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云开见岳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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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荒漠白衣

“没有必要这么着急吧,我打个瞌睡出来慢一点,你就像要吃了我一样。”郑卓依旧是那身打扮,拿着单单一把打刀走了出来。

此时细细一看那刀刃,上面的花纹就如水滴滴入静水产生的阵阵涟漪,却并未模糊这直冒寒光的刀刃展现它的清澈冷寒,不知为什么,那些花纹似乎无序,却是连在一起的,与其说那是水中涟漪,还不如说是…

“这刀名为‘修罗的皱纹’。”郑卓冷笑了一声,“但愿袁先生还记得这名字。”

“你是,郑月?”袁一凡有些吃惊和少许慌张,但依旧不相信眼前此人的身份,“花纹易造假,你究竟是何人?别装神弄鬼了。”

“花纹易伪造,但是其锋锐不行。”杨岩扶着胳膊站了起来,“今天我的陨铁短枪和这刀碰撞三十回合左右时,竟然出现了裂纹,好刀。”

袁一凡稳住气息,似乎平静地看着郑卓,“四年前你是我的手下败将,四年后,你依旧是。”

“当年我身中三支毒箭,你也勉勉强强才打倒了我,不知此时此刻,你还是那么肯定吗?”

“呵!”袁一凡仰天大笑,“是,我承认我不如你,但是记住你这反贼,其罪当诛!杨岩,杨墨,鬼斧怀,一起上!”

“这…”杨岩想要张口说话,但是被抢先了。

“哦,我忘了。”袁一凡看了看杨岩的胳膊,“你就歇着吧,让他们二人上!”

“不是,不是这个…”杨岩眼皮跳动着,“这不是大丈夫所为。”

“那前提对方也得是大丈夫才行,可是你眼前的,这是个恶鬼,想要吃尽我们的肉,喝干我们的血!”袁一凡激动地怒吼着,就连杨岩拴在一旁的黑马坐骑也有些畏惧,踏着小步离远了一些。“还等什么!快上!”

郑卓明白战斗在所难免,他瞅了瞅暗处的斯达尔,用眼神示意她快走,但是后者不知是因为没有注意到还是什么原因,依旧杵在那枯死的松树后面,一动不动。“傻子,我在救你…”

其实刚才袁一凡感知到的不是郑卓,正是斯达尔,只不过他也不确定是那个方向的动静而已,郑卓从另一道上上山,差一点没来得及。

就这么一走神,那巨斧就从他的正上方落下,他举刀一格挡,待斧头落在刀刃的一瞬间,他架构全部崩坏,整个人向后崩去,双手的虎口和裂了一样,流出了些许鲜血,但是刀上却没有留下一丝刮伤,但是鬼斧怀这个虎背熊腰的壮汉也感觉到了同样的感觉,正放下巨斧捂着酸痛的胳膊骂娘。

一波未平一波未起,杨墨的枪异常狠毒迅疾,乘着郑卓还没有找回平衡,一枪直取肋间,郑卓只得一侧,在地上因为惯性翻滚了几圈,才缓缓停住,赶忙抽出助差往上一翘,挡住了第二枪。“有点水平,不愧是李傅萍那种蛇蝎心肠的女人的弟子!”

“侮辱我可以,还望不要侮辱我的恩师。”杨墨有些生气,枪尖的力似乎变得霸道了一些,他人往前一撑,枪尖和枪杆之间出现了些许弯曲,靠着这股力量,郑卓的助间被挑飞,深深插在了地上。

郑卓因为吃了回力丹,现在异常兴奋,感知异常敏锐,所以虎口的伤炙热灼烧的感觉一直保留在掌间,但是他现在不惧疼痛,只希望自己能保持清醒,这伤倒是个不错的发泄点。

郑卓一个滑步冲向杨墨,杨墨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一时间没来得及把高抬的枪收回来,待他回归防守姿态时,郑卓已经来到了他身前五步之内,那长枪一点用都没了。杨墨眼疾手快,抽出腰间的短剑,扔下枪和郑卓撞在一起,但是郑卓的气力远超杨墨,别在一起的刀剑擦出剧烈的火花,眨眼之间,杨墨已经被推回篝火旁边,和他父亲一样,右手缓缓流下鲜血,痛苦地跪倒在地。估计除了早上的杨岩,没人知道刚才一瞬,郑卓砍了三刀,纵使挡住前两刀又怎样?杨墨除了不甘,还有疑惑地看着他的父亲,杨岩却只是摇了摇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千叶斩,受教了。”郑卓微微一鞠躬,转头看向鬼斧怀,“你也要试试吗?”

“哈!”鬼斧怀似乎在憨笑着,“我可不怕你。”说完,就抡起了斧头,不过这次,那斧头没有之前那么刚强,反而变得有些柔和,在和郑卓撞在一起的一瞬间,郑卓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似被一股四面八方赶来的力按下去的感觉,虽然这招让郑卓一点危机的感觉都没有,但是他现在整个人都被压着,竟然一点都动弹不得。

“好!”袁一凡架起剑飞奔而来,剑尖直指郑卓那戴着斗笠的头颈。

“啊…”郑卓轻吼一声,发现自己短时间内的确无法挣脱,只能试图改变自己的方向,让袁一凡的剑不会那么致命。

“哼。”袁一凡一剑刺到了郑卓的右肩,郑卓双眼紧闭,略显痛苦,“既然一次性杀不了你,那就再砍一剑!”

郑卓因为受伤,胳膊上的力卸去了一点,此时被压地更紧了,死亡已成为定局,“回来只杀了一个?”郑卓自嘲着,“不过也够了,毕竟,杀了一个真正的小人…吴淄颖,我马上下去见你,袁一凡,复荣军在下面等着你。”

随着一阵激烈的火花和金属碰撞声,黑暗的夜都被这亮光划破了一瞬的口子,斯达尔拿着一把单手剑护在郑卓前,一路上阻挡她的匪兵已经变成了一具具死尸,袁一凡自己惊讶竟然没有发现刚才那么大的闹剧。

随着袁一凡的剑被挑开,鬼斧怀一看形势不对,也松开了力,被郑卓弹了回去。

“(图安语)你脑子在想什么?”郑卓不满地训斥道,“(图安语)我明明已经示意你了。”

“说中土话吧,我怕你说着别扭。”斯达尔有些傲娇的语气说着,“你救了我,我不能白辜负恩人呀…我不能欠别人两条命。”

“行。”郑卓用着一种无奈而认命的语气看着这个美丽的姑娘说着,不过也轻松了一些,“现在还欠我一条命。”

“先不说这个,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斯达尔挺直身板,摘下一些铁甲,只留被精心装饰过的一身皮甲,“你有下一步计划?”

“原本有。”

“先告诉我。”

“救人,然后尽力活命,死了活该。”郑卓大笑着,看了一眼有些懊恼的斯达尔,赶忙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抱歉,失仪了,我吃的东西让我有点不正常。”

“无妨?”斯达尔一只眼睛眯了眯,说道:“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我刚才上山用的一条小路或许还可以走,但是你得想办法…”话音未落,几名匪兵就把他们围了起来,郑卓看了看自己上山的那个口子也被一排一排匪兵挡住了,顿时被噎住了一瞬,“好了,现在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杀出去吧。”

“先生对于现在的自己,有几分把握?”斯达尔看着郑卓肩上的伤口,关心地问着,“真的还能打吗?”

“你不清楚,现在越痛对我来说越好…我对付那个老头,你对付那个斧头,可以吗?”郑卓这样说着,眼中又出现了杀气,顿时冷酷地让斯达尔也有些冒冷汗。“我们必须活着走出去,你是车队队长,我和他们有些过节,我们一个都活不了,只能杀死阻止我们活命的人。”

“连我们图安军队都不敢硬接的敌人,我们两个能有多少把握?”斯达尔皱起眉头,大概是意识到现在情形对他们的不好吧。

郑卓突然一下失去重心,往前倒去,斯达尔赶忙把他扶住,却吃惊地发现郑卓用来遮盖嘴鼻的面罩已经被鲜血的味道充斥着,郑卓也表情痛苦。“谢谢…”郑卓这样说着,举起打刀对着自己的右脚狠狠戳了下去,方才清醒了一些。

“这不是回力丹的副作用吗?”袁一凡算不上尽知天下事,倒也见多识广,一看郑卓萎靡不振的这幅样子,原本愁眉不展的面孔顿时大喜,“好呀,好呀,你今天可以说插翅难飞了!”不用袁一凡提醒,鬼斧怀也一同冲了上去,原本那些匪兵也默契地让开了一条路,还没等斯达尔吃惊,鬼斧怀仗着自己的长腿就率先冲了上来。

“小妞!今天白天那么多人当在你面前,现在你也该尝尝我这巨斧的滋味了!”说完,鬼斧怀兴奋的表情在焰火的照映下显得有些狰狞,但是斯达尔并未胆怯,抽出单手剑抓着郑卓的肩膀侧身一闪,用剑意图改变巨斧的路径。待火花飞溅时,斯达尔单手一放,把那断成两截的剑刃扔在了地上,咽了咽口水。

“你就会这么一招吗?”郑卓嘲讽地笑着,这笑声真的令敌人很不爽,“只会从上往下劈或者从右往左劈吗?那你可就…太鸡肋了。”

“混蛋!看来刚才那剑你没挨结实,早知道把你那一下踩扁了!”鬼斧怀突然使出一套变幻莫测的斧法,刚正带柔,柔中带刚,不像之前那般只凭着蛮力乱挥,现在倒是有些像枪法,处处直指要害。

郑卓见状,把斯达尔护在身后,把自己背上的长剑扔给了她,“接着,这憨斧头,我破给你看!”斯达尔拿到剑以后,并未细细观察,只看那剑柄和剑鞘毫无修饰,以为是一把普通至极的无名长剑,但是和袁一凡对上时剑身发出的突如其来的寒光却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小心,别伤了自己,这剑极其锋利。”郑卓这样说着,一边轻描淡写躲避着斧头的追击,这缥缈的身法,完全不像东和人的刚强的身法,倒是像中土云岳宗的身法,杨墨不禁自己暗暗思索,却发现杨岩也在看着他。

“呃…”郑卓连续刺伤了鬼斧怀四刀,虽说都是要害,却并没有扎的很深,只是小出血,并非他不想杀死鬼斧怀,而是他的体力已经不够了,身上一点气力都没有了,鬼斧怀吃惊地看着自己伤口的同时,郑卓已经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喂!先生…”斯达尔不知道郑卓的称呼,只能这样喊,“站起来!”

袁一凡反手一别,把斯达尔手上的剑击落,捡起那把剑径直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地插入斯达尔的左胸,将其狠狠钉在了一块石头上,“小姑娘,关心别人的同时,关心一下你自己吧。”

鬼斧怀的吃惊已经转变为了愤怒,提着斧头缓缓走向倒下去一蹶不振的郑卓,“老子要把你的脑袋当酒壶!”

“鬼大哥,不要!”杨墨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抓起长枪,挑开了即将落下的巨斧,“这人乃是真君子,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把自己的命看得很轻来换取别人的性命,今早本就是我们不对。我们不应该趁人之危,伤人家君子之身。”

“小子,这里不是你讲仁义的地方。”鬼斧怀又露出了笑容,“没关系,我在这里处理了他,没人知道的!”

“大王,您要是一意孤行,我将不再听从你的命令!”杨岩在一旁对着浑身沾上斯达尔鲜血的袁一凡说道,杨岩手下的士兵似乎也有此意,纷纷放下手中兵器。

袁一凡手下的士兵急了,领头的大喊:“捡起来!你们要造反吗!”

袁一凡有些吃惊和愤怒,但是细细思考之后,他似乎选择了妥协。“好。”

“真的?”杨墨不可思议地问着,“您要放他们走了?”

“不,我不杀他们,可没说放他们走!”袁一凡把长剑从斯达尔胸口拔了下来,斯达尔捂着胸口痛苦地蜷卧在地上,却被袁一凡一把抓起来扔到了郑卓身边。

郑卓缓缓扶着斯达尔站起来,“你知道,我们绝不会当你们的俘虏。”

袁一凡呵呵一笑,“好,那我放你们走。”

“什么?”郑卓看着眼前这个诡计多端的中年人,相信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说吧,有什么特殊条件。”

“从这里走。”袁一凡指着一处悬崖峭壁,在月夜的照映下依旧深不见底,“请吧。”

杨岩激动地指着袁一凡,一时说不出话来,“你…你!”

“我知道,我遵守了我的承诺,不杀他们,杨将军不要太过高兴,激动地忘我了啊?”然后剑锋一转,对着郑卓,“这是你们唯一的活路,走,还是不走。”

斯达尔因为疼痛一句话也说不清楚,但是示意让郑卓垫着她的身体滚下去,郑卓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不,我绝不会…”

斯达尔示意让他把耳朵靠近一些,郑卓才勉强听清她说的什么,“我左胸被刺穿,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了,纵使…本来…跳下去…活命的几率就不大…但若是…我能替你挡一命…我们就两清了,我不…喜欢欠账。”

“但要是还不清呢?”郑卓苦笑一声,“下辈子你再还,怎么样?”

后者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再次醒来的时候,烈日已经在烘烤着郑卓的后背了,后背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混杂着已经干燥的血迹,吸引了不少围观的食腐动物,但它们都失望地走开了,因为它们发现自己等了许久的食物居然还活着。

郑卓感到浑身乏力,但是并无回力丹那痛苦的反噬,说明时间至少已经过去了半天,他最后只记得跳下去的一瞬,他把身子垫在了斯达尔身下,抱着她跳了下去。

郑卓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一道陡峭地沙坡边,长长的沙坡之上便是近乎垂直的悬崖,郑卓只感觉自己的右手有一些疼痛和隆起,大概是骨折了。他缓缓正坐,跪拜着这大自然的奇特,若不是这道连接悬崖的沙坡,自己早已经粉身碎骨了。

他捡起了散落在地面的一把刀和一把剑,助差估计是留在上面了。

斯达尔呢?郑卓感觉到后背火辣辣的擦伤,想起了这件事。他转身看向自己起来的左右,发现斯达尔就离自己不过五十米,他以目前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跑去,跪倒在了斯达尔旁边。

斯达尔完美的身材正安详地躺在沙地上,她已经脱下皮甲,只穿着一层白色已经被染红的薄薄的衣纱,就和纳塔尔的穿着一样,面对着太阳,似乎也是醒着的,原本不那么苍白的脸现在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苍白,失去了郑卓第一次见她的那种羊脂的乳白。斯达尔看着郑卓,微微一笑。“先生,你也还活着…”

“你?”

“这个只有我自己知道…”斯达尔摸了摸自己的左胸,指了指自己的右胸,“我的心脏在右边。”

郑卓细细端详着斯达尔这美丽的脸庞,他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被女人的脸庞迷住了,但是摘下头盔的斯达尔在旁人面前尽显她的美丽,但是现在郑卓看着这脸,竟然有些心痛。

郑卓摸了摸沙地上已经干燥的血迹,“你不应该骗我...既然活下来了,我自然会救你。”

斯达尔却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我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在一片荒漠上,便没想着活着离开,我看到你为了救我…背部被狠狠地擦伤,我活着,不光会在这无人的沙地上拖累你,而且…”斯达尔有些开玩笑似的看向郑卓,“我又会欠你一命,先生昨晚,没有按我说的去做吧。”

看着斯达尔微笑的面孔,郑卓似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他脱下自己的破损的满是鲜血的长褂,找到了一个破旧的被晒干的木板,做了一个简易的拖板,把斯达尔吃力地抱了上去,不是因为斯达尔重,而是因为他本身就没有多少体力了。

“先生,我说了…”

“我也说了,不可能丢下你一个人。”郑卓把面罩换了一面,自己的鲜血有些呛着难受。

“先生怎么称呼?”斯达尔放松地躺在木板上,被郑卓拖着走。

“千夜月卓。”

“我叫…

“省点力气吧,斯达尔公主。”郑卓说着,“你母亲跟我说了,领队的人是你。”

“先生不愿意说真名,那我也说我的中土名好了,叫我兰琰吧。”

“两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假名?”

“因为那位糟老头子说你是郑月,你也承认了。”

郑卓哈哈一笑,依旧瘸着腿缓慢拖着斯达尔,“不,我是郑卓,郑月的弟弟,为了省点力气,现在不解释,如果我们都能活着的话,我会给你讲这个故事。”

“第二个问题呢?”

“第二个问题…”郑卓有些吃力,“为什么要叫给自己中土名兰琰?”

斯达尔一边想,一边在自己的手上心上画了几笔,“因为王和炎,难道这两个字不霸气…”

郑卓嘴角跳了跳,“真不可思议,你竟然是个女子。”

郑卓这样想着,准备等着斯达尔的几句调侃,却发现斯达尔没有回话,他缓缓回头,拂了拂斯达尔的呼吸,发现斯达尔虽然面露微笑,但是呼吸已经很慢了,身体也有些冰冷。

郑卓略微有些慌乱,拿出了一个小瓶子,取出一粒药丸,但是就在给斯达尔喂下回力丹的一瞬间,手被一根木棍打开了。郑卓本能地去拔刀,但是右手的疼痛却只让他跪倒在地,他缓缓抬起了头,抵着强烈的日光,惊讶地发现正是前几天遇到的那个仙风侠骨的老人,只不过,这一次他似乎没有上次那么疯疯癫癫,而是满脸严肃,一副前辈教训晚辈的眼神看着郑卓,“傻小子!你给她这粒药丸,那她就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