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工夫,愁云漠漠,浓雾弥漫,立刻分不出东西南北。四面鬼声啾啾,阴风刺骨。旋风浓雾中,出现数十个赤身女鬼,手持白幡跳舞,渐渐往夏侯轩立处包围上来。
那群女鬼一阵狂叫,夏侯轩也觉一阵阵目眩心摇,四肢无力,知是那道人的妖法。本想用天书唤出瘟蜚匕首朝那些女鬼斩去,谁知两只手软得抬都抬不起来,这才害怕起来。眼看那旋风中女鬼是越跳越近,耳旁又听有人惊咦:“没想到是你这臭小子!”
“好好!倒是报还我生前恩仇!”
夏侯轩听出是那个妖人声音十分熟捻,料想是这几日无意中惹下仇家,情知难免毒手。正待想一套言语诈降,哄妖人撤去妖法,等他现身出来,再唤瘟蜚匕首飞刺过去。心头盘算还没有定,忽见那些女鬼跳离自己身旁还有两丈远近,便自停步不前,退了下去。又听见道人在相隔十数丈外吆喝,以及击令牌的声音。
令牌响一次,那些女鬼便往夏侯轩立的所在冲上来一次。及至冲到夏侯轩立处两丈以内,好似有些畏惧神气,拨回头重又退了下去。那道人好似见女鬼不敢上前,十分恼怒,不住把令牌打得山响,终归无效。
夏侯轩起初非常害怕,及见那些赤身女鬼连冲几次,都不敢近自己的身,觉得希奇。猛发现头顶一口宝剑端的是仙家异宝,每当女鬼冲上来时,竟自动地发出两丈来长的赤光,不住地闪动,无怪那些赤身女鬼不敢近前。
夏侯轩不由放宽了心,胆力顿壮。叵耐手脚无力,不能动转。否则一路有宝剑护着,何难冲不出去。倒不知这是哪位前辈这般照看自己。
那鬼道人所用妖法,名为九天都篆阴魔大法,原是非常厉害,漫说一个寻常人,就是普通剑仙,一经被他这妖法包围笼罩,也没有个不失去知觉,束手被擒的。偏偏夏侯轩遭逢异数,内服灵药仙果,外有神剑护身,虽然将他困住,竟是丝毫侵害他不得,不由心中大怒。
起初原见夏侯轩已中妖法,想生擒回去好好受用。及至见妖法无灵,不由无明火起,便不管那他死活,狠狠心肠,将头发分开,中指咬破,长啸一声,朝前面那团浓雾中喷了过去,便有数十道黑风滚滚。
夏侯轩正在那里无计脱身,忽见赤身女鬼退去,浓雾中又有数十条黑风飞舞而来。正不知那顶头宝剑能否抵御,好生焦急。
想到这里,悬空宝剑忽然不住颤动,好似要脱手飞去的神气。这时那黑风已渐渐飞近,夏侯轩一阵着急,呼救道:“舒兰女侠!王越大侠,救命呀·····“
一言才罢,看到头顶宝剑猛然用力一挣,眼看长虹般十几丈长的一道赤光,直往斜对面雾阵中穿去。
接着耳旁便听一声惨叫。同时那数十条火蛇一般的东西,已迫近夏侯轩身旁。夏侯轩四肢无力,动转不得,相隔丈许远近,便觉灸肤作痛。在这危机一发之间,倏地一块似剑非剑的大铁块飞来,刚觉有一线生机,耳旁又听惊天动地的一个大霹雳打将下来,震得夏侯轩目眩神惊,停了一会,缓醒过来,往四外一看,只见夕阳衔山,瞑色清丽,愁云尽散,惨雾全消。
面前立定一个白衣飘飘的小姑娘,夏侯轩见那姑娘含笑站在那里,扮着鬼脸戏谑,十分俏皮,不是舒兰又是何人?
“一个大男人,叫得比娘们还大声,羞不羞呀?”
“妹子,别这么说大少爷吗,咱们一路的伙食还得人家担着,就算不看在男人的颜面,也得顾着主子的面。“王越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呵呵。
“戚,你倒是个好奴才呀!还有谁是你妹子,一把岁数了还占姑娘便宜。”
“嘿嘿,别这么说吗。好歹一路上同吃同住呀。我这岁数不是你长辈,难道小姐姐还比我大了?让弟弟我好好瞧瞧你哪里比我大了?”王越说完,用目光丈量一番,最后停在舒兰胸脯上,嘿嘿发笑。
舒兰见他如此轻佻,秀眉倒竖,气得跺脚,指着王越准备发难。
忽然一阵腥风大作,卷石飞沙,狂风过处,一只吊睛白额猛虎,浑身黄毛,十分凶猛肥大,大吼一声,从山坡上纵将下来,两三蹦已离三人存身的树不远。
夏侯轩虽然逐日诛妖斩怪,更是收了一头虣虎王,但像这样凶猛的老虎,有生以来还是头一次看见。
那老虎已离夏侯轩立的所在只有十来丈远近,一眼看见生人,立刻蹲着身子,发起威来:圆睁两只黄光四射的眼睛,张开大口,露出上下四只白森森的大牙,一条七八尺长的虎尾,把地打得山响,尘土飞扬。忽地抖一抖身上的黄毛,作出欲扑的架势。
老虎身子刚要往上一起,舒兰横出,手持一把宝剑,通体赤红,似有烈炎环绕剑身,正是方才护着夏侯轩的那柄。
夏侯轩一看,粉脸一僵,心头郁闷,原来这姑奶奶一早就在我旁边,专门看我笑话来着。到是这宝剑卖相甚是好看,想必比起我那蜚兽所化的瘟蜚匕首胜了不止一筹。
倒是那王越坐在一块岩石上拍手喝彩:“好妹子加把劲,老哥哥给你压阵。“
夏侯轩不禁暗骂,这姓王的,果然王八,竟然好意思让一个姑娘打头阵。抬脚上前护住舒兰,和气道:“舒兰姑娘,我与你一起。”
“像你这种文文弱弱的大少爷,连只鸡都杀不死吧!一旁呆着去。“舒兰没好气道,说完一把推开夏侯轩。
“你们几个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那老虎口吐人言,忽的嘴里呼出一道薄雾,轻飘飘的化作一颗人头,那张鬼脸苍白而七窍鲜血淋漓,模糊了五官。
夏侯轩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已不知这人生前遭了何等酷刑,死后化成厉鬼祸害山林。
“夏侯轩!你还记得吾吗?”那恶鬼咬牙切齿道。
夏侯轩听着他话,磨牙声霍霍,看来真的是冤家路窄,只是不知是那个仇家。
“这位人兄,哦不,鬼兄,你看我也不认识你,能别这么吓我不?”夏侯轩说完,胳膊肘顶了顶舒兰,显然是要她挡一阵,自己先避一避。
“我看你也是个江湖人······”夏侯轩话未说完,那老虎朝他吼了一声,虎爪上前一步。
夏侯轩吓了一跳,那舒兰剑指猛虎,只要他随时暴起,便将他一剑斩得魂飞魄散。
“江湖有云:能动口的就不要动刀。你看我是真的不认识你,就算杀了我也是多了个冤死鬼,徒增罪业,你还是赶早投个好胎。”夏侯轩怯怯劝解。
“哈哈哈,你看清楚我是谁?”那恶鬼尖叫道,脸上的血污化开,露出脸庞。
夏侯轩定睛一看,乖乖,竟然是马元义!
前几日听闻他已被车裂而死,没想到死后阴魂不散,化作厉鬼潜在山野害人。
夏侯轩这下明白了,这马元义生前确实算半个仇人,但也还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坐观壁上的王越捶胸顿足,叹息道:“我原以为大少爷是个良善人家,没想到也是个为富不仁的畜生。”
舒兰也鄙视了一把,退到身后,看来是要大少爷一人去应对了。
夏侯轩啐了一口,骂道:“我在你们眼里就是这种人?太不讲江湖道义了。我好歹是你们雇主。“
王越又摇头叹道:“看吧,商人本性毕露呀。大少爷这做买卖也得讲仁义呀。”
“就如你说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好歹一路同吃同住呀。”夏侯轩道。
“而且,你们不知道事情来龙去脉,别妄加猜测。”
“这还用猜嘛?一定是你们夏侯家的武师教不好你这烂木头,被赶出去,只得流落山林,然后然后就被老虎吃了。”舒兰淡淡说道,好似已将事实看透。
“额,这位姑娘,我是被车裂死的,谢谢二位仗义,吾马元义稍后一定会给你们一个痛快,一口吞了。还有,你们这些苍蝇嗡嗡嗡的胡说些什么?”说完,马元义钻进虎口,那老虎顿时涨了好几尺,黑气腾腾,滚滚黑烟中隐隐有好几十张鬼脸呜呜求饶。
王越一看,说道:“舒兰小妹,你的故事很好,不过看来我们真错了。这恶鬼恐怕真不是老虎害死的,那猛虎也不是一般的大虫,应该是他死后觉醒的命格伥虎,俗话说为虎作伥,他恐怕是以伥虎命格生吞了自己魂魄,将自己化作伥鬼,躲过了阴间勾魂使者,那些黑气应该是它害死的人,不得超生,都成了他的伥鬼。瞧这数量,百八十个是跑不了的。”
“待会,你们两个,算了大少爷免了,能逃多远逃多远。舒兰小妹护着我,我得部下牵魂引魄之阵,让这些伥鬼脱离伥虎摆布后及时投胎。”王越刚一说完,手中玄铁重剑直插座下大岩石以为阵眼,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便开始布置。
夏侯轩看了一眼,那四周一草一木都以一种玄奥的方式排列,而王越那把大铁块便是关键,一剑矗立,万物皆仿若有了归处。他也不想落了下风,当下取出天书,虚画赦令,一只小猴子凌空翻了个跟头从书中一跃而出。
再画一道赦令,一头独眼巨牛虚影浮现,正是蜚兽,那独目射出一道白光便是淡去,只见那灰毛猴子手中多了一把锋刃。
王越一看,若有所思,随后笑道:“行啊,小少爷,想不到你武功虽然一塌糊涂,却会这些奇门道法,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夏侯轩不好意思道:“平时我不喜欢舞刀弄枪,多亏了这几日有些奇遇,就多少自保下,当不得场面。”
舒兰也夸赞一句:“看不出来啊。我本来还以为,像你这种文文弱弱的大少爷,连只鸡都杀不死,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夏侯轩红着脸:“姑娘过奖了。”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中看不中用,还有你不是要逞英雄吗?怎么跑到了老王八后面去了?”舒兰没好气道。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当善假于物也。”夏侯轩笑道。
说完,夏侯轩大喝一句“小猴子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