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沉淀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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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风波3

学校附近有几处荒了的山,不高,草木却繁茂,映了满山遍野,一头接着学校东墙外的马路,延伸过去跟其他几处凹凸连绵在一块,遂远远望去像座廊峰,就近一座半山腰栽了一围竹,拢着被突然削平的水泥地,竹下砌了几座坟茔,一墓碑上云:先考卫衡蔡公之墓,几几年某某与某某所立,供着烧酒瓶子、盘摆刀头、几颗香橘,坟头插着白纸幡子,山风浸淫,幡穗跟竹尖有秩序的向一个方位扬。东子临近拜了拜道:“先人莫怪,无意打扰。”爬过半山腰有一截横断面,在边缘看山下是被采石过的痕迹,临空呈掌托模样的空地,可作歇脚可作瞭望台,一览皆小,又在风口,承上启下,四人也爬累了,顿感觉身心畅快元气满满。子龙叹道:“良辰美景,无酒可饮,惜哉。”遂见东子从背包里掏出一瓶酒和一袋卤鸭胗、一包花生米,邹胥道:“嚯!还是东子想的周到!”子龙接过酒瓶子说:“离了你我还怎么活。”就对瓶噘了一口又让给邹胥,邹胥喝罢捻了一颗花生米嚼着说:“花生就酒,越喝越有。来!东子,敬你!”四人各自随意,饮吃了半晌,酒足饭饱话就多起来,子龙深深吸了口气说:“真痛快!”邹胥说:“我也憋坏了!”子龙说:“我才憋屈,你有啥哩?”东子放下酒瓶子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呗。”子龙问:“纪红卿?”我心里咯噔一下,邹胥摇摇手说:“不提也罢。”东子说:“提提无妨,说了就过嘛。”邹胥说:”都没开始,哪来过程?“子龙说:“是不是那天没讲明白?”邹胥说:“还好没点破。”子龙说:“你别是想岔了!”邹胥说:“这是委婉的拒绝。给别人留脸,自己也不尴尬的。你想!友谊跟爱情能扯一堆儿吗。”子龙说:“女人心海底针,我不懂!东子,你说呢?”东子说:“应该是邹胥这个意思。“子龙说:”你也不肯定,或许不是!“邹胥说:”我不想一厢情愿!“东子说:”死缠烂打!日久生情!“子龙说:“有点卑微了!”复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东子说:“这话听着耳熟。”说完咯咯笑,邹胥说:“不说了!喝酒!”东子说:“深点!”邹胥又喝了第二口。

越往上走地势越起伏,也就没了路,眼前就是山顶,但转圜就是山背,原来只有一个山尖尖都容不下脚。大家商量着说原路下山,子龙偏要翻过去从山背下去,说:“遇山开洞遇水搭桥,没路我趟条道。你们跟着我。”东子说:“子龙是鲁迅附体了。”邹胥说:“所以俯首甘为孺子牛嘛。”东子说:“牛吃的是草挤的是***龙喝酒只能撒尿。”我说:“子龙是公的嘛。”邹胥大笑一声道:“妙!”子龙在身前小心翼翼地踩着杂草,行了良久明显感觉气喘吁吁,东子说:“真是上山容易下山难。”子龙喊:“都留神!抓着点树。”邹胥说:“真是犟牛脾气!”却一个不经心踩到碎石滑了脚,我掏手没拉住,自己也失去重心栽了个踉跄,邹胥就滚下去,东子大叫:”邹胥!抓树!“子龙回头才反应过来,一个时间差邹胥就跌下去老远,响了一阵杂草枯丛的曳断声等蹒跚着寻下去邹胥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浑身一片狼藉,自个还在努劲儿挣扎却被藤蔓勾住了脖子,正拿手撕,嘴里骂骂咧咧道:“真是流年不利!”我们赶紧去扶,子龙问:“受伤没?”东子也问:“伤哪儿了?”邹胥说:“没事!就是一身草和泥。”东子说:“阿弥陀佛,万幸万幸。”邹胥说:”帮我找找眼镜。“我把手里眼镜递上去说:”刚刚人没拉住,眼镜倒让我拉住了!“说完一阵笑,邹胥说:”这个贪生怕死的镜腿子!“箍好眼镜爬将起来,掸掸身上的衣服。子龙长出一口气说:“我差点成了千古罪人!”邹胥笑道:“那我也是活了几千年了。”子龙嗔道:“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吓死我了!”邹胥说:“嫌你走的慢!”东子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邹胥啐口痰说:“你咒我哩!”子龙说:“再检查检查!”邹胥说:“能蹦能跳。”说完拍拍屁股。东子说:“山神保佑。”邹胥说:“迷信!”东子说:“呸呸呸!不要妄口!”邹胥说:“跟我爷爷一个样!”东子乜眼道:“我没你这么个混账孙子!”邹胥急嚷:“嘿!占我便宜!”东子说:”当你爷爷折我寿!这当子被你吓得魂都掉了!“我说:”没事就好!“东子说:”得喝口压压惊!“四人坐下又分喝了一口。

一场虚惊之后很快便下了山,山脚下杂草丛边上就是一条石子路,轧了车胎印。东子说:“有路!“抬眼看去在路口处有一农庄,实木的门架子垒得老高,上檐两端对称悬挂了大红灯笼一边一个,当中间一块绿底匾,上书四个白漆大字:友来农庄!邹胥说:“友来?这么眼熟!”东子说:“不会是学校友来菜馆的老板......”邹胥说:“人还有重名重姓的呢!有这么巧?”子龙已经走近说:“进去瞧瞧不就知道了!正好饿了。”四人迈过门楼,里面是矮竹篱笆圈的另一个世界,脚下是鹅卵石堆砌的一条道,颜色区分开是各种图案,有宝剑有荷花有葫芦有花篮有扇子有笛子,邹胥指脚底问:“这是什么?”东子说:”鱼鼓。“邹胥说:”那这个呢?“东子说:”玉板。这是寓意八仙!“复进深向前,路两侧桂树便多起来,左侧栽了蓝紫翠菊,真个轻肌弱骨散幽葩,右侧是随风点曳的月月红,也是蔷薇颜色,玫瑰态度,宝相精神。

流连了片刻便抬脚进了前厅,高柜台里一妇人伸头跟我们打招呼,东子说:“您这个农庄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哪!”妇人不明东子的话意只是恭维的笑笑,问:“几位吃饭?”子龙说:“有包间吗?”妇人笑开了一边唤服务生一边招呼说:“有的有的!秋水!带四位!摘月楼。”一个20出头的姑娘摇着马尾从里间走出来,美人尖下一张粉白细瓜子脸,穿着“友来农庄欢迎您”字样的褂子,拦腰系着蓝布碎花围裙,透出紧身黑呢子长裤一直到膝盖,蹬了一双半跟儿的嫂子鞋,怯生生的向我们问好。姑娘引我们穿了前厅过了走廊推门送进一座竹板间,台头写着:摘月楼。邹胥说:“我听摘月以为要上天呢!”东子说:“怎么?刚下来就想上去。”邹胥说:“别提这茬!想想窝气。”东子说:“化气愤为食欲!”邹胥说:“还真饿了!”东子说:“我能吃一头牛!”邹胥拿嘴努努子龙道:“喏!现成的牛!”子龙倒不好意思笑起来道:“今天我请客!一是代我爸妈表个心意,二来是抱歉抱歉。”邹胥说:“你不说我也是要宰你一顿的。”子龙说:“你点!”邹胥接过菜单翻开看看惊道:“这么贵哩!当了裤子我也不敢来第二趟!”东子谄笑道:“脏成那样还值几个钱!”邹胥便拿拳头搡东子的嘴,东子便问姑娘说:“你们老板是XX大学里友来菜馆的老板吗?”姑娘回说不清楚,说她是经朋友介绍刚来不久,不了解老板底细。东子又说:“听你口音,四川的?”姑娘圆眼点头回说:“成都的。”东子问:“姊妹几个?”姑娘说:“两个姐姐,我最小。”邹胥瞧着气氛说:“东子查人家户口咧。”东子说:“随便问问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邹胥盯着菜单道:“问了能给你打折不?”东子说:“穷学生就上不了台面吗!”邹胥说:“你是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人!“东子说:”子龙撑腰!点个熊掌!“姑娘一本正经说:“没有先生!”东子笑说:“是卖完了还是没有?”姑娘说:“没有这个菜哩。”说完拧眼回想复肯定道:“没有的先生。”我对东子说:“别逗人家!”邹胥说:“让他说!他不是饿嘛,秀色可餐哩。”说得姑娘脸上一阵红,东子嗔道:“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邹胥只是笑。

离开友来农庄天色渐沉下来,一行人心情格外舒畅,东子三步一回头向里望,邹胥说:“望穿秋水咧。”东子哼一声没理邹胥,邹胥复道:“子龙,你爸妈那边情况怎样?也没个电话?”子龙说:“新手机还没买,我也正琢磨呢。”邹胥说:“拿我手机打一个问问。”子龙拨通了电话听了良久,说:“去过了,人没事。”邹胥说:“话说透了?”子龙说:“我妈说治疗费用我们承担,一直到出院。”邹胥说:“没说后续?”子龙说:“对方就提了眼前。”东子说:“那看来还算顺利。”邹胥说:“这谁有准!怕不知道在背后怎么合计呢!”我说:“也不用把人家想的这么坏。”邹胥说:“出门带伞,未雨绸缪。”我说:“就算有后续,也跟子龙无关。”邹胥说:“你说无关就无关?到时候他们能认了?”我说:“怎么!还赖上了?”邹胥说:“万一有个后遗症的。”东子接茬道:“变成个瘫子傻子二百五吗?”邹胥正色说:“子龙,反正到时候你不能傻!”子龙说:”我心里有数!“邹胥问:”还要住多久?说了吗?“子龙说:”这倒没说。“邹胥说:”能出院了就回家养,耗在医院里那可是无底洞!“子龙说:”我妈说一切听医嘱的。“邹胥说:”医院巴不得你常住。“子龙说:”那我就是仁至义尽了。“邹胥说:”叫你爸走走关系托托医院。“子龙说:”他这边没关系。“邹胥说:”关系都是你托他他托你的。“子龙说:”没这个必要吧,倒显得我们小家子气。“邹胥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顿了顿复言:”谁都有个三病六痛的,今天叫肚子痛明天喊屁股疼的不出院,在医院安享晚年哩。你想想这无底洞!“子龙想了想说:”我再想想。“邹胥说:”要出力就招呼。哪怕给他披麻戴孝的。“东子说:”你倒好!直接把人咒死逑了。“邹胥说:”我也是想想就恨。“我说:”先顾眼前,走一步是一步,再说人家也没闹也没跳的。“邹胥说:”话是这么说!白脸我还是要唱的。“复道:”我就气明明他先动的手!偷了牛叫子龙拔桩还承担所有后果,自己撇的一干二净的。“东子说:”这也是因果循环。“邹胥说:”玄乎虚虚的!“东子说:”他打了子龙子龙回了他,扯平了。现在他住了院,子龙好好的,天平不就倾斜了嘛!“邹胥说:”什么歪道理!我现在就跟你论个先来后到!“东子说:”你这么说就论不通了!“邹胥说:”要我说这事也简单!伤了我们认!白纸黑字写清楚,该赔赔!该枪毙枪毙!不要头里说定一出,好好的没准备里再闷一棍子。“我说:”你也不要尽把人往坏里想嘛!“邹胥说:”人心隔肚皮的。“东子说:“还是那句话!走一步是一步!子龙不也说了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洪水都治了,还端不了一碗口水?”邹胥说:“眼下只好这样了。但还是争取跟医院、医生通通气。”子龙说:“这事回去跟我爸聊聊。”邹胥说:“你呢,就旁敲侧击的说说风凉话。大人心思重,能转过弯来的。“转头复道:”东子!回去你也打听打听,学校三千人里你认识两千的。”东子说:“包给我!但不能保证,应人事小,误人事大。”邹胥低头思忖道:“再者!我们挑个日子,拎点东西陪你去一趟医院看看,不去倒让对方觉着你怕了!躲了!”我说:“是这个理儿!”邹胥又谨慎道:“但有言在先子龙!你这脾气,到时候可不能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子龙说:“这我拎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