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女仵作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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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黑夜

竹亭一直用“两天不睡不会死人”来安慰自己,她虽然因为不喜欢外出身体一向不怎么好,但仗着年轻偶尔熬熬夜还是没问题的。

而且破天荒的,顾东楼居然也没发什么牢骚,与欧阳安一左一右仿若两员大将般跟在自己后头,一种安心感油然而生。

而当他们三人到达时,正瞧见已经乱成一锅粥的柳府。迎接他们三人的依旧是邓管家,一见着这三个人,苍老的脸顿时就拉下来了,劈头盖脸地问:“不是已经抓住凶手了吗?怎么咱们府内又出这等事了?”言下之意就是责备兖州衙府的人办事不利。

但竹亭没空与他多作解释,开门见山道:“尸体在哪儿?”

“还没动呢。阿六!”他高声一喊,唤来了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厮,“带这几位去瞧瞧。”

阿六应了,而后就招呼起三人。一行人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走到一个偏僻的小瓦房前。这里便是柳府丫鬟们的大卧房,也是小招自杀的地方了。

“三位,你们自己进去瞧瞧吧。”那小厮怯怯地指了指里面,“我、我在外面帮你们望风。”

“又不是做贼,望什么风?”顾东楼没好气地说,“你不愿意进去就乖乖在外头等着,要是爷出来没瞧见你,有你好果子吃。”

说罢,便拉着竹亭望里头走去。

“顾东楼,你这么吓人家不太好吧?”竹亭苦笑着小声说。

“他自己要在外面等着,我就满足他这个愿望,我这分明就是做好事嘛。”

竹亭轻轻一哼:“就你的理由最多。”

不过这柳家人也忒不厚道,距离发现尸体都这么久了,居然还让人家在房梁上挂着。刚走进去竹亭还被吓得耸了耸肩。里面没点灯,黑咕隆咚的就见一双光溜溜的脚垂在跟前,抬头一看就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面目狰狞地挂在上头,搁谁面前都瘆得慌。竹亭已经想到发现这具尸体的人该是多恐慌了,不由得同情地叹息道:“真难为发现尸体的那位了。”

“此话怎讲?”欧阳安歪头问。

“就这场面,还不把人家吓走半条命啊?”

“其实是我发现的尸体。”欧阳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竹亭沉默了片刻,干咳了两声,转移话题道:“赶紧把姑娘放下来吧。然后抬到外面去,我也准备准备开始干活了。”

现在天已经黑完了,验尸难免不方便。顾东楼劝竹亭把尸体抬回衙府的停尸房里再做打算,但竹亭说早一点查验尸体能找到的线索也许也会多一点。

“更何况咱们现在离真相不过一步之遥了。”竹亭挑眉笑道。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顾东楼也不反驳,依旧是站在一旁看着她穿戴好全身装备开始干起正事。

“脖颈处勒痕呈紫红色,索痕交于耳后,”竹亭仔细检查着尸身,“看勒痕应该是用麻绳捆成结自缢身亡的。是自杀,没毛病。”

听见她下了结论,顾东楼反倒疑惑不解起来:“好好儿一姑娘,怎么突然就想不开了啊?”

“这个,或许应该问问尸体的发现人,”竹亭的视线移向了某处,“对吧,欧阳大哥?”

闻言,一直靠在墙上的欧阳安站直了身子,一本正经:“我本来是想找她问一些事,关于二小姐的药的事。谁知道一推开门就看到人已经挂上去了。”

“哦?详细说说?”

于是,欧阳安将自己的所知所闻统统都告诉了竹亭和顾东楼,这一次他毫无保留,应该也是知道保留也是毫无意义的。而仔细聆听的两人时不时点点头,最后在他讲完的那刻长叹出一口气。

“一条很重要的线索呀。”竹亭喃喃。

“可惜,断了。”顾东楼无可奈何地说,“要是早点找到她就好了。”

“尸体全身僵直,应该在晌午之后死的。”竹亭脱掉了手套,“这么长时间就没人到这里来吗?”

“听说人都被调去清理府内冗积的杂物了,因为这次寿宴收到了不少贺礼,东西太多堆不下。而且,说是近来府里不太平,丢丢旧东西也能去些晦气。”欧阳安解释道,他这几天可是把柳府上上下下转了个遍。

竹亭一挑眉:“有意思,是谁提出这些事的?”

“好像是邓管家,他一直在跟柳泽龙提议这些事。”欧阳安耸肩道,“不过刚历经丧子之痛,柳泽龙也没心思搭理他,所以就让大小姐柳清颜代为打理了。”

顾东楼啧啧嘴:“这位大小姐也算半个当家了吧?”

“毕竟发生了这么多事,能顶用的也只有柳清颜一个人了。”竹亭微微一叹,“柳家这次,可是元气大伤啊。”

说完这些题外话,三人又切回了正题。

欧阳安沉声道:“现在咱们怎么做?”

“如果遇到这种暂时无法正面解答的问题,那就先绕过去看看别的问题。”竹亭意味不明地笑道,“毕竟钻牛角尖终究是没法破案的。或许我们应该换一个角度,看看有没有其他突破口。毕竟……我和顾公子可是找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说罢,二人相视一笑。

隔日,三人先是彻彻底底地睡了一觉,他们已经熬了两个夜头,再不休息恐怕脑袋都要炸了。宫时竟也没打扰他们,似乎对他们很放心。不过欧阳安心中有几分不解,竹亭的性子他清楚,她不是那种会轻易放过真凶的人,甚至是非常地嫉恶如仇。他不明白为什么竹亭会搁置那凶手一天,不过既然她这么安排,欧阳安也不会反驳。似乎从初识那刻起,他的内心对竹亭就是绝对地信任了吧。

一直到了夜里,几个人才悠悠醒来,见外面早已暗下来天幕,竹亭长吁了一口气。她觉得现在自己的头脑尤其清晰,大概这就是睡眠的功效吧。她洗漱收拾了一番,把顾东楼和欧阳安两人叫了出来。这一次,三个人默契地把自己所知所闻的内容通通交代了出来,尤其是欧阳安,这次他没有再犹豫,竹筒倒豆子般将所有与案件有关的东西都告诉了竹亭与顾东楼二人。

竹亭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等欧阳安说完,她没有问“你认识的那个善毒的朋友是谁”这种问题,而是苦笑着说:“欧阳大哥,若是你早一点告诉我们这些消息,案子或许早就破了。”

“呃,不好意思……”欧阳安微微低下头。

“不过没事,”竹亭揉了揉自己的鼻头,“现在真相我算了解了一个大概了。但还是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呀。”

顾东楼凑上前,笑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直接问凶手啊。”竹亭直截了当地说,“毕竟凶手才是唯一知道全部真相的人嘛。”

“哦?凶手不是怜儿?”顾东楼歪着头问。

“是,但也不是。”竹亭回答,“她所看到的所知道的,不过是整件事的一个小段落而已,我要找的,是知道这件事全貌的人。”

欧阳安的心中既兴奋又不安,他问:“那那个人,究竟是……”

“那个人的身份并不难猜,但是,”竹亭话锋一转,“我想知道的并不仅仅是这点内容。我想知道的,是这场悲剧的全貌,是发生在柳府里的这场悲剧的真相。”

顾东楼见她这副模样,神情也不自觉地肃穆了几分,说:“看来何氏的死,与眼下这件事也有脱不开的干系呢。”

“不仅是干系重大,”竹亭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甚至可以说,是一切的起始。”

柳府内,没几个地方还亮着灯,巨大的悲痛与恐惧笼罩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府邸中始终不肯散去。路过老爷和夫人的房间,耳畔还隐隐能听见妇人的啜泣声。

提着灯笼巡夜的邓管家叹了口气,自从少爷出了事后,老爷便愈发沉闷,夫人也卧床不起,整个家的主心骨都这样了,何况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呢?

其实他也很后悔呀,明明自己每日都要巡夜,偏偏那天看是老爷大寿之日便偷了个懒,谁知道……唉,若是自己那天勤快一点,说不定少爷也不会遭此劫难了。他知道,虽然老爷夫人没说,但心里一定是在责怪自己的。他大半辈子都为柳家兢兢业业干活,偏偏在最不该出错的节骨眼上出了纰漏,还是巨大的、无可挽回的纰漏。他想,就算自己埋进了黄土,恐怕也不会安心吧。

他又巡了一圈,二小姐已经睡下了,她本就是个常年躺在床上的药罐子,早睡是见怪不怪的。而今日,大小姐房内的灯,竟也熄灭了。邓管家本心下疑惑,却转念一想近来大小姐为打理府中上下事务异常劳累,早早地歇息了也是纯属正常的。

唉,既然大家都歇息了,老头子我,也能回去休息了。邓管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提着忽闪忽闪的灯笼便往自己的居所走去了。

他走后,万籁俱寂。

二小姐的房内,那个病弱的姑娘平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均匀,脸色也比前些日子稍微红润了一些。她的容貌本是中人之姿,但现在,在夜色的衬托下有一份别样的恬静。

她睡得很安稳,安稳到此时此刻,一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都浑然不觉。

那个黑影,就这么笔直地站在她的床头,那双眼睛透过黑暗,就这样盯着她,死死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