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沉淀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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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别了,我的爱人

当晚大醉,隔夜醒来恍如隔世,只觉头痛异常。静听宿舍里还都睡着,蹑手蹑脚爬将下床,看时间七点还未到,外间亦是潇白冷寥,有风啸摧枯枝颤,乱了荒草也乱了阳台上晾挂的衣裤。我坐下倒杯凉水起眼看手机,并没有一条未读信息和未接电话,心里又不忍一阵酸楚,独自依椅背轻声叹息。其实邹胥也已醒,见我昨晚态度反常,本就心存疑虑,想定是有事,见我叹息欲问我原因,便出了一口重的呼吸。我亏过头望见邹胥探头往下找我,抱歉说:“不好意思,吵醒了你了。”邹胥说:“酒醒了?”我说:“渴的厉害,下来找杯水喝。”邹胥说:“怎么喝那么多,拦都拦不住你。”我醉酒断片已然忘却了昨晚后事,问他:“我喝了很多吗?”邹胥撑起来披件衣服罩着说:“多还是其次,却吐得到处都是,你不记得了?”我回了神问他昨晚后来什么个状况?邹胥说:“你回来之后先敬一圈,光喝不吃菜,坐下就吐了,吐完爬起来到处找酒,磕翻了桌子,菜都被你掀了一地,这些你不记得了?“我慌忙掩饰失态,问:”真的假的?“邹胥说:”不止这些!你还拉着东子和秋水起哄要他们交杯,东子这边还好说,秋水咱也见过,虽然不熟但也不算陌生,喝就喝了嘛!可人家缪白刚来,你这......“我急问:”怎么了?“邹胥顿顿挫挫道:”你看看子龙。“我说:”子龙咋了?“邹胥说:”也是被你灌的!“我拉长了问:”我灌他了?“邹胥说:”你敬缪白,缪白本来就喝不下许多,你让子龙代,还说:‘感情深一口闷。’子龙被你灌了三满杯,歇菜了,我们扶他躺下,你拉着缪白对着子龙一顿夸,好家伙!子龙飞也似的爬起来跟你拥抱,又两杯下去!“我说:“我是真的一点儿都记不得了。”邹胥说:“不记得了也好。”我说:“你这话里有话的能一次说完吗?”邹胥笑起来,说:“我也是开了眼,平时瞅着纪红卿文文静静的,昨晚也是一顿好喝。”我说:“她也喝多了?”邹胥说:“还跟你跳舞来着,忘了?”我一口水半吞着差点噎着,说:“你在讲故事吧!”这边东子也醒了,突然接了话茬道:“这我可以作证,千真万确。”纪红卿知道我的心事,我本有意藏下,况且当着邹胥的面我也不便说开内里前尘,便问东子:“我拉你和秋水交杯了?”东子倒笑了:“这被你闹的。”邹胥说:“他是感激你的哦。”东子说:“子龙何尝不是呢。”邹胥说:“一箭双雕哈。”我说:“我真不是存心的。”邹胥收了脸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们呢?”东子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你别自己受着。”我定定说:“汤轻和我提了分手。”邹胥动作大了,压得床咯吱响问:“你在讲故事还是我在听故事?”我说:“真的。”东子说:“这我不信。”邹胥也不信,说:“汤轻我也见过,谈不上多熟嘛,姑娘还是不错的。”我说:“我自己也不明白,来的突兀。”邹胥说:“什么时候的事儿?”我说:“就在昨晚吃饭的时候。”东子问:“为什么?”我说:“我也不清楚。”邹胥问:“谁提的?”我说:“她!”邹胥试探问:“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我说:“什么?”东子接邹胥的话挑开了说:“是不是金屋藏娇,窃玉偷香,做了对不起汤轻的事了?”我斩钉截铁道:“你们还不信我!”邹胥思忖道:“那倒是,你的事我们都是知道的。那为个什么嘛?”东子咳了一声小声说:“额......是不是汤轻?”我心下明白东子的疑惑,说:“我不清楚,她只说要分手,还说要走了。”邹胥问:“走?去哪?”我说:“她没告诉我。”邹胥说:“你没问她?”我说:“信息不回,手机关机。”东子说:“你没再问问?”我说:“昨儿不是醉了嘛,刚起来还没问。”邹胥说:“这是你们俩的私密事,我们不便多说,你自己看着办。”我说:“我会问清楚的。”东子翻个身嗫嚅道:“不管因为什么,肯定不是原则性的事,你就别多心了。”我说:“我是不甘心。”邹胥说:“我看人准的,汤轻是顾全大局的姑娘,不会有幺蛾子。”我说:“我懂她的,但既然说了,覆水难收。”东子坐起来问:“没有余地了?”我说:“我何尝不想这是误会!”邹胥说:“提到误会,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譬如?”东子问:“你能别一句话分两句说吗!”邹胥说:“譬如酒吧的事儿?”我突然一个猛的意识,脸上为难起来,东子说:“这纯属是年少轻狂,算得上什么误会嘛!”我没了话,邹胥劝我说:“不管怎样,我希望你们好好的。”东子说:“没有说不开的话,没有解不了的仇。”邹胥说:“两个恋人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东子说:“我的意思是不管误会也好,冤仇也罢,事儿总会弄清楚的。”邹胥说:“是这个理,你就别忧心了。”我说:“我不忧心。”邹胥说:“我知道你是不甘心。”我说:“说不甘心其实是假的,是舍不得。”东子说:“在一起这么久了,说分开就分开,搁谁都这样。”邹胥说:“你不妨再打个电话?毕竟隔了一晚上,即使误会、冲动,也该清了、缓了。”

我弃了茶杯拨了电话,电话瑟瑟通了却无话,我在这头也沉默着,只有屏幕上计时显示过去了三十秒无言对着。邹胥同东子也禁了声,只有子龙吧唧嘴踢一脚被子敞怀睡得正浓。我揣摩话头该怎么起,汤轻却问了好:“你好吗?”我下意识起身去阳台关了槅门撑在栏杆上说:“不好。”汤轻说:“感冒了吗?声音重重的。”我说:“昨晚喝多了。”电话那头没有汤轻表情画面的声音又说:“以后少喝点。”我问:“你昨晚说的话算数吗?”沉默得连风声都静了,汤轻说:“是的。”我问:“为什么?”汤轻说:“因为我要走。”我问她到底要去哪里,汤轻说:“出国。”我邹了眉说:“你出国做什么?”汤轻说:“姨夫在国外发展,父亲希望我去国外读书。”我问:“什么时候的事?”汤轻顺呼吸躁了听筒,说:“很早的事了。”我说:“你为什么瞒我?”汤轻说:“因为当初我不想去。”我问:“现在为什么要去?”楼下已见身影,天色淡薄阴开,我望天际许久,汤轻说:“因为我不能自私只顾自己。”我稍理解这话的背负,父母之言为尽孝道,想起久前汤轻对馄饨担子的一席话,说:“你出国,我理解,不怨你,我可以等你,你为什么要提分手呢?”汤轻说:“因为我累。你能明白吗?”我说:“那分开就不累了?”汤轻已有哽咽之色,说:“心里没了挂念,就不累了。”我说:“我不信。”汤轻说:“时间久了便好。”我说:“我不会变。”汤轻说:“不要犟,听我的。”我说:“我等你。”汤轻说:“别等我。”我不依她,硬挽留道:“多久我都等你。”汤轻说:“我不回来了。”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我说:“你休想骗我。”汤轻说:“父母打算移民,不会再回国了。”我如五雷轰顶,一下子不知所措,前路茫茫后路尽绝,只说:“我想见你一面,当面说清楚。”汤轻说:“我已在机场,马上就要登机,这是最后一次跟你联系了,去了那边会换号码。”我说:“真的就这样了吗?”汤轻略带了哭腔道:“是的,别了。”没再给我多说一字的机会便挂断了电话。我着急回拨过去电话已经关机再没能通。我呆呆伫立在阳台,用力握了手机,百般愁绪涌上来,心如被挠刀割一般,抖了一个激灵被风带了满头满脑的鸡皮打颤,一下子空了,魂魄也出了窍,不知该站还是要倒,脚底发麻,暖流倒拂了通背满腔,再也抑不住酸楚并颤抖,眼泪挂了鼻尖,耸肩起来。慌得邹胥和东子下床来安慰我,把我搀进去,关了槅门,推我坐定。我手掩了双目,只在嘴里出气,东子唉声叹气拍我肩膀,邹胥扶我背问我:“说清楚了?”我点头拭泪省涕,东子问:“到底为什么嘛?好好的两个人。”我平复了一阵子,说:“甭问了,这篇翻了。”东子急待再问被邹胥示眼拦了,邹胥道:“翻篇了,过去了。”东子也说:“不提了。”刚才太忘情失了态一时间有些恍惚,对邹胥说:“我再睡会。”东子说:“吃了早饭再睡吧。”我说:“不饿,困了。”邹胥说:“好好睡一觉吧。”我自爬将上床,面壁合了眼。

睡了长长一觉,反复的噩梦,醒来累极。我起身下床,看时间已是中午时分。宿舍空空荡荡,想邹胥他们许是下楼吃饭了,我自犯懒也不想出门见热闹,遂穿了衣服拢腿缩在椅子里出神发呆。宿舍静极了,仿佛大千世界唯遗我只身一人,千愁万绪,空寥寂汵。我不知该做些什么?也不想去做些什么。我想汤轻,忆到曾经的美好,那些经历,如真亦如幻。我抬手在虚空一抓,手却无力,即时又软下来,保持原来的姿势。心里不再酸楚、惆怅,只是不舍那点点滴滴,浮光掠影。眼前凸显了汤轻的音容笑貌,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