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宫原的反戈很突然也很全面,象是早有预谋。有人在江湖中公布了宫原的十八条大罪状之后,宫原苦心经营的庞大体系就一下子崩溃了,各地纷纷群起响应。
当然不是因为这些罪状如何真实可信,而是因为胡天胡帝和还情楼主这样的宫原的主力都被炸上了西天,炸飞他们的炸药是谁安排的至今仍然是个迷,没有人宣布对此负责。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有时候这样看似强大的东西就是不堪一击。
多米诺骨牌推倒一个就有连锁反应。
显然不是省油的灯的宫原摆脱了追杀他的命运,他在江湖中奇迹般的消失了。由于对他人头的悬赏已经在杀手行会中标价为一百万两白银,所以大家认为找到他应该是迟早的事情。但是同样的,是谁愿意出这样高的赏格,也是个迷。
江湖老油条的你自然明白这是一个阴谋,不过现在找到宫原就能很简单的和他单挑了,别人为你拔光他的爪牙也没有什么不好,单挑你还没有怕过谁。
白道的精英们仍然在无休止的指责其他人是宫原的坚定走狗,互相不厌倦的攻击着,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定会元气大伤。
魔道的朋友会怎么想?他们又会采取什么样的措施呢?
大多数人不会去考虑,而这也并不是你这么冷酷自私的人所会去考虑的。
你象所有人一样,依赖着消息公司传来的情报追踪着宫原。你知道随大流是危险的开始,这意味着你将象众人一样依靠着愚蠢的、不可信甚至是误导的情报行事而无所作为,即使情报正确,你的作用也发挥不出来。
江湖是个可怕的沙场,任何人,除非他的力量非常强大,否则都将身不由己的在其中被倾轧粉碎,就象在滚滚泥石流中被裹胁的石块。很多时候,人的正常权利被剥夺,求生存和自由都是一种奢望,被任意摆布得压来碾去,最后无奈的粉碎。
在卵翼下的小鸟是体会不到世界的残酷的,但一旦倾巢之下,岂有完卵的时候,这痛苦,往往令他们更为绝望。
※※※
今天你应邀参加一个帮派的大会,据说可能会得到一点宫原的消息,于是你欣然前往。
这个叫“天行道”的组织刚刚崛起,其中坚人员据说原来都是宫原手下的少年杀手,当然都是一些你没有听过的名字。但是他们对宫原似乎有极深的仇恨,他们疯狂的攻击一切可能与宫原有关系的人,与此对应,你却受到了他们极高的尊敬。
会场里捆绑了很多人,摆满了刑具、挖好了大坑。据说那些老幼皆有、男女俱全的犯人们都是宫原的家眷、亲属、朋友、手下和这些朋友手下的亲朋。
而最荒唐的不是他的仆人也要被杀死,而是宫原沽名钓誉时帮助过的人,不管是不是武林人士,也要被一并处死,因为他们中宫原的遗毒太深,惟有斩草除根!
你象所有的看客一样冷眼旁观,坐在贵宾席上,你发现自己来这里完全是个错误,但是既然来了,就看看吧。
讯问犯人的人与其说是想问出宫原的下落,不如说是为了让那些可怜的人死得更痛苦一点。
面对着死亡和酷刑,这些可怜的人什么表情都有:有人声嘶力竭的大喊着“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之类的话,来骗别人,更指望能麻醉自己;有哭哭啼啼的一塌糊涂的;有磕头如捣蒜,苦苦哀求饶命的;有大声喊冤,竭尽全力为自己辩护的;有已经呆若木鸡的;有破口大骂,扬言变鬼也不放过某某的……
但是无论如何都是一个结果,被虐杀之后断体残肢抛入土坑,土很快履上,踏实。江湖人干这种事总是很有效率。
“跟着宫原这样的人还不如跟着一条狗!”那天行道的主持人道,“大家看他们到了如此下场,宫原也不敢来为他们出头!”
你第一次觉得杀人并不是那么有趣的东西,甚至是恶心。
人若不能自强而被人象屠狗一样杀掉那是何等可悲可怜的事情。
一度充满凄厉叫喊喧哗的会场很快变成了静寂无声的乱葬岗子。
在要散场的时候,有一个年轻人,正是十七八岁的那种,昂然越众而出。
你正在想他是不是想对抗天行道的,却发现他是冲你来的。
年轻人用手指着你,“那个号称什么风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坐在那里?他是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刽子手!罪恶滔天的大淫棍!大家都是英雄好汉,怎能与他为伍!狗东西!下来和我较量啊!”
你若无其事,不动声色,饶有兴味的听着,好象他叫阵的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他接着骂出许多更难听的话,并试图走到我身边来,当然有很多人拉住了他。
没有人代他向你道歉,你也不需要这个。
你只是觉得这小家伙真聪明,有机会他也可以成为第二个宫原。
※※※
你无意掩饰自己的行踪,因此别人总是很容易的可以找到你。
在任何时刻,你都要那些应付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比如现在,你在吃饭,有个人笔直的向你走来。
这是一个干净而整洁自律的人。青色的道袍浆洗得泛白而挺括,面上不想留的胡子被刮的一干二净,头发梳扎得一丝不乱,神情严肃,眼睛很亮,而身体瘦得令人怜悯。
你面前的饭桌上摆着油汪汪的红烧肉、红烧肘子、白切鸡、酱香鸭、一钵泥鳅钻豆腐、一大盆的卤牛肉。
就是这样,你虽然贫穷却懂得享受,或者这也是你贫穷的一个原因。
你没有理他,这个人却在你对面坐下来。
“拿酒来!”他大声的吩咐小二。
“有肴无酒怎么行?”他毫不客气的大口吃你的红烧肉,喝酒。真的很难相信有这样的吃像的人会这么瘦。
你默不作声的端起酒,也喝。
酒很苦涩,是那种劣质的烧刀子。
“酒不好。”他说,你点点头,同意。
“红烧肉太肥,烧的火候也不够。”
你也点头。
他突然大笑道:“红烧肉就是要肥的才好,否则他就是不会吃肉。”
你还是点头。
他又道:“其实我是不喜欢说话的人,”
你道:“我知道,南海剑派的首席剑客叶灵子,从来不说废话。”
你并不认识他这个人,但你认识他的剑,还有他的剑气。
叶灵子乜斜着眼看着你,“现在你还相信?”
“看得出来,因为你连怎么说话都不知。”
“不至于那么差吧!”他笑,“想不到你竟是我的知己。”
你说:“其实大多数时候人是不必说那么多的废话的,龙不能说话照样能活得很好。”
“不错。”他又干一杯。
你陪着干一大杯。
“知不知道有很多人羡慕你?”他突然没来由的冒出一句。
你觉得这问题很无聊,就没有回答。
“可有谁知道剑客的寂寞难言!”
叶灵子还在喝酒,可你已经对他有了一种鄙视之意。
“你是来看我是不是真正的霸皇风吗?”
叶灵子道:“人可以冒充,剑气没法冒充,有这样的剑气,就应该叫霸皇风,我是来向你挑战的。”
“我知道,可是经历太多的这样的事情,我真的觉得这真是无聊啊!”
叶灵子微笑:“如果阁下站在我的角度来看,这又是很正常的了,你能够容忍更高更强的力量在那里而强迫自己视若无睹?我是在挑战自己啊!”
“那你为什么还要喝?”你“关切”的道,“再喝你就死不成了。”
叶灵子将酒杯重重一墩,眼中的寒光暴炽,但他最终控制了自己,用尽量轻松愉快的口气道:“你凭什么肯定死的一定是我?”
“我并不是想打击你的自信心,但是我更不想打击我自己的。”
“这样啊!”叶灵子大笑。
你不笑。
他长身而起,“好!”
你们一前一后的下楼来到空地上,分宾主站定,互施一礼。
叶灵子道:“在下纵横南海,今日当请阁下赐我一败。”
你道:“阁下太客气了。”
他看着你,“请拔剑。”
“你先请。”
叶灵子拔出他寒光闪闪的宝剑,你还是没有拔剑。
叶灵子眉头微皱,“请拔剑!”
你道:“请进招。”
叶灵子道:“阁下难道是看不起我吗?”
你道:“绝无此意。”
“为什么不拔剑?”
你不再说话。
叶灵子道:“我得了先机,就算我赢了也不舒服。”
杀人不是请客吃饭,你现在相信有些人之所以会输,不但因为他们见识浅薄,还因为他们确实足够愚蠢,你的信心倍增,淡淡道:“我剑出,君必亡。”
叶灵子厉声道:“你狂到了这种地步?”
“我出剑就是进招,你若能杀我,不是很好吗?你要戒怒,阁下的剑法,怒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处。”
“好!”他终于大怒着出剑。
南海剑派的剑法以狠辣闻名天下,讲的是疾、快、狠、准。虽然没有武当和华山那样有名,但是南海剑派出来的每一个弟子都不曾让人小看过。
他们的剑法也许不怎么好看,但是非常实用,就象毒蛇吐信,青蛙食虫一样准确无误,令人恶心。他们的剑法以取人咽喉部分为主,并美其名曰“断喉剑法”。
你向后斜退了一步,然后是向前进三步,就如同疾风掠过旷野。
在大风门中,无所谓剑招和运剑,只要能给对方以致命打击的剑法就是好剑法。
叶灵子的出手并不慢,他至少刺出了三十六剑以上,但每一剑都不能完全展开,全刺在虚无的空中。
你只用了一招半,一招破坏了他忙乱的防御剑势,顺势一拖,他脖子三分之二的地方就被切断,血溅三尺。
真正有力量的攻击一招就足够了。
然后你收剑,对着叶灵子血淋淋的尸体鞠躬行礼。
他并非弱者,但显然还没有和真正高手交锋的经验,剑客的字典里不允许有错误这两个字,失误就意味着死亡。
你低头良久,你抬起头来时看见不远处有一群少年,其中一个满脸惊诧之情的少年,正是不久前当众侮辱你的人。
你只看了他们一眼,便准备离去。
但他突然满面通红的冲了过来,激愤的道:“你这刽子手为什么竟然不杀我!”
你很认真的回答他:“你不是真的想杀死我吧?”(你现在杀他这根本就不公平,小孩子不懂事就应该给他们懂事的时间,如果死的总是年轻人,这世界就不是世界了)
你不知道他懂不懂你的意思,反正你是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