说:“傻丫头,不是你所想的那样的,姐夫告诉你,订亲不是成亲,姐夫要去北方守战,太后说平乱之后回来大婚,但是此战………你明白吗?”
细细轻语,温暖的气息就在她耳边,悄悄地一字一字迷醉她的心,忽然变得开心了起来,咬着唇却忍不住泪流如雨地点头。
他大手轻轻地给她擦去泪:“现在趁没人看到,速速回去,好暖暖,姐夫知道你不会让姐夫担忧的。”
“暖暖会养好身体,暖暖不会让姐夫挂心。”
他舒心一笑:“那就好,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暖暖并不输男儿半分颜色,以后别轻易落泪。”
她用力地点头,哽咽一声:“嗯。”
一手捂着心口,暖暖有些踉跄地回去。
回到夏宫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可瞧着自个宫里灯火通明的,心又倒吸了口冷气,心跳得急急的。
一个公公出来:“娘娘安好。”扶了她进去。
她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低头不敢看里面的人,这么多人在的宫安静得都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回来了?”淡淡的声音,可是她能听得到这平淡下压着的怒火。
这会儿招惹这个阴晴不定的人,肯定会吃亏的。
暖暖乖乖地点头:“嗯,臣妾不知皇上过来,不能及时接驾,还请皇上恕罪。”
“去哪了?”他再平淡地问一句。
暖暖想了想,说:“就在夏宫里转了一圈,听听流水的声音如琴,把时辰给忘了。”
他站起来,走到她跟前去挽住她的手:“你身体如今不太好,还得好好养胎,便是要走,也得带着奴才的。”
扶了她进里面,走得极慢,直扶着她到床前的小榻坐下,他一手取来软枕:“靠着舒服些。”垫在她的腰间让她半躺着。
靠得太近了,他身上那浓浓的酒味让暖暖很不安。眼睑垂下:“臣妾,臣妾……。”竟然有些少在要说什么。
他扬起唇一笑:“爱妃想说什么呢?爱妃喜欢听水落如琴,真是巧了,朕也爱听,爱妃说说今晚听到什么动人的?”
手指绞着纱裙,心里七上八下着难受,他肯定是知道她出去的了,倒不如交待个清楚好了。她宁愿他凶神恶煞地冷眼看着她,也不要这样和气愉悦假惺惺,摸不透他在想作什么,心里就会有些慌。
一手撑着小榻欲要起身,他大手却按住她的肩头,按得力气大了些痛得让她冷汗涔涔而出。
“爱妃怎么不说了,朕问你话呢。”
“皇上,臣妾撒谎了。”痛啊,她声音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