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坐在他的对面一动不动,“这就是你们医生的道德吗?把一个无助的残疾人推来搡去,一点责任也不负?”
“惭愧!”他急忙申辩,“老先生,实在是在下才疏学浅,在下……”
我道:“谦虚有时候也并不是好事,我已经无路可走,我真心的希望你能够帮助我,你看出了什么,你知道些什么,不妨直说。我究竟还有没有救,还能活多久,怎样才能恢复或者无法恢复——我只想知道事实,就算死在顷刻,我也毫不在乎,您需要什么,只要我有,我也愿意奉上。”
“不不不!老先生您误会了。”梁先生擦着脸上的汗,“只因为这委实令人难以置信,我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判断!根据您的脉象——应该说您已经没有脉象了,以在下看来,您不但是无药可救,而且根本就是一个死了很久的人。”
这大夫突然楞住,“哦,对不起,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只能说在下见识……”
“没关系。”我道,“请您继续说下去,我相信您是个有德之人,不会信口开河的,朝闻道,夕死可矣。”
梁大夫尴尬的道:“您的心已经基本上不跳了,您体内似乎还有些完全不同于人的气机在运转,而且在您体内好象还有一种奇怪的活的东西,却又好象不是一般的寄生虫或者是尸虫,当然在下绝没有怀疑老先生您是鬼怪僵尸——咦,您的嘴怎么受伤了?”
我挡住他试图摸向我嘴角的手,我自己摸了一把嘴角的血,摊给他看,突然间他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似乎是坐不稳了椅子。
我也看清楚了自己手上的血,我的血。
一痕闪动着惨碧色磷光的黑血!
我记得这种血,黑海神魔临死时流出的就是这样的血。
“这世上……”
我接着道:“不可能有鬼,我也不相信有神!”
但这大夫看起来似乎有点支持不住,我道:“你应该有解毒丸什么的。”
“有有……有!”他哆哆嗦嗦的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我,我道:“我是说你自己需要吃,我身上好象有毒。”
梁大夫倒了一颗药含进嘴里,他的脸色恢复了少许血色。
我说:“现在是白天,你看我也有影子。”
“是啊!”梁大夫强做镇定的道,“我也知道老先生是个人,不过在下确实才疏学浅,实在不知道这是什么怪病。”
我道:“这不是问题,您是黄先生推荐的名医,我只想知道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解除我这种状态吗?”
“这个……办法嘛,小生倒知道一些手段,比如阀毛洗髓,脱胎换骨法之类。”大夫的眼中突然放光,“但是,不知病因而贸然行事危险之极,请问,您这种状态是如何得来的?”
我揭开自己的衣服,给他看我胸口的伤势。
“哦——!”大夫仔细的看了我的伤疤,“难怪啊!看得出来,您已经不止一次的受到了致命的伤害,但给您治疗的都是超一流的杏林国手,真是神乎其技!您为什么不继续找他们去?”
“因为他们都死了。”
这大夫僵住不说话了。
我道:“请你实话实说,我到底怎么了?还有没有救?”
梁大夫犹豫了一下道:“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如您一般的病人,所以我的理论经验完全无效,但是在下的见识尚可称广博,对僵尸和毒人也有点研究,据在下看来,某人为了救你,在你体内放了一颗定魂珠,而后老先生你还经历了被改造成毒人的方法……”
我打断他,“有人还称我是有极西之地吸血皇族血脉之人和魔种附体的适格者,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极西之地的吸血怪物我倒是听西域名医普罗德提过,似乎是人患的一种会传染的吸血癖病,平时如常人一样,夜晚则噬人饮血,在当地这种人也被视为恶魔,这种吸血症据说是先吸普通人的血再反喂血来传播。魔种一说我没有听说过,应该是指现在寄生在您体内的那种活物。”
“我现在是什么?”
“依小生猜来,老先生您应该是被改造的‘不死’的毒人,却不知道为什么还保留了自己的意识,因为是毒人的体质,吸血的癖好无法发挥,体内的异物也没有足够的养料成长。不过,说得尖刻一点,您已经不是一个人,您这个毒人是早就死了的,您所有的触觉都已经麻木,也不会感到痛苦,您的心脏也已基本上停止了跳动,现在在驱动您生命的,是一种‘妖力’。”
真的是因为毒人的体质而使吸血鬼的性状无法显现?魔种无法成长?我真的没有痛苦?也感觉不了幸福?我真的是已经死了吗?现在的我,已经不是我了吗?
那我为什么还要坚持着自己的原则?我又在为谁而坚持原则?我为什么还要忍受这样的痛苦?我又为什么不可以去追求那鲜血的美味、飘飘欲仙的幸福?!
我咬紧牙,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我还有救吗?”我尽力不动声色的问。
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前徘徊的大夫道:“这要看怎么说,您指的是什么?”
“恢复我原来的力量!”
“老先生,我也许可以用脱胎换骨术驱除您体内的毒素,解救一个毒人我还有六成把握,但这样一来,体内失去平衡的您最大的可能就是死,解救一个死人我并没有任何把握。如果您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我是建议您加重体内的毒,虽然对别人会很危险,但比变成嗜血的妖和未知的魔更好——当然如果站在天下人的角度,您最好的选择是……”
我看着他迫切期望的眼神,我想我完全明白他的意思,我想对我的改造大概不止是始于碧玉。
当年安森就对我说过,如果我继续杀人,我就活不过“明年”,现在当然的那个夜明珠一样的明年还没有到,我也不会让它到!
那些卑鄙或者假好心的家伙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疯狂的在我身上安东西,还希望我为此感激他们的救命之恩!
我也听说过僵尸或者吸血鬼之类的传说,他们要靠吸血来增加灵力,既然我现在并不是一个人,我还为什么要坚持一个剑客的原则呢?猎取上天安排好的粮食不好吗?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告辞了。”我起身告辞。
什么也没有做而显得略有些不安的医生问:“老先生,您是准备……”
“我想那就不是先生你所能操心的问题了。”我冷冷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