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她,现在还感到伤心吗?”
听着他的故事,靠在他的肩头,轻轻说出口她的疑问。
柳是摇摇头,忽然很享受这样的亲密,“与其说伤到了存着感情的那颗心,不如说是存着自尊的那块地方受到了伤害。”
“知道吗?我打小太皮,不是念书的料,从来没想过靠学业出人头地,可我总觉得我不该是归于平凡的那类。走上社会以后我觉得销售这行很适合我,它充满挑战,可它又能让人看到成果,那种付出了努力和智慧便能立竿见影的成就感让我欣喜。它让我看到了自己身上的天赋与闪光,我一直觉得努力地走这条路,总有一天,我也会登上成功人士的行列——没想到,最终还是不行。”
“不,”摩挲着他的额头,她让他正视她的双眸,她正式告诉他,“在我眼里,你是成功人士,你是专业人士,你是最优秀的男人。”
他笑了,因为她在身边。
第一次觉得他的笑可以不是一种伪装,第一次他在她的面前流露真心的笑意,那一刻的感动让温又微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他,紧到他欲窒息。
只让自己沉浸片刻,柳是便努力打起精神来,拉开她的双臂,他自以为好意地提醒她:“你这样我会犯错哦!会对你做不该做的事。”
“什么?月圆之夜的变身吗?”
她还记得他曾说过的话,有关他的每一句她都记在了心上。可是,她不怕。
再次用修长的手臂攀附上他的身躯,温又微大胆地做出邀请:“那就做吧!”
“不要,”一向在女人间游走自如的柳是竟然也有胆怯的一刻,“你这样害怕成为剩女的女人最可怕了,一旦给你机会,你就会逼我对你负责的。”
“如果我不要你负责,你做不做?”
“不做,殷素素教育儿子最成功的那句话是——女人的话不可信。”
“殷素素是谁?你又一女朋友?”还结了婚,生了儿子?
他翻了记白眼,意识到三零后的男人和二零后的女人果然有代沟啊!“没看过《倚天屠龙记》的原著,起码也看过电视电影吧!”
谁管那些啊!她率先跳上那张看上去超大的双人床,“哇,长这么大第一次睡圆形的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她拉过枕头拍了拍,毫无戒心地钻进了被子里。
而后,小外套被丢了出来,长裙被丢了出来,再下来是……他不敢开眼了。
“喂,温又微,你这是逼我犯罪啊!”从未想过他居然会被一个二十来岁朝剩女方向迈进的丫头片子逼到这步田地。
“就这样还敢说自己很勇猛,还敢说会在月圆之夜变身?原来都是嘴上说说的啊!”她钻在被子里肆意嘲笑着他的男子气概。
柳是只觉得今夜,他的噩梦成真。
想逼他,看他会做到什么分上?
好啊,就让她见识见识,让她明白男人是禁不起激的。
他当着她的面脱去上衣,再来是衬衫,****着上身他掀起被子——上当了!
“你什么时候换上了酒店提供的睡衣?”他恶狠狠地瞪着被单下包裹严实的温又微,有一点点失望,有更多松了口气的自如。
“不睡吗?你想在那里站着欣赏我的睡姿,就这么过一夜?”她拍拍枕边的位置,这是对他最好的邀请。
柳是动摇了,平躺在她的身边,他替自己找了个不错的借口:“我付的住宿费,我为什么不睡?”
可是,这样和衣躺着的一对算不上熟稔的男女能睡得着吗?
反正他是瞪着眼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的,温又微阖上双眼在他的耳边轻轻唱起那首熟悉的韩文歌。
他承认她的嗓音柔美而清亮,带着可以让人心平静下来的力量,可他更睡不着了,“为什么总是对我唱这首韩文歌?”
“因为我是工作、回家两点一线,晚上只知道躲在家里边看韩剧边抹眼泪,注定要成为剩女的笨蛋嘛!”她笑,仍是阖着眼。
“可你唱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你不知道找到这首歌,去查它的歌词啊!”笨死了。
“我又不懂韩文——到底什么意思啊?”
她背过身睡她的大头觉,摆明了不打算轻易告诉他答案。
结果,到底还是没做。
之后的一周因为国际级摄影大师仲古道的到来,他们没有时间凑在一起交流一下有关他们之间那单纯又复杂的一夜。
为了配合仲古道拍摄封面,他甚至已经有六天没有见到她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算什么呢?
见不到她的时候,这个问题反而时常在柳是的脑海中游转。
他不是毛头小伙子,少了凭空升起的冲动,也不会因为无谓的自尊否认自己的心。三十来岁的他,早已懂得如何忠实于自己的欲望和感情。
想她吗?他想,是的。
喜欢她吗?他想,是的。
爱她吗?他想,还没到那个分上。
会娶她吗?答案是,不。
在曾经有过的对金南燕求婚念头之后,他再不曾想把自己和哪个女人永远捆绑在一起,温又微也不会例外。
所以,就这样吧!保持在这个安全的距离里,这样就可以了,这样……就可以了吗?
烦死了,他心情一烦躁就习惯性地往口袋里摸烟,这才发现他的烟早就不知道丢到了哪里。自打她在茶水间里为他准备豆浆的那天起,他好像习惯用豆浆代替烟了。
去吸豆浆吧!代替吸烟的瘾。或许会在那里遇见温又微也说不定,他竟然带着几分期待。
有期待必然会失望。
茶水间里只有两三只通宵加班的劳碌鬼,他认命地打开冰箱门,果不其然,她依旧为他准备了豆浆。
见他拿了豆浆在吸,那几只劳碌鬼猛地扑在冰箱上,翻箱倒柜也没找到目标物。于是,疑惑平地而起。
“柳总监,你怎么知道冰箱里有豆浆?”
“因为原本就有啊!”
“可你怎么知道那豆浆是为你准备的?”
“啊?这个……”
“难不成是有人特意为你准备的,打电话让你拿去喝的?”
“其实也不是……”
“早上好像看见温又微往冰箱里放豆浆,我还以为是她要喝的呢!”
“我还有事要忙。”
“难道说,是温又微特意为柳总监——你准备的?”
“最近真的好忙啊!”
“这么说柳总监和温又微不是单纯的同事关系喽?”
“……”
已经用不着他说话了,几只劳碌鬼早已凑在一起浮想联翩。柳是很想对他们说,我和温又微除了正常的同事关系,再没有其他更亲密的关系了。
可话未出口,他自己先顿住了。
正常的同事关系,她会每天为他准备豆浆帮他戒烟?正常的同事关系,她会向他表白?正常的同事关系,他愿意将多年前的心结剖析在她面前?正常的同事关系,他们俩同床共枕?
骗谁啊?连自己都骗不过吧!
他识趣地抱着豆浆退出茶水间,任由那帮人编造办公室谣言,退出门的刹那他却愣住了。那张多日不见的脸就靠在茶水间外的墙壁上,懒散地瞅着他。
“准时来喝豆浆了,柳总监?”
他没有回答,想念在见到她的这一刻汇聚在心头。他理智又精明的脑子完全失灵,心掌控了一切。
拉过她的手臂,他带她——飞奔。
他没有带她逃到海角天涯,他只是领着她去了会议室——“柳总监”的特权让他可以使用公司里最大的会议室作为两个人独处的栖息地。
“很忙吗?”
“忙到快要休克了。”说起这些,温又微忍不住抱怨,“我简直要疯了,很多事情明明应该黄主编配合仲大师去做,可不知道什么原因,黄主编居然找一千一万个借口,不出拍摄现场,不为仲大师提供辅助,甚至不跟那个人有任何接触。那个仲古道又特别麻烦,每天早上见不到黄主编就开始发脾气,找借口找理由百般支使我。再这样给他操下去,我不死也去半条命了。”
她隐隐觉得黄主编和仲古道之前就认识,还属于结怨很深的那种。要不然为什么黄主编一提到仲先生整张脸就拉到胸口,而仲先生总是借故要使唤黄主编?
总之一句话——“夹在他们中间,我要死了。”
柳是还有闲心嘲笑她:“你不是喜欢帅哥嘛!我看那个仲古道不仅长得帅,还有一股独特的男人气质。正符合你对优质男人的偏好,要不要我帮忙撮合撮合你们?我听说那个仲古道还是单身哦!这种五克拉裸钻级钻石王老五,要是错过了就太可惜了。你没发现最近公司里的单身女性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而且裙子是越穿越短吗?啊——”
他话未落音,温又微的手已经掐向他的脖子。她恶狠狠地警告他:“说!说你刚刚说的不是真心话,说你其实很担心我对仲先生有意思,说你……想我了。”
他举手投降,在她放过他脖子的瞬间脱口而出——
“我想你。”
他的真心总是到得如此突然,着实吓了温又微一跳。她痴痴地看着他,眼里闪着光芒,“你刚刚说……说你想我?”
他抿着唇只是笑,再不回答。
温又微急了,抓着他的肩膀凶猛地摇晃着,“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刚刚我没听清啦!你再说一遍,等一下,等一下哦!我拿手机录下来。”
只是三个字,还不是最重要的那三个字,值得她如此激动吗?柳是好笑地瞅着她急不可耐地摸出手机,慌慌张张地调到录音状态,手忙脚乱地将手机对准他的嘴巴。
他却再不出声了。
故意的,他是故意的。
温又微气呼呼地冲他喊:“反正都已经说了,再说一遍会死啊!这是你第一次对我付出的感情做出回应嗳!我当然要把它永远记录下来,我还要拷到电脑里呢!我不管啦,总之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依然无语的柳是拉下贴着他嘴唇的手机,顺势拉开她的手,从前不觉得她这么矮啊!站在他的身前才发现,她的额头刚及他的下巴。
“这样的高度刚好。”
他终于开口了,却不是她期待的那句话。温又微沮丧地噘起嘴巴,“什么吗?就知道耍酷,重复一遍自己说过的话会死啊!龟毛老男人!”
“我说,这样的高度刚好。”
“知道,知道,知道你嫌我矮。”心愿未达成,温又微气呼呼地嘟囔着,“可是谁要听你重复这句话?我要听在这之前你说的那三个字啦!”
“刚刚好。”
“不是啦!我是说……”
她未完的话终未完。
他的手抬起她的下巴,他的唇印上她的额头——高度刚刚好。
她惊魂未定地享受着他突如其来的一吻,在她忘记用手机录音的刹那,他抽身离去,不忘丢下她期待的那三个字:
“我想你。”
坏东西!坏东西!
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故意突然吻她,故意告诉她,他想她——他做的一切全都是故意的。
可为什么仅仅只是回想起来,她还是会觉得甜蜜?
他明明不是个懂得浪漫的人啊!
趴在办公桌上窃窃地笑开了花,她浑然不知黄梅子站在了她的身后,“有什么好事吗?”
“啊?”
“要不然怎么笑成这样?”黄梅子一副被我逮到的模样,不过接下来她恐怕就笑不出声了,“仲古道大师选了几处外景想要用来拍摄,我觉得你跟去比较合适。把手里的工作安排一下,随他一同前往吧!”
天天陪着那个明星级摄影大师仲古道东奔西跑还不够,现在还要陪他去外地?温又微怯怯地追问:“大概去多少天?”
“仲大师做事比较严谨,对作品的要求也很高。我估计这趟去半个月应该差不多吧!”黄梅子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补了几句:“不过也有可能一两个月,他曾经在某个外景地待过半年,就为了一组照片。”
“我、不、去!”温又微终于爆发了,“我只是个会计,为什么要我配合摄影大师工作?这根本就不合理好不好?而且仲大师的心理状态好像有问题,每次见到我代表《嫁》出面,他就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好像我上辈子欠了他似的。黄主编,我不知道你和这位仲古道先生到底有什么冤仇,可工作就是工作,您就不能只把他当工作伙伴对待吗?总之,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如果她可以去,还拽她去给仲古道当炮灰干什么?
黄梅子蛮不讲理地发威:“总之就这么定下来了,如果你有意见找翁总监去。”
凭什么翁半晴和奚日再两个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她就不能逃一次?不可以见那个人,说好了,永远不会再见那个人——这是她对自己发下的誓言。
黄梅子很不仗义地逃了,将一大堆烂摊子丢给温又微。气鼓着腮帮子,虽然不知道黄主编到底为什么躲着仲古道先生,可她绝对不想蹚这趟浑水。更何况,一个月甚至更久不能见到柳是,她可做不到。
不就是跟翁总监请假嘛!
为什么黄主编可以,她就不可以?她也要逃上一次。
问题是,翁总监为了婚礼的事很少来公司,她要请假向谁请去?
柳是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再怎么说,他也是除了奚先生和翁总监以外,这公司的第三号人物。
他一定有办法把她留在身边,他也想她,不是吗?
“柳是,”她打通他的手机,带着哭腔跟他撒娇,“我不想陪仲古道出去拍外景,可是黄主编非要我去,你去跟翁总监求情好不好?你去嘛!凭你跟她的交情一定可以的,对不对?”
柳是在手机那头沉沉地叹了口气,“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因为太着急,她甚至没听出他话语中的厌烦,只顾着说:“我不想去啊!那么远的地方,那么长的时间,我真的不想去啊!你就不能跟翁总监说一说吗?”连理由她都替他想好了,“就说你需要我配合你的工作,向翁总监把我要回来吧!”
“如果你喜欢我,只是希望工作上我可以照顾你,那么这个程度的喜欢……还是算了吧!”
他作势要挂上电话,她却在那一头叫开来:“你不是也说想我嘛!难道只是口头说说的程度?”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怕我成为踩着你的肩膀往上爬的女人?好吧,当我没说可以吗?你就眼巴巴地看着我跟仲古道去鸟不拉屎的地方吧!一个月,不,三个月,或许是半年,见不到我,你该高兴了吧!”
“嘟嘟嘟嘟嘟——”
她先他一步挂断了电话,留下柳是望手机兴叹,她一定要这么大反应吗?
难道他们是情侣?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情侣间的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