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沉淀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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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风波告结

车开至医院门口五人下了车,拎着东西穿过医院走廊直奔住院部病房,着白衣的医生、护士往来穿梭,走路根本不抬眼。抽血处传来小孩子的嚎啕,大人搂着劝慰说:“蚂蚁咬一下的,不疼。”小孩子只是大声哭诉道:“我不要打针。”大人便劝护士说:“轻点轻点。”护士戴着白口罩没表情只是照常进行,倏尔道:“按好!下一位。”小孩子便停止了哭闹。行至拐角处一群人簇拥着病诊轮床忙不迭的转弯疾驶,仓促间撞到正在东张西望的东子下腹,没声儿的匆匆开过去,东子揉肚子抱怨一句:“赶着去投胎吗?”抬眼望见床单上殷红的血迹,意识到是送去急诊抢救的重患便不再言语。再走两步前边挨两侧墙壁依次排放着CT自动取单处的机器,正在轰轰的吐单子。左边是塑料宽门帘掩下来刷在地面的口子,穿过去外间是开辟了圆形露天的吸烟处,栽几棵橡皮树,正有人**头接耳的吞云吐雾,烟气像压抑了似的喷薄开来。子龙说:“我买包烟去。”纪红卿拦了说:“不学好!吸烟有害健康。”子龙说:“用来散的。”邹胥说:“我跟你去吧。”两人交接了手里的礼盒便扭头走开,东子说:“你们看,医院像不像银行?”我说:“哪里像?”东子说:“护士好比业务员,医生好比总经理,病例本就像存折子,写一方子代表存一笔,都在窗口掏了身份证明照字拿药,存款就被划掉了。“纪红卿说:”东子倒哲学。“我说:”他净故弄玄虚的。“东子说:”你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理嘛。“我说:”要照你这么说,都在消费健康呗。“东子说:”身体按时间新旧,岁数呈年代更替,健康才是保值品,但都不懂这个道理。“纪红卿说:”拥有的都不知道珍惜的。“东子说:”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我笑问:“你谋万世了?喝起酒来跟不要命似的。”东子不好意思起来,说:“人无完人嘛。”我说:“下次发表高见的时候留神自己屁股擦干净了没有。”东子说:“都道是家贼难防,自己人拆自己人的台最一针见血的。”说者无心,我听了倒觉得像在暗里戳破了纪红卿之于我跟邹胥的三角关系,老实人吃的亏,骗子被揭破的耻辱,我倒一箭双雕的被兼备了,心里嘀咕是不是东子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正在为难,子龙跟邹胥并肩阔步走过来,见子龙手里拿了包硬中华烟,东子说:“怎么去这大半天?”子龙说:“附近超市的中华烟都卖断了货,走出二里地才找到一家有。”东子啧啧嘴说:“看看这人情世故的产业链!”纪红卿笑问:“东子又发见了什么奥义?”东子说:“没钱关系走不了,看病送礼一大包。”纪红卿说:“你倒世故,哪里学来的!”东子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就算道听途说,空穴也不来风的。”邹胥拎过礼盒说:“净说这缺盐少醋的话,你清高哩!事没落到你身上,你倒能两手空空走一趟的。”纪红卿岔了话道:“就知道耍嘴功窝里横。赶紧过去吧。”五人复往住院部走去。

乘电梯上到六楼,问了服务台病人房间号,来到门口推门进去便见单独一张病床旁簇拥围坐了一家几口人正在嘘寒问暖,背窗的一中年妇女注意到门开了打量我们问:“你们找谁?”纪红卿探头回说:“阿姨您好,我们来看望朱鑫晨。”女子热情的站起身说:“你们是晨晨的同学吧?请进请进。”复低头对病床上躺着的朱鑫晨说:“晨晨你同学来看你了。”纪红卿支吾一声回说:“我们是朱鑫晨的校友。”病床咯吱一声探出朱鑫晨的头,几目对视空白处气氛倒显尴尬起来,朱鑫晨支撑着复躺下虚弱的说:“他就是赵燃。”女子抿了表达笑的嘴脸上挂了难堪,“请进”的语调压低了下去听着像要扫地出门,纪红卿捅了子龙的胳膊带头大方洋着笑走进去向余众问好,又示意我们把礼盒放下过来叫人。子龙说:“叔叔阿姨好。奶奶您好。”女子身旁的男子起身礼貌的回说:“你们好。”便掰了香蕉抓了苹果要递给我们,对面的老妇人便沉了脸道:“现在水果这么贵,你当河边上捡石子打水漂哪。你儿子还躺在这哩,里外哪样不花钱?你做老子的表的好榜样!”男子顿了手端着水果进也不是出也不是,纪红卿说:“谢谢叔叔,我们不吃。”男子苦笑的放下水果摊手示意我们坐,又过来把陪护床展开放平说:“坐,坐。”老妇人说:“哎哟!才洗的被褥子,你当沙发垫子啊!坐脏了再!还不抽出来!”东子已经一屁股坐下去又局促着站起身,我们看着纪红卿回首躬身拢了被褥子叠了轻放在床尾赔笑说:“不好意思呀奶奶,我们人小不懂事,有不对的地方您老多担待。”床上朱鑫晨说:“不怪你的纪红卿,你坐。”纪红卿问:“你感觉好些了吗?”朱鑫晨说:“好多了。”男子说:“医生说康复的挺好,不久可以出院了。”老妇人喝道:“你就牵肠挂肚那一圈猪,畜生倒比人金贵!将来指望它们养你老哩!也不管不顾你亲生儿子还躺在这,巴不得出了手术台子就收拾收拾奔家去!”男子说:“妈!你说这干啥?该怎样还不得听个医嘱。”老妇人说:“乡下不比城市,都说大医院床铺紧,保不齐大夫查得一二不顾三的就叫你腾位子,都说捉贼拿赃,人出了院将来万一有个好歹,找谁说理去!”男子说:“妈,您就净操这没事儿的心。”老妇人说:“我都是快入土的人了!我操哪门子闲心,偏偏有人就不让你省心!”话像题的金匾大字,就算是文盲在黑夜里也认的出“有人”二字指的就是子龙。东子颔首乜眼轻咳颤身挨了挨子龙,子龙像焖开水胀了腮帮子被盖子憋着只出气不出声儿,纪红卿只好讲顺水话道:“奶奶讲的在理。”老妇人说:“还算有个懂道理的明白人。”纪红卿说:“都说孩子病了大人最苦,奶奶脸色看着憔悴的很。”老妇人说:“人上了年纪了,本来就觉浅,临到半夜晨晨一翻身子嘴里咧咧我就心疼得更睡不下去,生怕有个不自在的没伺候到位,熬了两晚上没合眼了都。”纪红卿说:“这哪吃得消!奶奶年纪大了更要保重自己身子骨。”老妇人说:“我也是操心了一辈子,心在手里拿不下来的。”纪红卿说:“我爸妈也劝我奶奶舍了那几亩田在家养老,老人只说闲不下来的。”老妇人缓了脸说:“咱乡下人都是劳碌命,前半辈子顾儿子,后半辈子顾孙子。”纪红卿说:“您跟我奶奶说的一个样,奶奶也最疼我。”老妇人挂了慈祥说:“儿子是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肉疙瘩,生了孙子也是打着筋连着脉,哪有不疼的道理。”纪红卿说:“都说隔辈亲,今天听奶奶一说我才理解了。”老妇人和颜悦色起来道:“好女娃,今年多大啦?”纪红卿说:“19属马。”老妇人回忆说她做姑娘的时候也是好出落的,十里八乡的媒婆子踏破了家里的门槛儿,上门说亲的能拼两桌子,光瓜子壳就扫了三满簸箕,倒了鸡窝鸡不啄,她扬笤帚去打鸡,鸡闹爹娘骂的。又说迷了眼偏偏看上了二俊子,就是现已去世的老头子,铁了心要嫁过去。说那年月成亲过日子就图个实在本分,坐花轿是财主家才有的排面她是骑牛被牵着嫁过去的,鞭炮炸小孩子跟,看热闹的人从村头站到村尾一豁豁的夸棉袍子如何如何好看,绣花鞋如何如何纳的好。又说赔过去的红铺面、搪瓷白脸盆子到现在还用着,老伴儿走了她心里也还有个念想。又说以前不比现今,进照相馆拍相片是开洋荤她是没赶过这时髦劲儿,结果人老了就一张黑框相片送了终,说说就抹眼泪。纪红卿听了也是泪眼婆娑的动了感情,嗅了鼻子拭了噙着的泪花子说:“奶奶真不容易。”一句话像说到了老妇人心坎儿里,当下就靠近挽了纪红卿的手说:“你这女娃看着就叫人怪心疼的,我是命里没福咣当下的都是男崽儿,身边也没个闺女啥的。”纪红卿说:“您要不嫌弃,认了我这个干孙女。”老妇人喜笑颜开说:“老了还添了福了,怎么会嫌弃?”纪红卿喊一声:“奶奶。”老妇人笑不拢嘴应承,又俯手顺了纪红卿的头发。再听了些油盐酱醋家长里短的话外间光线便暗下去,男子开了灯说:“妈,饭点了,我去打饭。”老妇人说:“你打了上来带我干孙女他们下楼吃饭去。”纪红卿忙不迭的推手拒绝,老妇人说:“还嫌我老婆子粗茶淡饭招待不周吗?“纪红卿忙解释说:“奶奶您误会了,我们还要赶回去晚自习。”老妇人执意挽留,说:”一顿饭也误不了你们多长时间的。“东子上来说:”奶奶,来一趟就已经添麻烦了,不敢再造次的。“老妇人说:”叫我一声奶奶,就听奶奶的话。“纪红卿说:”奶奶宽心,我们饿不着自己的。“我们也附和称是,病床上朱鑫晨也挤了眼说:”奶奶您就别操心了。“老妇人便也松了口挽着纪红卿又说了些热乎话,等朱鑫晨父亲安顿好准备下楼打饭的空档便话别了家属和病人,跟着一齐坐电梯下了楼。

分别之余,朱鑫晨父亲抱歉的说:“我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冒犯的话你们千万别放在心上,听听就过去了。”子龙早没了气,诚挚的说:“叔叔。是我对不住在先,就算打我我也是心服口服,该着的。我向您跟阿姨奶奶还有朱鑫晨道歉。”男子扶了子龙肩说:“事情我也知道的,我们家晨晨呢也有不对的地方,你爸妈也来过了,我们也不好意思。发生了就过了,我们也不想追究什么。都还是孩子,牙还难免磕着嘴的,以后心思都要放在学习上。”子龙说:“谢谢叔叔。”男子说:“那我也不留你们了,你们也早点回学校。”纪红卿说:“叔叔您也要注意身体,有空我们再来看望你们。”话别了朱鑫晨的父亲,一行人心里总算舒了一口气,东子说:“没想到这么顺利的。”纪红卿说:“人心都是肉长的。”东子打趣道:“毕竟是有两个奶奶撑腰的,说话也是向着的。”纪红卿说:“你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子龙说:“得亏咱妹子跟着,女孩子好说软和话的。”纪红卿说:“老人都要哄的。”笑着复道:“主要是拿人的手短吃了人的嘴软嘛。”大家笑出声,子龙说:“走!今晚我请客。”纪红卿嗔道:“你们又要逃晚自习!”东子说:“我早跟班主任请了假了,班主任知道是来看朱鑫晨也希望双方调解开巴不得我们呢。”子龙对纪红卿说:“这下没有后顾之忧了吧。”东子说:“今晚非得喝个直挂云帆济沧海去。”遂拦车奔了友来菜馆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