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兰见地上公子衣着华美,长得细皮嫩肉,一看就是个富家大少爷,自己冒冒失失的丢石头,还砸到了人家,估摸此事难以善了。
那里王越见了捂着眼睛不忍直视,惊道:“哎哟我天,你这小姑娘——”也是暗道不妙。
小猴子见主人受伤,蹦到地上左看看右瞧瞧,时不时往夏侯轩头上大包呵气,关心道:“你怎样了,还疼不疼?”
夏侯轩捂着头看着王越舒兰二人,一时不知做何言语,想他二人也是无心之失,只是伤口犯疼,不禁“哎呦”一声。
王越见他好似被砸的很重,忙着指着舒兰推卸道:“这、这可不关我事啊,是那小鬼头扔的土块啊——”
舒兰心之有愧,一时无语:“······”
夏侯轩方要起身,手压着一块凸起,触感也不磕碰,温良如玉,定睛一看,面容不禁忧愁,一块质纯色白温润如凝脂的玉石碎成几块在地上莹莹发光,又唉又气:“这可真是——”
舒兰一看,地上碎的石头闪闪发光,定是极名贵的玉石,怯怯问道:“……这、这个……”
小猴子拾起一块在阳光下细细观摩,问道;“少主,这个是——”
“是孟德兄送给我的羊脂白玉坠……”夏侯轩叹气。
“唉,才送过来没几天……此事万一被他知道,一定会大发雷霆吧。”
舒兰看着夏侯轩一脸愁容,暗道:惨了,我不会是惹了大麻烦吧。
这时,客栈里两个跟班来寻少爷,见主子额头淤青,地上一块羊脂白玉碎做几块,再看那旁边一老一少皆有兵刃,忙上前喝道:“少主!我们马上把这两个歹人带回,让掌柜重重惩罚他们!”
其中一个又是改口道:“不够不够,再带到府衙那里,关他们十天半个月!”
几个路人看来人是白水客栈的伙计不禁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白水客栈的人?这可闹大了。”
“可不是吗,那白水客栈的后台可是夏侯府的,面子里子可大哩。”
“听说夏侯世家祖上乃是大汉开国功臣,跟着高祖皇上打天下的,现在已经好几十代人,黑白两道都有关系。”
“呐呐,我还听说,现在朝廷里的曹大官人家也是夏侯家的旁支。”
······街坊路人一番交谈,全是夏侯家如何如何了得。
舒兰王越二人越听面色越是难看,王越开口不离那舒兰,一看便是要脱身:“哎?跟我可没关系啊,东西是她砸过来的!”
“那个……这位公子,对不起。”舒兰不知该做何解释。
夏侯轩见他楚楚可怜,又道了歉,怨道:“小兄弟,你也看准一点再扔啊。”
舒兰看他也不提宝玉之事,便小声问道:“这玉……很值钱吗?要不,你说个价,我,我——”
随后,舒兰把王越扯过来赔笑:“我们赔给你!”
王越一听不乐意了,怨声道:“喂,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舒兰气呼呼道:“本来挨砸的该是你,当然跟你有关系!”
王越大骂:“你要是不扔东西过来,能有这么多事嘛?”
······两人争得面红耳赤,一时谁是谁非百口难调。
夏侯轩摆手挥袖,神色色肃穆:“……两位不用再争了。这件事就此作罢。”
随后,夏侯轩又对舒兰警道:“只是……这位姑娘,今后还请多加注意。碎玉事小,万一伤及他人可就后悔莫及了。”
“哎?不用赔了吗?”舒兰惊愕。
夏侯轩淡淡说道:“不用了。”
王越松了口气,摸着胸口:“哎哟吓死我了,那块玉看起来那么贵。”
一个跟班大喝道:“什么叫看起来贵?本来就很贵!还赔钱?你们赔得起吗?就你们俩这样的,把自己卖了也赔不起。”
舒兰见他狗眼看人低,一时气结:“你——”
“别说了,走吧。”话犹未了,夏侯轩已是起身离开。
舒兰见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又想起跟班渗人话语,心下来气,快步追去,拦住夏侯轩气道:“等等!你们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们这样的?!你们小瞧人不是!多少钱?我赔给你!”
夏侯轩拱手道:“小兄弟,在下的随从若有得罪,还请见谅。”接着又看了看随从,一时口不择言:“不过他也没有说错。此玉色如截脂,温润透明,羊脂玉中也属上品,价值不菲。小兄弟你……只怕确实难以赔付。”
“你——”舒兰气结:“你说个价,我砸锅卖铁也要赔上!“
夏侯轩闭目不耐:“我已说过不用赔偿,小兄弟还请别再纠结此事。”说完,领着两个跟班和小猴子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舒兰留在原地,气得跳脚:“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啊,就能瞧不起人啊!狗眼看人低。混账混账混账!”
王越见生意没了,拔起铁剑对舒兰道:“要我说,人家都说不追究了,这事就算了吧——”
舒兰人穷志高,气道:“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不就是一块破玉坠吗?!还了他的钱,让他再也不敢瞧不起我!”
“哈哈哈,年轻人就是面皮薄。我一个大老爷们反正不在乎这个,先走一步啦!”王越已是打点好行李,就要离开。
那舒兰哪里肯,一把拽住他袖口喝问:“你想走?”
“怎么?说要赔钱的是你,跟我可没半点关系啊!”王越错愕。
“废话少说!你以为我会放你走吗?跟我来!!”话音未落,舒兰已是在背后推起这大老爷们。
“喂!别推我啊,我说你这小伙子大街上这样可影响不好——”王越哀求道。
舒兰认死理,就要拖上王越去白水客栈。
“我可不想去啊,别推我啊,我不想去啊——!”王越此时都快哭了。
一旁路人见一老一少拉拉扯扯,一时哑口无语。
却说夏侯轩此时已回到白水山庄,忽的在门前停下脚步。那跟班不知何事,对夏侯轩问道:“少爷?怎么啦?”
夏侯轩对那跟班道:“你啊,今天的话过分了,以后可得更加谨言慎行才是。”
那跟班了然,知道少爷还对方才之事耿耿于怀,一时不敢言语,只盼他歇气早点进门。
“否则,别人只会说我们夏侯家仗势欺人。”夏侯轩提点道。
跟班低头悔道:“……是,少主,我错了。”
“嗯,知错能改便好。”说完,夏侯轩抬脚进门。
郭掌柜见少爷回来,赶前施礼:“少爷,您可算回来了。家主吩咐,少爷回来了,就赶紧动身去洛阳。”
“怎么了?元让妙才两位大兄不是不肯我去洛阳吗?“夏侯轩惊异。
“唉,现在时局不同以往哩。好像是一个叫唐周的书生去告发有人造反。”
“嗯,唐周?”夏侯轩诧异,没想到唐先生会和造反扯上关联,如果真是那个唐先生,那造反的几个也就可以猜到是谁了。
“少爷,您认识此人?”掌柜问道。
“听说这人的话起初都以为疯言疯语,没想不到三日便有报道,那叛军如今已是打下邺城,整个冀州已是沦陷,七州二十八郡都发生战事。”郭掌柜战战克克。
“怎么这么快?”夏侯轩清楚记得自己月前还在巨鹿见着他们,短短一月竟是攻下冀州,着实匪夷所思。
“是呀,我说这几日生意怎么这么好呢?敢情都是来避难的。”郭掌柜不知该哭还是笑。
“唉,原来是叫我去洛阳避难。还有掌柜应该老早就知道了吧。”夏侯轩心中了然,叹息道。若是照这般下去宛城估计也是不保。
“额——”掌柜已是知晓瞒不了:“我这几日犯糊涂,这不是怕少爷担心吗?”
夏侯轩还想说些什么,忽的门外伙计赶来报道:“掌柜,门外有一老一少求见少主,说是有重要事情。”
夏侯轩咦道:“找我?”
掌柜问道;“什么事?“
那伙计说道:“这二人说是为了赔偿少主,特意登门道歉来的。”
夏侯轩一听便明白是方才街上那二人。
“少爷,到底怎么回事?”郭掌柜问道。
夏侯轩叹气道:“掌柜,其实只是一件小事……”说完便一五一十告知,其中碎玉之事却是一笔带过。
舒兰二人此时来到白水客栈,好家伙。白河碧波荡漾,岸边翠柳婆挲多姿,绿草盈盈,花木葱葱,一眼望去碧波万顷,白水客栈正坐其北,三面群山环列拱屹,真是缥缈嵘峥,巍乎大观。楼阁纡连,倒是好大一座庄院。
舒兰不由停在原地,一时无语,心底的骄傲全散做一堆鸡毛。
“我说你这小鬼——”王越看到这偌大庄园,心中全无半点负担,不改嬉皮笑脸调侃:“
嘿嘿,被吓傻了吧?”
“人家家里这么有钱,哪会在意那么点儿小钱,要我说,咱们就别多事了吧——”说完王越就要离开。
舒兰一把拽住喝道:“不许走。”
王越回身刚要哀求,见一个伙计从里面行出,赫然是方才出言中伤的那人。
“掌柜请两位进去,请随我来。”那人彬彬有礼,一改上午恶狠嘴脸。
领着舒兰二人刚要进门,伙计又道:“上午是我言语冒犯了,待会见了少爷,还请两位注意一下言行。”
舒兰一时不知所措。“哦、哦……”回应两声。
三人一言不发,走进内厅。王越舒兰见庄内陈设华美,雕梁画栋,极穷巧思,比诸北方质朴雄大的庄院另是一番气象。
那掌柜见着二人,尤其打量王越一番,脸上微现诧异。
郭掌柜清了清嗓子:“咳,详情我已听少爷说明。既然此事少爷已不介意,两位也大可释怀,就此作罢吧。”
舒兰施礼道:“大掌柜,您别怪我无礼,但话不是这样说的。我虽然只是个跑江湖卖艺的,可是人要脸树要皮。听到有人说我难听的话,也不能装没听见。”
说完,又对夏侯轩说道:“大少爷自然是家大业大,不在意几个小钱。可也不能因为我不小心弄坏了您的东西,就让下人这么奚落我!”
夏侯轩冤枉道:“小兄弟,我没有——”
话还没完,舒兰又道;“所以,玉佩的钱我一定要赔!“还取出钱袋,倒出碎银。
“喏,这是我身上的银子,一共二两,不够的话,我做工来还。我会武艺,可以给内院贵人做护院!”舒兰话还没完,又将旁边王越推出:“这家伙也一起干活还钱!”
众人一时无语······
“小兄弟也未免太执着了……”夏侯轩无奈道。
“……哈哈——”郭掌柜笑道:“这位姑娘的傲骨可嘉。”
“少爷,古人有“成人之美”之说,咱们不如就让这位小兄弟在府内做事,成全他一片心意。”郭掌柜又瞄了瞄王越笑道:“还有这位侠士,看来也是身手不凡。若是能入府为事,我夏侯家如虎添翼。”
“哈哈,这个说的倒是没错,要说武艺,我可是颇有自信。”王越拍着胸脯道。
“少爷意下如何?”郭掌柜问道。
夏侯轩瞧他意思,知道掌柜是想叫他二人护送自己上洛阳。
“……既然如此,那你们二人过几日就护送少爷一同前往洛阳——”郭掌柜拱手道。
“两位既然有功夫傍身,不如护送我一程。到了折剑山庄,这玉坠的事就两清。”夏侯轩也施礼问道:“二位意下如何?”
”护送一路就当赔钱了……行!我同意!”舒兰高兴道。
“我有得选吗?”王越摊手道。
接着王越又厚着脸皮笑道;“话说,这一路上肯定是包住包吃吧,这样走这一趟也不算吃亏,呵呵。”
“事不宜迟,我这就叫人准备一下,两位暂且住下,明日与少爷一同上路。。”郭掌柜呼来下人,细细说了几句,大概就是行李银两之类。
事毕,几人寒碜几句各自回房。
郭掌柜转过屏风,只见书房门大开,书房中琳琅满目,全是诗书典籍,几上桌上摆着许多铜器玉器,看来尽是古物,壁上挂着一副锦绣山河图,大汉十三州山川水脉无不据悉,一中年人坐在房内,温良如玉,穿着儒生衣巾,手里拿着一柄洁白的鹅毛扇,叫人看了好不亲切,只是面色稍显苍白,笑吟吟的拱手:“辛苦了,郭掌柜。”
郭掌柜惶恐:“二老爷哪里话,为您分忧我高兴还来不及。”
“只是那人若真是剑圣王越?二老爷何不现身相见。”
“不会有错,当年他还曾来我夏侯府与大哥论剑三日。我便是那时有幸一见。”
“既然那是剑圣王越,那少爷可是遇到贵人了。对了那另一位小兄弟可有问题?”
“什么小兄弟,我看是个雌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