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孔子——中国精神的塑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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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夹谷会盟

孔子出任大司寇期间,有一件大事,必须加以叙述。

过去鲁国和晋国订有盟约,而鲁国和齐国则有姻亲关系。有一次,齐国举兵攻晋,这使得鲁国左右为难。幸好不久,齐国被晋击败。由于战事刚刚结束,元气未复,齐国深恐南方的吴国趁势入侵,于是希望和鲁国举行会议。一方面也是修好之意,同时趁此机会解决一些悬而未决的问题。

会议的地点定在齐国境内的夹谷(山东省莱芜),位于泰山东麓。

鲁定公接获通知后,一时之间犹豫不定,召集季斯、叔孙辄、仲孙无忌等权臣进宫商量。

仲孙无忌认为晏婴善诈,此次未必是好意,不可贸然前往。季斯却表示说,齐国常常大军压境,使鲁国深受威胁,如今被晋国击败,想跟鲁国修好,也是情理之常,拒绝了反而不好。

鲁定公见大家的意见有分歧,于是毅然说道:“寡人认为纵使对方有什么阴谋,却没有更好的理由加以拒绝,只是随从与会而又能折冲樽俎(指不用武力而在酒宴谈判中制敌取胜)的人才难求。”

叔孙辄说:“春秋定例,诸侯会盟由相国赞礼。这是责无旁贷的事。”

季斯抢着说道:“这个重任,我可胜任不了。”

仲孙无忌考虑了一下,说道:“大司寇孔子学识渊博,足智多谋,他在我国出仕以后,政绩斐然,齐国对他既敬且畏,他倒是一个适当的人选,只是名位不称,奈何?”

季斯这个人倒能公忠谋国,识得大体,他立刻接上去说:“我马上辞去相位,暂由大司寇兼摄相事,这不就名正言顺了吗?”

孔子被召入宫授命,诚惶诚恐地回禀道:“君命不敢违,臣当勉力奉行。”

当晚鲁定公在宫中设宴,商讨赴会事宜。

鲁定公问孔子说:“齐使的来书上为什么有‘乘车之会’的字样?”

孔子回道:“这是秉承齐桓公不用兵车会盟的遗命,莅会时只是乘车,不带兵车随行。”

鲁定公不安地问道:“这么说来,我们不能带兵车护送么?”

孔子谨慎地回答说:“当初管仲相桓公时,九合诸侯,确实是都没有带兵车。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晏婴善行诈术。从前宋襄公与楚会盟于孟,本来是约定不用兵车的,不料,楚国失信,临时伏甲要盟,把宋襄公杀得大败。殷鉴不远,我们不能重蹈覆辙。”

“你的意思是……”鲁定公狐疑不定地问道。

孔子:“现在距离会议日期还有不少时日,臣请设左、右司马(掌军政的官),先行训练,届时备用。”

鲁定公闻言稍觉心安,说道:“好吧!希望你积极筹备。”

翌日,鲁定公派大夫申句须为右司马,乐颀为左司马,克日加紧训练。

赴会的那天,孔子保护鲁定公驾车起程,申句须和乐颀各率兵车五百乘远远地跟随。另外派勇将兹无还统率精兵三百乘护驾,在距离夹谷五里处驻扎下来。左、右司马的千乘兵车则停在十里外待命,并派遣密探沿途联络,传递信息,一旦有警,立刻可以驰援。

齐景公是以主人的身份先到夹谷等候的。当年的诸侯会盟地点都筑有土坛,与盟的诸侯在坛上会谈,随从人员则齐集坛下伺候。

此次齐国筑的坛十分简陋,也就表示,并未把小小的鲁国放在眼里。这是有原因的,因为齐国眼见鲁国任用孔子以后,国势一天天地强盛,深感这是未来的威胁,心中有点不安。此次会谈名义上是修好,实际上是摆出一种姿态,故意草率从事,并不重视对方。其实这是色厉内荏的做法。

齐景公自己把幕设在坛右,幕后驻有很多兵卫。孔子接获密报后,也命左、右司马率领精兵随着定公驻扎在坛左,以防不测。

齐国大夫黎锄事先曾向齐景公建议说:“鲁国任用了孔子,国势日盛,齐鲁两国虽有姻亲关系,可一旦鲁国强大起来,终是我们的大患。孔子虽然是名闻天下的贤人,但他能文不能武,他没学过兵法,知礼不知勇,我们不妨挑选几个精壮的莱夷人,在会盟时登坛献乐,乘机把鲁定公和孔子拿下,还怕他们不乖乖地听命于我们么?”

齐景公考虑了半晌,说道:“这件事非同儿戏,还得和相国商议一下再作决定。”

黎锄奏道:“相国和孔子素有情谊,万一他起而阻挡,岂不是错过了大好机会?”

齐景公仍在犹豫不决,但是禁不住黎锄一再地分析利害得失,终于动心,吩咐黎锄去妥善安排。

会盟的当天,执事官启请两国的君主登坛,齐君由晏婴为相,鲁君由孔子为相。他们分别在坛的左右方恭立,相对一揖后,缓步登坛,两君揖后就座。首先,由晏婴叙述两国始祖周公旦、太公望的遗泽,两国自当永修旧好,和睦相处,不负今日会盟之意。接着举行献酬玉帛之礼,礼毕,执事官奏请作乐。

依照往例,这种场合应该演奏古乐助兴,可是齐国方面派出的乐工却是一群手执戈矛、长发露体的野蛮人。

鲁定公见状,吓得面色苍白,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见孔子急步登坛走到齐景公面前,神色凝重地高声说道:“今天是两国会盟修好的吉日良辰,怎可演奏夷狄之音?这不仅是对天地神明不敬,而且有辱贵国的国体,难道说贵国不懂礼乐,只欣赏这种夷狄之音么?一旦传了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孔子的态度不卑不亢,而且这简短的几句话铿锵有力、义正词严,使得齐景公满面羞惭,立即喝令野蛮人撤走。

这时候,执事官奏请献演宫中之乐,本来是没有什么问题,可是黎锄已经恼羞成怒,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在演奏宫中之乐的同时,他促使一群优伶小丑,口中唱着“敝笱”之诗,狂跳狂舞地拥向台上去。

孔子再也按捺不住,厉声说:“匹夫戏诸侯,该当死罪,请贵国的司马执法。”

齐景公一时拿不定主意,孔子立刻奏道:“两国既经修好,就如同是兄弟一般,我国的司马就在坛下,让他来代行执法吧。”

孔子不待齐景公的答复,立即高唤申句须和乐颀速速上坛。两将领命,飞奔上坛捉住两名优伶的领队,手起剑落,可怜两名受利用的侏儒小丑立刻身首异处。齐国方面的与会人员个个吓得目瞪口呆,宰相晏婴更是暗暗叫苦不迭。

就这样,本是修好的会盟,只好草草结束。

齐景公回去以后,大发雷霆,狠狠地把黎锄训斥了一顿。可是,事情并非就此了结,如何善其后,才是真正头痛的难题。宰相晏婴建议说:“大凡小人犯错,只是口头上谦辞谢过,甚至找理由掩饰。君子犯过,就会以实际行动来表示忏悔或坦承错失。据我所知,我们曾先后索取或占领了鲁国的汶阳、郓以及龟阴等三处地方,假如把这三块土地重新归还给鲁国,我想,他们一定会高兴的,从此可以尽释前嫌。这件事,还请主公定夺。”

齐景公一听,非常欣慰,立即交由晏婴去办理。鲁国方面不但收回了失地,而且挽回了面子,这一次外交上的大胜利,完全归功于孔子。

孔子从政以后,在外交上打了一个大胜仗,继而要在国内施展他的抱负。他首先是想削弱贵族的势力,建立中央集权,以免过去那种昭公出奔的旧事重演。

当时三桓都有自己的军队、自己的城堡,而且城堡的建筑十分宏伟、坚固,俨然是个小朝廷。如不予以拆除,终是大患。

季氏的城堡在费(山东临沂西北),叔孙氏在邱(山东省东平东),孟孙氏在成(山东省宁阳东北)。

孔子的这项主张首先响应的是季氏,因为他的城堡被公山不狃强占着,正好趁此机会把公山不狃赶走。孔子派子路去执行任务时,不料公山不狃却顽强抗命,后来被申句须和乐颀击散逃亡,费域才顺利地被拆除。

接着是叔孙氏也自动地把邱的城堡拆掉。

最后轮到孟孙氏,孟孙氏却拒绝了。他的理由是,成这个地方靠近齐国,假如没有坚固的城堡就难以自保。

孔子认为,保疆卫土是政府的责任,不需由各大夫自拥军队,自建城堡。由于计划受阻,乃奏请朝廷派遣军队去强制执行,结果却屡攻不下,一直僵持在那儿。孔子眼见如此情况,长久闹下去终非国家之福,目前自己的计划已完成了三分之二,因此对于孟氏城堡的问题就暂时放下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