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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哈姆莱特(1)

剧中人物

克劳狄斯丹麦国王

哈姆莱特前王之子,今王之侄

福丁布拉斯挪威王子

哈姆莱特霍拉旭哈姆莱特之友

波洛涅斯御前大臣

雷欧提斯波洛涅斯之子

伏底曼德

考尼律斯

罗森克兰兹:

吉尔登斯吞:

奥斯里克朝臣

侍臣

马西勒斯

勃那多军官

弗兰西斯科兵士

雷奈尔多波洛涅斯之仆

队长

英国使臣

众伶人

二小丑掘坟墓者

葛特露丹麦王后,哈姆莱特之母

奥菲利娅波洛涅斯之女

克劳狄斯丹麦国王

贵族、贵妇、军官、兵士、教士、水手、使者及侍从哈姆莱特父亲的鬼魂

地点

厄耳锡诺

第一幕

第一场厄耳锡诺。城堡前的露台

弗兰西斯科立台上守望。勃那多自对面上。

勃那多:那边是谁?

弗兰西斯科:不,站住,先告诉我你是什么人。

勃那多:国王万岁!

弗兰西斯科:勃那多吗?

勃那多:正是。

弗兰西斯科:你来得非常准时。

勃那多:现在已打过十二点钟,你去睡吧,弗兰西斯科。

弗兰西斯科:谢谢你来替我,天冷得厉害,我心里不太舒服。

勃那多:你守在这儿,一切都好吗?

弗兰西斯科:一只小老鼠也不见走动。

勃那多:好,晚安!要是你碰见霍拉旭和马西勒斯,我守夜的伙伴们,就叫他们快点来。

弗兰西斯科:我想我听见了他们的声音。喂,站住!你是谁?

霍拉旭及马西勒斯上。

霍拉旭:都是自己人。

马西勒斯:丹麦王的臣民。

弗兰西斯科:祝你们晚安!

马西勒斯:啊!再会,正直的军人!谁替了你?

弗兰西斯科:勃那多接我的班。祝你们晚安!下。

马西勒斯:喂!勃那多!

勃那多:喂,——啊!霍拉旭也来了吗?

霍拉旭:有这么一个他。

勃那多:欢迎,霍拉旭!欢迎,好马西勒斯!

马西勒斯:什么!这东西今晚又出现过了吗?

勃那多:我还没有看见什么。

马西勒斯:霍拉旭说那不过是我们的幻象。我告诉他我们已经两次看见这个可怕的怪象,他总是不相信,所以我请他今晚也来陪我们一起守一夜,要是这鬼魂再出来,就能证明我们并没有看错,还能叫他和它说几句话。

霍拉旭:嘿,嘿,它不会出现的。

勃那多:先请坐下,虽然你一定不愿相信我们的故事,但我们还是要将我们这两夜来所看见的情形向你絮叨一遍。

霍拉旭:好,我们坐下来,听听勃那多怎么说。

勃那多:昨天晚上,北极星西的那颗星已移到了它现在的地方,时钟刚敲了一点,马西勒斯和我——

马西勒斯:住口!不要说下去,看,它又来了!

鬼魂:上。

勃那多:正是已故的国王的模样。

马西勒斯:你是有学问的人,去和它说话,霍拉旭。

勃那多:它的样子是不是像已故的国王?看,霍拉旭。

霍拉旭:非常像,它使我心里充满了恐惧和惊奇。

勃那多:它希望我们对它说话。

马西勒斯:你去问它,霍拉旭。

霍拉旭:你是什么鬼怪,胆敢模仿丹麦先王出征时的神武雄姿,在这深夜时分出现?凭着上天的名义,我命令你说话!

马西勒斯:它生气了。

勃那多:瞧,它昂然不顾地走了!

霍拉旭:不要走!说呀,说呀!我命令你,快说!鬼魂下。

马西勒斯:它走了,不愿回答我们。

勃那多:怎么,霍拉旭!你在发抖,你的脸色这样苍白。这不是幻象吧?你有什么高见?

霍拉旭:对着上帝起誓,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我再也不会相信这样的怪事。

马西勒斯:它不像我们的国王吗?

霍拉旭:正如你是你自己一样。它身上的那副战铠,正是他讨伐野心的挪威王时所穿的,它脸上的怒容,活像它有一次在谈判决裂后将那些乘雪车的波兰人击溃在冰上时的神气。怪事怪事!

马西勒斯:前两次他也是在这个时间,用军人的步态走过我们的眼前。

霍拉旭:我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想;可是大概推测起来,这恐怕预示着我们国内将要有一番非常的变故。

马西勒斯:好吧,坐下来。谁要是知道的,请告诉我,为何我们要有如此森严的戒备,让全国的军民夜夜不得安息;为何每天都在制造铜炮,还要向国外购买战具;为何赶造大批船只,连星期日也要不停地工作,这样夜以继日地辛苦忙碌,究竟为了什么?谁能告诉我?

霍拉旭:我能告诉你,至少一般人都是这样传说。刚才他的形象还像我们那位已故的王上,你们知道,曾接受骄傲自大的挪威的福丁布拉斯的挑战。在那次决斗中,我们的勇武的哈姆莱特,——他的英名是举世闻名的——将福丁布拉斯杀死了。依照双方根据法律和骑士精神所订立的协定,福丁布拉斯若战败了,除了他自己的生命外,必须将他所有的一切土地给胜利的一方,同时我们的王上也用相当的土地作为赌注,若福丁布拉斯得胜了,就归他所有,正如在同一协定上所规定的,他失败了,哈姆莱特能把他的土地没收一样。现在要说那位福丁布拉斯的儿子,他天生一副暴脾气,已在挪威境内召集了一群无赖,供给他们衣食,让他们去干冒险的勾当。他惟一的目的,我们的当局看得十分清楚,无非是想用武力和强迫性的条件,夺回他父亲所丧失的土地。照我所知道的,这就是我们种种准备的主要动机,我们这样戒备的惟一原因,也是全国之所以如此慌忙骚乱的缘故。

勃那多:我想正是为了这个缘故。我们那位王上在过去和目前的战乱中,都是一个厉害的角色,因此无怪他的武装的形象要向我们示警了。

霍拉旭:那是扰乱我们心灵之眼的一点微尘。富强繁盛的罗马,在那雄才伟略的裘力斯·凯撒遇害之前,披着殓衾的死人从坟墓里出来,在街道上啾啾鬼语,星辰拖着火尾,露水带血,太阳变色,月亮被吞蚀得如一个没有起色的病人,这一类预报重大变故的征兆,在我们国内也已屡次出现。可是不要想!瞧!瞧!它又来了!

鬼魂:重上。

霍拉旭:我要挡住它的去路,就算它会害我。不要走,鬼魂!若你能开口,对我说话吧;若我有能为你效劳之处,让你的灵魂得到安息,那对我说吧;若你预示祖国的命运,靠着你的指点,也许能及时避免未来的灾祸,那对我说吧;或者你在生前曾把你搜括得来的财宝埋藏在地下,我听人家说,鬼魂往往在他们藏金的地方徘徊不散,鸡啼若有这样的事,你也对我说吧。不要走,说呀!拦住它,马西勒斯。

马西勒斯:要不要用我的戟刺它?霍拉旭:好的,要是它不肯站定。勃那多:它在这儿!

霍拉旭:它在这儿!鬼魂下。

马西勒斯:它走了!我们不该用暴力对待这个有尊严的亡魂,因为它像空气一样不可侵害的,我们无益的打击仅是恶意的徒劳。

勃那多:它正要说话时,鸡就啼了。

霍拉旭:于是它就像一个罪犯听见可怕的召唤般惊跳起来。我听人家说,报晓的雄鸡用它高亮的啼声,唤醒白昼之神,一听到它的警告,所有在外游荡的有罪的灵魂,就全都钻回自己的巢穴里去,这句话现在已被证实了。

马西勒斯:他正是在鸡鸣时隐去的。有人说,我们的救主诞生之前,这报晓的雄鸡会彻夜长鸣,那时候,他们说,没有一个鬼魂能出外行走,夜间的空气相当清净,所有罪恶的毒瘤都不会出现,一切都会圣洁且美好的。

霍拉旭:我也听人家这样说过,倒有些相信。可是瞧,清晨披着赤褐色的外衣,已踏着那东方高山上的露水走过来了。我们也能下班了。照我的意思,我们应该将我们今夜看见的事情告诉年轻的哈姆莱特。因为凭我的生命起誓,这个鬼魂虽对我们不发一言,见了他肯定会说话。你们认为按我们的交情和责任说起来,是不是应该让他知道这件事情?

马西勒斯:很好,我们快去告诉他吧,我知道今天在哪能找到他。同下。

第二场城堡中的大厅

国王、王后、哈姆莱特、波洛涅斯、雷欧提斯、伏底曼德、考尼律斯、群臣、侍从等上。

国王:虽然我们亲爱的王兄哈姆莱特新丧不久,我们的心里应充满悲痛,我们全国都应表示一致的哀悼,但我们凛于后死者的重大责任,不得不违情逆性,一方面固然要该适度的悲哀纪念他,一方面也该为自身的利害着想;因此,在一种悲喜交集的情绪下,让幸福和忧伤分据我的两眼,殡葬的挽歌和结婚的笙乐同时并奏,用更大的喜悦抵消沉痛的不幸,我已和我的长嫂,当今的王后,这个多事之国的统治者,结为夫妇,这次婚姻事先曾征求各位的意见,多承你们真诚的赞同,这是我一定要向大家致谢的。现在我要告诉你们,年轻的福丁布拉斯看轻了我们的实力,可能他以为自我们亲爱的王兄驾崩后,我们的国家已经瓦解了,因此挟着他的从中取利的梦想,不断向我们书面要求将他的父亲依法割让给我们英勇王兄的土地归还。这是他一面的说辞。现在该讲我们的态度和今天召集各位来此的目的。我们的对策是这样的:我这儿已写好一封信给挪威国王,年轻的福丁布拉斯的叔父,他因卧病在床,不曾耳闻他侄子的企图,在信里我告诉他的侄子擅自在国内征募壮丁,训练士卒,积极进行各种准备的事实,并要求他快点制止他的进一步行动。现在我就派考尼律斯,还有伏底曼德,替我将这封信送给挪威老王,除训令上所规定的条件以外,你们不得与挪威成立逾越范围的妥协。你们快去吧,再会!

考尼律斯:我们一定遵守陛下的旨意。

伏底曼德:我们一定遵守陛下的旨意。

国王:我相信你们的忠心,再会!伏底曼德、考尼律斯同下。现在,雷欧提斯,你有何话说?你说你有一个请求,是什么请求,雷欧提斯?只要是合理的请求,你向丹麦王说了,他就一定会答应你。你不开口我怎么答应你?丹麦王室和你父亲的关系,正如头脑与心灵一样密切。丹麦国王愿为你父亲效劳,正如双手愿为嘴效劳一样。你要些什么,雷欧提斯?

雷欧提斯:陛下,我请求您允许我回到法国去。这次我回国参加陛下加冕的盛典,略尽臣子的义务,实在是万分的荣幸,但现在我的任务已尽,我的心又向法国飞驰,请求陛下开恩允准。

国王:你父亲已答应你了吗?波洛涅斯怎么说?

波洛涅斯:陛下,我经不住他几次三番的恳求,已勉强答应他了,请陛下放他去吧。

国王:好好利用你的时间,雷欧提斯,尽情发挥你的才能吧!但是,来,我的侄儿哈姆莱特,我的孩子——

哈姆莱特:旁白超乎寻常的亲族,漠不相干的路人。

国王:为何愁云还笼罩在你的身上?

哈姆莱特:不,陛下,我已在太阳下晒得太久了。王后:好哈姆莱特,脱下你的黑衣,对国王要和颜悦色一点,不要总是垂下眼皮,在泥土之中找寻你的高贵的父亲。你知道这是一件非常平凡的事情,活着的人都会死去,从生存的空间踏进永恒的宁静。

哈姆莱特:嗯,母亲,这是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王后:既然是很平常的,那你为什么看上去总是不高兴呢?

哈姆莱特:好像,母亲!不,是就是是,我不知道什么“好像”不“好像”。好妈妈,我墨黑的外套、礼俗上规定的丧服、难以言吐的叹气、如滚滚江流般的眼泪、悲伤沮丧的脸色,及一切仪式、外表和忧伤的流露,都不能表现出我真实的情绪。这些才真是给人看的,因为谁都能做作成这种样子。它们只是悲伤的装饰和衣服,但我的郁结的心事却是无法表露出来的。

国王:哈姆莱特,你如此的孝顺,原是你天性中纯笃过人之处,但你要知道,你的父亲也曾失去过他的父亲,他的父亲也失去过父亲。那后死的儿子为尽他的孝道,必须服丧守制一段时间,然而顽固不化的哀伤,却不可为之,不是堂堂男子所应有的举动。它表现出一个不愿答应天命的意志,一个经不起艰难困苦的心,一个缺乏忍耐的头脑和一个简单愚昧的理性。既然知道那是无可避免的事,无论谁都会遭遇的经验,那我们为什么要如此固执地耿耿于怀呢?嘿!那是对上天的罪过。对死者的罪过,也是违背人情的罪过。在理智上它是十分荒唐的,因为从第一个死的父亲起,直到今天死去的最后一个父亲为止,理智永远在呼喊:“这是无法避免的。”

我请你抛却这无益的悲痛,将我当作你的父亲,因为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是王位的直接继承者,我要给你的尊荣与恩宠,不亚于一个最慈爱的父亲之于他的儿子。至于你要回威登堡继续求学的意思,那完全违背了我们的愿望,请你听从我的劝告,不要离开这,在朝廷上领袖群臣,做我们最亲近的国亲和王子,让我们因为每天能看到你而感到快乐。

王后:不要让你母亲的祈求全都落空,哈姆莱特,请不要离开我们,不要到威登堡去。

哈姆莱特:我听从您的意志,母亲。

国王:啊,这才是一句有孝心的回答,你将在丹麦享有与我同等的尊荣。御妻,来。哈姆莱特这一顺从让我十分高兴,为表示庆祝,今天丹麦王每举杯祝饮,都要放一响高入云霄的礼炮,让上天应和着地上的雷鸣,发出欢快的回声。来。除哈姆莱特外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