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没有想到这满口讳言的宣德王居然还能张口说出李白的诗句来,心里对他的堤防又多了几分,看起来他似乎也并非外面那些人所传言的那样不堪,只是个无能的祸水王爷。
刚刚他扔弯刀的动作,就可以看出他是有些功夫底子的,而他驱散那些无聊看客的气势,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具有的,再加上此刻的出口成章,只怕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宣德王爷才是大宋朝藏的最深的一只虎吧。
“奴婢多谢王爷赐名!”胭脂嘴上应着,动手去关门。“王爷如今已经知道奴婢的名字,怎么还要赖着不走。”
“赖着?”赵烈反复琢磨着那两个字:“这倒是个新鲜的词儿,不过紫烟,你是不是也该改改口,自称王妃,好陪本王继续演那下面的戏?”
“演戏?”胭脂吃了一惊,握着门框的手也抖了一下:“奴婢不知道王爷说什么,不过既然王爷已经吩咐过了,紫烟就会按照王爷说的,在人前帮着王爷您做做样子。不过现在天色已晚,紫烟就不用再演戏了吧。”“不用,自然不用。那王妃就先休息吧,本王去了。”赵烈笑着,将门拉上,听着门外的脚步声儿远了,这才将背贴在门框上喘气。
赵烈离开新房,便径自去了偏院的书房,刚打开门,一只拎着酒瓶手就探了过来:“真是稀罕啊,咱们的新郎官大婚之夜竟然不跟新娘子春风一度,而跑到这书房之中用功,莫非您是专门来找我这老头子的不成?”
“古老真会说笑。”赵烈接过酒瓶,扬起脖子猛灌了几口:“古老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祸水王爷的危险性,那新房之中的美人儿再吸引人,也是只能看,动不得啊。”
“却是挺让人郁闷的。”说话间,赵烈已经跨进了书房之内,原本堵在门口的人,已经坐没坐相的倚躺在了书桌上,而书桌上摆放的笔墨纸砚都已经被扫到了地上。
“既然那新房之中的美人动不得,就只能委屈王爷您陪着我这糟老头子聊聊天,去去火了。”古不语抢过赵烈手中的酒壶,又是咕咚咕咚的一阵猛咽。
赵烈摇了摇头,转身看着门口的月光心头略微的有些失落。论身份,他好歹也是一个堂堂的大宋王爷,虽然不能说有多风光,多尊贵,可至少也能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论体格,他虽然不比那些江湖人士,却也还是一个各方面发育正常的壮年男子。如今这光景,若说没有苦闷,那也是假话。
“怎么,咱们的宣德王爷也有叹气的时候?”古不语听到赵烈的叹气声,眸子里放出光来:“看来,我老头子也要去瞧瞧,那传说中的大美女欧阳雪是怎样的动人,竟能引得咱们的祸水王爷叹息连连。”“她不是欧阳雪!”赵烈看着头顶上的月亮,想起胭脂反驳他时候那闪烁的眼神。
“不是欧阳雪?”古不语更加的惊奇:“难道咱们王府派去迎亲的人走错了路,认错了门,迎回了什么欧阳凤之类的吗?”
“这也正是我要让你去查的事。”赵烈轻轻的握着手指:“古老,你曾在朝中为官,可曾见过公主长什么样?”
“公主,你是问宁安公主?”古不语抹了把银白色的胡须:“倒是听说过这位公主的事迹,可我老头子在京时间不长,又是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充其量也就只能听听,人倒是没那个福分见着。怎么,王爷是怀疑如今待在新房里头的那位是宁安公主?”
“宁安公主哪能到了我的府中。”赵烈笑着,将古不语手中的酒壶捞了过来,晃了两下,跟着丢在了地上。
“我只是听回来的人讲,京中似乎出了什么事情,而被牵涉之中的正是咱们大宋那位具有传奇色彩的宁安公主,还有她那位更加具有传奇色彩的驸马爷。”赵烈转到书桌后面,坐了下来:“我想古老若是进京,不妨带着连同这件事情也一同的打听一下。本王虽说不是真正的皇族一脉,可终究还顶着个王爷的名号。这万一朝廷里真有了什么动荡,本王也好提前的做个准备不是吗?”“王爷要做什么准备?”古不语脸上的醉意散去了一些。
“自然是变卖家产,携同人家远离这个是非之地的准备啊。”赵烈说的理所应当,古不语只是笑了笑,跟着掏了掏耳朵,继续倚在书桌上唱起了江南小调。
胭脂插上了门,又将桌子推到门口堵着,这才抱着弯刀躺在了床上。这一路行来,她的神经都是绷得紧紧的,如今又经过今夜这一通折腾,就更加困倦起来。可刚刚闭上眼睛,进入浅睡,眼前就闪出冷日濯被拉到刑场上看头的画面,再不然就是小月儿满身是血的喊她娘亲。
“冷大哥,是胭脂无能,胭脂救不了你,也没能保护好咱们的女儿。”胭脂将头埋在枕间,低声的哭着。
远在京城的铁牢之中,寇准正一脸严肃的站在一间牢房内,目光紧紧锁住那个躺在木床之上的死人。
是的,那是一个死人,一个还没有听到朝廷宣判,便病死在牢狱中的犯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囚人,安静的躺在木床之上,手腕跟脚腕上还系着明晃晃的银色铁链,这说明他是一个重刑犯,就算不病死,也会在某一日的午后被砍死。
他的面容憔悴,脸色苍白,可嘴唇却显得分外红,就像是被鲜血刚刚染过的一样。在他的脸上还有一刀蜿蜒的疤痕,从他的额上直划向唇角位置,在他的身旁摆着他的身份文书,最上头写着一行字:“大宋宁安公主之驸马,朝二品官,曾以经商为生。”
“大人,您看仔细了吗?”旁边一名小吏上前,指了指冷日濯冰冷的尸体。
寇准叹了口气,跟着说了句:“还真是驸马爷,这可让本官如何向公主殿下交代!”
“大人何必自责,这驸马爷原本就是犯了死罪,才被送进来的。再说了,驸马爷这也是突发疾病而亡,公主殿下就是论起罪来,也怪不到大人您的头上啊。”小吏轻轻颔首,对着身旁站立同伴丢了个眼色:“大人如今确认死者的身份,不知接下来小的该如何办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