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长眠中苏醒,我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本来我应该是死人,但是我却还活着,尽管确实情况不算太好,离死恐怕也并不遥远。
“如果连炸药也炸不死你,你的确可以相信上天是对你护庇有加,看来天下真的没有什么可以伤害你了。”我身边有一个庸懒而淡漠的声音。
这个高帽子戴得我并不舒服。
事实上,任何一个人被炸断了一条腿,一只胳膊,全身上下烧的象一块上好的焦炭,无论听到什么奉承话都同样是不会舒服的。
我没有朋友,救我的人也从来不是我的朋友。
但是总有人千辛万苦的把我从死亡里救出来?
我抽动着歪起头来看这个人,这个看上去道貌岸然、鹤发童颜宛若仙人在世的全真道士,非常不巧的我认识他,他是四十年前臭名昭著的“白袜子”集团的二号首脑,唯一逃脱天谶的魔头,昔日的“白衣纯阳快活仙”。
“贫道齐云山真武观观主长青道人。”他看出我的疑惑。
我的牙齿咯咯作响。
“很痛吗?不会呀,你全身涂满了忘忧果汁,”这老家伙淡然微笑,“应该不会感到很疼痛才是。”
我怒视着他,“为什么我还活着!你想干什么?”
“对救命恩人这样没有礼貌吗?这就是你的教养吗,霸皇风?”长青子象要炫耀他的涵养一样,一点也没有生气的表示,轻摇羽扇,为我赶开要飞上来的苍蝇。
我不领情,事实上我也不能领情,这老家伙是世上最可怕的几个人之一,他不会做好事,天底下却没有他做不出来的坏事。
想着可能变成他的玩具甚至连我的心中也会不寒而栗,我想不出来他要救我的理由,但是只要想到一种他可能施加到我身上的恶毒我都会感到由衷的恐怖。
我甚至都开始估量自己现在还有没有****或者自绝经脉的能力。
“无所畏惧的霸皇风也好象在害怕呀,虽然我很想看看你害怕的样子,但还是早点让你安心吧。”长青子道,“我不是生意人,但确实不会做亏本生意,那一天我本来是跟踪还情楼主的,能够有机会救得了你我也很意外,其实也不是我想救你,而是你自己不肯死啊!你当时漂了四十里还不肯沉下去啊!”
“这与你何干!”
“时间总是会改变一个人的,虽然他自己也意识不到。我当时就想,不愧是霸皇风啊,生命力确实比蟑螂还要强的多啊,这样的东西就这样的变成一块烂肉,难道不是很可惜吗?”
听他这样说我反而不怎么害怕了,“哈哈,恐怕这一次你的生意要亏本了!对一个濒临死亡的人,对一个残废了的人,你是榨不出什么油水了!”
长青子依然微笑着摇了摇头,“给你的内力加上禁制,让你生死不能,对我来说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我并不那么做,我不只是想得到一具行尸,我把生死的权利留给你自己选择,你可能是无法想象我也会讲江湖道义和英雄气概吧。”
我不语,确实,他是可以做到。
他起码已经表现了一个武者的尊重,难道我应该感谢他吗?
传说中,甚至我的见闻里,他可完全是不择手段的魔头啊。
“人,不一定非要贴上标签,是什么人难道就一定要干什么事?那岂不是被自己的名所奴役了?”长青子道,“随心所欲,高兴就好。可人也总是会忽略和错过他们最熟悉和最想要的东西,世事繁复变化,却脱不了名利二字,我的朋友,你现在有何打算呢?”
我道:“我本已是不该活着的人,前辈救我,恐怕我注定要让前辈失望了!”
“你不知道我在你身上要的是什么,你怎么能肯定我一定会失望呢?”长青子笑笑,“手断了可以装剑,脚断了可以装个拐上去,不熟悉的东西可以练熟,任何不习惯的东西都可以习惯。人不到死怎么也不算输,而只要你自己不想输,天下没有人可以让你输——最多也只是让你死罢了,这是谁说的话呢?”
我道:“请问您要我做什么?”
“我什么也不要你做,你只需要按你自己的原则去判断生活,我可能会指引你,帮助你,却不会勉强你。你不用奇怪,因为我要的东西——”我惊异的发现他的眼睛里亮起了紫色火焰一样的光芒,那是一种狂热和期待,“只要你能活着,我就能得到。”
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他有何目的,我才会非常不安。
我活着真的会对他有什么好处?
“天上地下只有一个霸皇风,你可能自己也意识不到你的作用,你对我的用处,简直不能用任何东西来估量!你知不知道你以前为何处处碰壁?因为你没有一个主人,没有一个象我这样的主人来教你怎么做。”
我冷冷的说:“我永远也不会有主人,我的命运只能由我作主。”
长青子又笑笑,他显然不想和我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如果说天底下曾经有几个人可以救你,那么现在,我,无疑是最后一个。好了,休息吧。”
长青子拍了拍手,他背后的一扇大型山水屏风移开,地板上跪着两个年轻美丽的女子。
“从今天起,这就是你们的新主人,一定要好好的伺候他。”
两个衣着艳丽的女子面无表情的叩头,她们的脸修饰得近乎完美,粉面朱唇,但是一举一动都是说不出的诡异,就象完全没有心智的活木偶。
我觉得天下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你对她们干了什么?”
“元阴尽失的人还能活着不是一个奇迹吗?”长青子恬不知耻的道,“而我,就是这创造奇迹的人啊!”他说着用他的羽扇在空中一挥,我本来想怒斥他的话立刻咽了下去。
那些刚才还在讨厌的“嗡嗡”飞的苍蝇,在这阵微风中突然完全丧失了活力,僵直的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