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你不是要告诉我你也是魔教的一分子吧。”
陈治悻道:“至少目前还不是,但是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是非常希望自己就是魔教的人的。”他的样子好象在憧憬着某段好时光。
“那你带我来干什么?喂乌鸦吗?”
陈治悻道:“你闭上嘴听我说,这对你有好处!”
“昔年,在魔教有一位玉泉公主,她是一位心地善良、美貌温柔的好女人。”
我插嘴道:“魔教有好人,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她的弟弟赤魂天魔则是一个无恶不做的人,他到处寻找武林高手比武。而且从来不用正大光明的手段——用他的话说,用正大光明的对战简直就是对他能力的侮辱和浪费,若有可能,他是从来不介意在别人吃饭、睡觉、上厕所的时候从身后用赤炎气将别人烤成焦碳的。”
陈治悻的脸上竟有一丝恐怖的表情,想是对当年的事情心有余悸,“即使是高手可以警觉的避开,只要粘上一丝的魔炎气,轻则武功尽费,重则要号叫七七四十九天,筋骨尽烂而死,这确实是天底下最阴毒的几种武功之一,我的血野掌,和它一比,简直就是小孩子的玩意!”
“听起来是很可怕的人物,为什么我没有印象,江湖中也毫无名气?”
“你不知道咬人的狗不叫的道理吗?赤魂天魔也就是黑海神魔的哥哥,据说已经在二十年前因为无法克制自身的魔炎气的反噬而****而亡了。”
“能够解救魔炎气的只有玉泉公主的琼浆,但是琼浆的酿制又是非常艰难而痛苦的。”
我问:“那玉泉公主也是黑海神魔的姐姐吗?”
“不是。”
我对魔教混乱的人际关系没有兴趣,但我想我已经足够清楚了。
“这个计策一点也不高明啊,用一个白脸,一个黑脸的笼络人心。老胖子,是因为你中了魔炎气,玉泉公主给你解决了痛苦,要你为她做一件事吧。”
陈治悻冷笑道:“你太小看了我,更小看了她,江湖人既然败了,什么不能做?她从来没有要任何人为她做任何事情,是我自己一定要为她做一件事情!”
“前辈,那我倒确实看不出来您是这样高尚的人啊!”
“再凶残的人,也有软弱的地方,不但是我,而且碧波仙子、小鬼都是受过她恩惠的人,她虽然已经死了,但是她女儿还活着!”
“是魔教的碧玉?”
“不错。”陈治悻森然道。
“久闻那碧玉公主是个可以迷死天下男人的狐媚子,可惜我无缘得见啊!”
陈治悻道:“见到你又如何?其实你已经见过她一面,否则你现在早烂在荒郊野岭了。”
我突然楞住。
“你一直都是那么狂!霸皇风,你竟敢得罪她,我不知魔教的那些吓死人的刑具对你会发生什么作用。”
我无语。
陈治悻道:“太阳一落,她就应该来了,霸皇风,你现在要求我杀死你也许还来得及。”
我道:“我为什么要求你杀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啊,不过我为你完成心愿,你让我牡丹花下死,我们两不相欠吧。”
陈治悻道:“恩怨难料,你我都是一种人,相欠?谁怕谁啊。”
※※※
一乘巨大的轿子,从遥远的天边御风而来。
这不是神话,这正是魔教用以扬名天下的飞车。
飞车临空,上面天女散花一样落下了很多人。
数十名武士众星拱月的围绕着一个人,我不是瞎子,我当然能看出她是一个女人,一个很出色的女人。
这女人对陈治悻道:“您可以走了,那边的黄金,你能拿动多少就拿多少好了。”
陈治悻顿时眉开眼笑,“殿下还是一如既往的慷慨啊!能为公主效劳真是在下的福气,公主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在下愿意万死不辞,竭心尽力为之!”
陈治悻领谢而去。接下来她挥手遣散了所有近侍。
我望着她的脸,心里想着我真的见过她吗?或者我见过她的身体?
可惜的是,无论的脸或者身体,我都完全没有印象,我可能算是过目不忘的人,但我无法把一个顽强的女枭雄和眼前的这个女人联系起来。
女人,或者是百变的妖姬?
她现在没有蒙面,若排除她身份给人的压迫感,这完全是个美到妖艳的女子,这也许是我少见多怪吧,年轻的女人美貌的十之七八,年轻,就是最大的美丽,而她,正是年轻的时候。
“娇艳的花朵,是你要得到我吗?”我毫无顾忌说,“你太亏了吧,你根本没有必要花大价钱来买我,一个濒死的不值分文的废物啊!陈治悻那个吝啬鬼根本没有费什么力气,而我想他拿黄金的力气也许不是你能想象的。”
碧玉公主微笑,“谢谢你的关心,世界上愚蠢的人并不想你所想象的那么多,没有聪明人会做赔本生意啊!你认为我很愚蠢?不过我倒的确觉得能得到你是无论花多少钱,付出多少代价都是值得的,千金易得,一将难求。”
她的笑容柔和,她的语调诚恳,她的话更让人受宠若惊,我一直认为她是狐狸精,也把她当妖来防范,难道我看走眼了?
“我已经是要死的人了,无论我过去有多大的作用,现在也是一砣屎了。”
碧玉公主不慌不忙地道,“对我们而言,你的作用刚刚开始,你不用担心你活不下来,我们如果连叶神医也比不了,黑水神宫这块几千年的招牌也该摘下来了。”
见鬼!她的声音竟是如此的温柔而又充满诱惑力,简直象情人在耳边的喃喃细语,让人无从拒绝。
我知道这也许是魔音的一种,我的内力减退而使我容易受影响,但是实际上软绵绵地是这样舒服我也根本不愿意相信这是假的或者想去抗拒她的影响。
“前辈不要小看自己的力量啊,要知道前辈也许不能战败千百个高手,但是前辈的号召力无人能及,而且前辈也许还不知道自己以前所学,并不能把自己真正的实力和潜力发挥出来吧,前辈真正的力量也许是古今无一呢。”
这高帽子很舒服,可我也有自知之明,我还不至于狂到那地步,而且我们大风门的武功,我觉得已经是挖掘了我百分之二百的潜力,我或者都会因此而短命的。
“我们所担心的倒是前辈的一诺千金,我们如果能救前辈的性命……``”
我道:“我的性命当然首先是你们的了。”
其实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这条命到底是谁的,我的原则早就一塌糊涂了。
碧玉公主眼中闪光,“我知道前辈一言九鼎,只求前辈不与我们作对就感激不尽了。”
这时候突然远处响起了凄厉的铜哨声,伴随着这越来越近的尖利哨音,一个拿着刀的年轻人突如其来的出现在我们面前。
碧玉公主静静地看着他,这年轻人按着刀,非常疑惑的看着我们——一个垂死的人,一个平静如水的女人。
“你们是魔教很重要的人物吗?”他问。
碧玉公主道:“我的名字叫碧玉,请教阁下大名?”
“一个刀奴没有名字。”这个人说。
“我的手下很快就要到了,”碧玉说,“你要走或者杀我还来得及。”
“不用了。”年轻人高傲地说,“我已经选择了不杀你们。”而另一个声音也随之响起,“他现在干什么也来不及!”
年轻人回过头,在他的来路,一个披着如火焰飞腾的红色袍子的武士出现了,同样年轻白皙的脸上是如长刀一样的眉,眉下是如寒星一样的眼。
没有半点征兆,红衣武士已经腾空而起,由天向地发出了一掌,自称为刀奴的年轻人也立刻调整了自己的姿势,刀移向身后然后用一种一往无前的气概把它拔出来挥出去:“龙光虎炎斩——断天空!”
这就是寸步不让,针锋相对的对决。
红衣武士在空中一个倒翻,象是被这一刀劈了回去,但是一落地,他一点也不迟疑地立刻向前疾冲。
刀奴身边的地面的植物、灰尘被这一掌全扫干净了,露出的是地上大片闪着微光的黑色的沙子——或者这就是“玄沙圣地”的由来。
这一掌的掌风似乎蕴藏着可怕的力量,与其说是扫开,其实还不如说是那些都是灼成了看不见的尘埃随风而去。
刀奴直挺挺的倒下来,他的刀也象被击碎了的瓷器一样四散飞开。
“麟!住手!”碧玉突然下了命令,于是红衣武士的手在伸向那个刀奴的脖子不到一尺的地方硬生生的刹住。
“殿下!您没有事吧!”这时候更多的武士赶到了。
“没事,这些人是什么来路?”碧玉问一个手里拿着两个人头的老者。
“中原不隶属宫原的正义之士吧,有几个确实扎手,大概是被我们的飞车吸引过来的。”那老者道。
那红衣武士保持着随时要取地上的人头的姿势不变,突然道:“他是叶孤山的手下四刀奴之一。为什么不能杀他?”
碧玉道:“他也很厉害吧,能够把火麟你一刀劈回去的实力天下也可数啊,那么他的主人叶孤山的实力就更值得期待了。”
叫火麟的红衣武士缓缓道:“殿下,难道有霸皇风的力量还不够吗?叶孤山,那也是可以降服的人吗?”
碧玉道:“他在你出现前并没有攻击我们,证明他是执着于江湖道义的,他的主人就更应该是这样的人。中了你的魔炎气的人没有别的解药,要救他就一定要找我。”
“殿下!”那老者惊叫道,“这样的计划非常危险!您在用自己为饵钓叶孤山吗?我们这里没有人可以对付叶孤山啊!请殿下三思!”
“以力降人,下下之选,没有危险,又何来乐趣可言?”碧玉公主道,“我已经决定了,留下这个人的性命,让叶孤山来找我!”
一个公主,当然是任性的。
叶孤山在传说中是个贪财好色之人,但是同时竟然谁也无法否认他是一个真正的侠义之士,据说,在宫原以前,他才是被天下正义之士所认定的“未来的少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就没有了消息,与另外三个刀王相比,他近年来十分低调,可是谁也没有想过把刀王的顺序排过一下。
“既然您这样决定,属下们只有支持您了,不过这里非久留之地,我们还是立刻离开吧,叶孤山现在出现的话,我们可就全完了。”
碧玉道:“好,我看霸皇风前辈也累了,快送他去休息。火麟,你怎么了?”
火麟仍然是那个姿势,这时候他才慢慢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大片的血立刻染红了他身边的地面。
我想他刚才一定很辛苦吧,不管怎么说,被在胸腹间开一个伤及脏器的大口子,再怎样压住伤势都是徒劳的。
“火麟!”碧玉尖叫起来,“你怎么了!”
火麟道:“你留得住他的命,可惜留不下我的命了。我不能再为公主殿下效力,真是太遗憾了。诸君!以后殿下的安危就全拜托了!”
火麟开始狂奔,碧玉叫道,“不要!停下来!”
也许是火麟一生中唯一的抗命吧,他没有停下来,他的身体开始燃烧,他从山顶上一冲而起,就在空中华丽的如烟火般的绽为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