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过大家，沈云卿徒步先去校区实训工厂与各处实验室走了一圈。
眼下正值假期，多数教职工休假中，平日里忙里忙外的实验室和实训工厂，现在大都空无一人。
实训工厂的机床正在更新，切削机床将会换装电力驱动的切削设备，锻压、模压设备短时内还不会更换，这次全部都买新的，不在老机床基础上进行改装，老式的锻压、模压床仍以蒸汽机提供动力。
相较于大、中、小型切削机床的驱动电机，再小的锻压机、模压机的电机功率都很大，而功率越大，电机生产效率越低，同时蒸汽动力相较于电机，也有压力大，动力强劲的优点。
实训工厂设备更新后淘汰的设备，将被送完机床厂拆解维修保养，然后进行升级，安装电机。
这些淘汰设备中至少三分之一都是隆元二十二年之前第一、第二代蒸汽切削机床，这些机床改造的价值已经不大，而且零部件已经很老，改造的意义不大。主要改造都是隆元二十二年后购买的三代、四代，和少量五代机床。
改造的旧机床进行保养维修升级改造后，将和工部的改造设备统一集中使用。
没有升级价值的老机床，目前占工部和沈云卿工厂总量的四成，这些机床性能差，年代老，精度已经很差，没有改装价值。现在考虑两个处理方式，一是专门建几处大型厂房，筹建一个“剥皮线”
也就是专门进行粗加工的车间，不需要精度。
二是对外援助，卖给忽喇、魏国、波兹津或者乌兹曼。
相较于电力机床，蒸汽动力驱动的机床是淘汰品，既不会造成有价值技术扩散，同时还能提高其他国家的生产力。
就像当年西方卖给中国设备，最新一代的绝不会卖给你，次一代的加两倍价格卖给你，落后淘汰的一代比你国内自己造的最好的设备性能还要好，然后就降价冲你的市场工业。
即便是西方淘汰设备，当时也比国内的设备先进，能提高生产力，而且你也没得选，只能硬着头皮买。
这个套路用在当下也挺合适，一来能提高其他没有初级工业国家的生产力，二来通过援助和出售，能把大量淘汰设备换成资金，三来能帮助那些没有工业的国家建立自己的初步工业。
等到这些国家完成十年十五年周期的初步置业，这批设备也基本报废，同时这些国家在接受岐帝国文化和技术输出培养后，人才开始进入回报期，这个时候再帮他们建一些电站、铁路、电气化工厂也可以。
等到他们开始初步电气化，至少也是三十年后了，那个时候在沈云卿推动下，开始进入电子时代，还是甩开他们一个代差，甚至两个代差。
但话说，你就不怕他们有了工业日后反噬帝国？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但关键是控制核心技术和高端技术，同时不同国家文明特性，决定了能否发展好工业，有工业并不意味着能办好。
你看拉美那些国家，二十世纪初的时候一些拉美国家的工业化程度甚至比西欧还高，但是现在呢，一塌糊涂。这就是地区文明特性决定的发展结果。
其次是经济发展不能出现严重的社会和生产力代差，不能你是5G时代，其他国家还是农耕时代，甚至还停留在渔猎采集社会。
这会带来一个严重问题，就是你的很多产品，那些社会落后的国家没有消费市场和消费动力。
打个比方，现在非洲蜀黍都光着脚，岐帝国的鞋子在非洲销路很差，原因就是非洲还处于刀耕火种部落时代，他们没有出现鞋的理念，同时他们的生存环境不需要鞋，你把鞋子卖给他们能有什么用。
丝绸也是这个道理，那些个部落保存食物都困难，整天都要打猎风吹日晒，丝绸这是个金贵的东西，天天穿在身上太阳暴晒，不用多久就会老化坏掉。
非洲蜀黍反而觉得丝绸价贵还质量很差，是个坑人的赔钱货。
文明发展也是这个道理，你都5G了，其他国家还都是农耕时代，遍地文盲，他们就没有使用手机的需求，甚至连座机电话他们都没需求。
即便他们有需求，他们的社会没有现代教育，就是建一个基站，他们都维护不了，你的商品怎么能有市场。
就像当年英国发动鸦片战争，英国人怎么算账的，他们当时就认为清王朝人口三四亿，一人穿一双英国产的袜子，英国的纺织厂就能躺着赚钱。
但结果呢，当时中国老百姓甚至连鞋都买不起光着脚，穿袜子干什么？
相比英国当时已经完成第一次工业革命，正在转型第二次工业革命，清王朝大开历史倒车，一直倒退到隋朝之前。
一个工业化国家，把工业产品卖给农业国，除了有钱人和统治阶层，底层人口最多的老百姓根本就没有消费能力和消费需求。
当然，如果当年英国卖农具，肯定能赚钱，这东西任何时代都不会淘汰。但是清王朝盐铁管制，国内货尚且不让敞开卖，外国货就更不可能了。
最后还得考虑国际关系，现在人家上门出钱购买工业技术，你总得有个表态，先进的不能卖，次一级的卖出去总可以。
通过对外输出次级工业设备，不仅能笼络到一大批国家，同时朝廷通过出售次级工业技术，输出文化、经济、商业，让这些国家在产业经济上成为岐帝国的初级、中级市场和原材料加工地，通过文化和经济输出，从而实现经济上的互联互通，日后交通上再打通，这些国家基本上就离不开岐帝国。
至于更遥远的日后，经济全球化，在中原文明主导下，实现天下大同不是没有可能。
但前提仍然得是中原王朝足够强大，领土足够广袤，人口足够多。
离开实训工厂，重点去了内燃机、电力、电子、生物制药和工程模型室。
汽柴油三缸、四缸机去年十月完成模具，浇铸了首批各十台，然后问题就大了，总计四十台毛坯全部报废，原因是浇铸缺陷，而且是肉眼就能看到的表面浇铸缺陷，内部浇铸缺陷解刨后触目惊心。
归根到底，还是单缸机、双缸机体型小，三缸机和四缸机浇铸难度大，无法完全套用单缸机、双缸机的浇铸工艺。
报废后花了两月工艺整改，年底之前又浇了一批各十件，这次浇铸缺陷是少了，如果按浇铸缺陷统计，合格率至少百分之三十，但还是太低，至少得把缺陷率降到百分之三。
但是去年底的这批最后还是全部报废，原因竟是造型工少放了泥芯，内部结构遭到破坏，结果全白搭。现在工作暂时停止，继续整改工艺和方案，最快三月份才能重启实验。
电力实验室目前仍然以改进电机、变压器，研究高压电网为主，这个领域的技术研究不同于多数技术，电力技术很少能跨代跳跃式发展，只能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发展，因为下一代技术只能建立在上一代技术上，没办法走捷径。
而且电力技术很多时候和材料学有关，如磁导体，用稀土的最好，但是你得有稀土配套工业，也要基础研究。
电子目前合并在电力实验室当中，主要研究电子管、印刷电路、集成电路、机械式接触器、电磁阀、微型电机、电池等等
这些都是前沿技术，基础理论研究需要五到八年，实验室应用需要三年，走出实验室开始工业化应用需要三到五年，所以大体上要完成理论研究到工业应用，需要十五年左右的时间。
生物制药还是那副死样子，快不起来，需要靠人和时间堆积，不过沈云卿还是强制放了钱闻钟一个月的假期，让他多陪陪沈鸢和孩子。
“工程模型”实验室看着很高大上，其实就是一个手工部门，对桥梁、船舶、水利大坝、土木工程、大型建筑需要的进行材料试验，尤其是大坝需要的中温、低温水泥，工程项目需要的快干水泥。
工程模型室还会对工程项目进行同材料等比例缩小建模试验，是“手办”产业最早的雏形。
所有工程项目，即便是近现代，在实际建造之前，都要做同材料等比例缩小模型，进行力学、压力、破坏、材料等系统性因素的试验，论证设计可行性，从而找出问题进行修改。
所以工程模型实验室就有个一“黄口泥巴院”的绰号，暗讽工程模型实验室不干正经事，整天就和水泥、钢材打交道，到处糊墙，然后堆钢锭，用炸药炸，搞破坏，就跟小儿玩泥巴一样不干正经事。
但是模型工程院的重要性，其实超过任何实验，是论证图纸和理论在投入建造之前重要的一环，不经过模型论证，仓促上马项目，就很容易出问题。
模型工程实验室目前正在论证长江铁路大桥的施工方案，去年论证会后，如何在长江打桩的问题成了棘手问题。经过船舶、机械、土木工程多方面群策群力，最后拿出一个“水泥浮船方案”
由于工程浮船还在论证阶段，现阶段无法开工建造，船舶科就提出用高强度混凝土浇筑螺纹钢钢结构，建造几艘工程浮船，然后把打桩设备安装在水泥浮船上，用风帆船牵引到长江上。
同时给水泥浮船安装蒸汽明轮，控制水泥浮船的方向和航速。
要说这个脑洞够大胆，够超前，沈云卿也觉得可行。因为水泥建船完全可行，但关键还是安全，而且这是土法施工，仅能作为临时性措施，不能作为常态方案。
而且要多建几艘，水泥毕竟不是钢铁，打桩产生的震动会让钢筋混凝土船体内部应力撕裂，因此打了几桩之后就得更换新的水泥浮船。
眼下轩禾总院共有各类独立实验室五十七个，子类分子实验室八个，另外工部还有十二个实验室，几乎囊括了多数主要的学科、工程门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