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陈国,处于吴、楚二强之间,这两个大国都怀有野心,因此陈国上下都惴惴不安。
孔子觉得此地身处险境,不便久留,但究竟何去何从呢?
论关系,和鲁国较密切的是卫国。当年离开卫国前,好友文子将军曾坚请“必须留贤而行”。因此,孔子的弟子中,有几位被留了下来,在卫国出仕为官。
孔子很想回到卫国去看看,一则和故友叙旧,同时也想亲自了解一下弟子们在卫国的政绩。
孔子的想法得到弟子的积极响应,一行遂整装赴卫。当他们进入卫国国境,到达蒲邑(河北省长垣)时,又遇到了麻烦。
卫灵公无故想废掉世子蒯聩,而卫国的公叔氏是反对南子这一党的人,他为此竭力反对,据守在蒲邑准备反抗。听说孔子又将去卫,深恐对己不利,于是出面阻止,他派了几百士兵,把孔子住的地方团团围住。
孔子的弟子公良孺素极勇敢,他以自己的私车五乘跟随着孔子,以便随时保护。他见到蒲人蛮横无理,就向孔子表示说:“过去我追随夫子,曾在匡受惊,在宋遇险,而今又无缘无故地被人围困,这难道是命中注定的吗?与其让夫子再受侮辱,不如让我去和他们决一死战。”
孔子劝慰他说:“凡事得先弄清楚,不可鲁莽。所谓先礼后兵,你先去问问他们,为什么要把我们围困在此地,然后再作计较。”
公良孺不敢违命,他仗剑走出客舍大门,怒目圆睁地大声说道:“我们的夫子是鲁国的孔子,路过此地,他老人家和你们素无冤仇,你们为什么要为难他?”
士兵们见到这位威仪勇猛的人前来责问,不敢怠慢,赶忙去报告公叔氏。
公叔氏匆匆赶来,他和蔼谦恭地先自行介绍,然后解释说:“只因卫灵公被女色所惑,他宠幸南子,听信谗言,企图逼亡世子,简直是灭绝天伦,我们准备集合此地的人民,兴师问罪,以保宗社。
“我们久仰孔子是当世的圣人,他如果去帮助卫灵公,对我们就不利,故而出此下策。但我们并无加害之心,只要他答应不去卫国,我们可以马上放行,决不留难。”
这一段话,孔子在屋内听得清清楚楚,不待公良孺来回报,就遣子贡去答复说:“孔子准备改道前往晋国,以报聘赵简子。”
公叔氏的为人也很机警,他要孔子立盟才肯放行。孔子把他请到客舍的大厅上,宾主坐定后,略作寒暄,孔子引入正题。他说:“南子的专宠恶行,我素来十分憎厌,我如同是孤云野鹤,到处游荡。既然卫国内部起了纷争,我计划改道前往晋国以应赵简子之聘。”
公叔氏一听,满心欢喜,立刻下令解围,并亲送孔子一行走出东门。
子贡驾车,走到卫、晋分岔路口时,孔子指示他直往卫国而去。
子贡不解地问道:“您不是已经答应过公叔氏了吗?怎可悔约?”
孔子告诉子贡说:“阻我的去路,是不仁;逼我立盟,以逞他犯上叛逆的野心,是不义。不仁不义的盟言,神人共弃,可以不必理它。”
卫灵公听说孔子又来卫国,高兴万分。他正因国内的政局不稳,为了世子的问题大伤脑筋,孔子来了,正好向他请教。
有一天,卫灵公问孔子说:“我可以伐蒲么?”
孔子答道:“当然可以,叛逆的臣子,应该讨伐。”
卫灵公:“可是,很多臣属都不大赞成,他们认为蒲邑是我国的屏藩,派重臣驻守,防御强邻晋、楚。如果去攻伐,有把握吗?”
孔子说:“公叔氏既存叛逆之心,败则献蒲投晋。但蒲邑人士多半不愿归附晋国,所以,肯为公叔氏效命的,只不过寥寥之数,如今出兵讨伐,必定可操胜算。”
卫灵公点头称是,但始终不能下定决心。孔子知道卫灵公已老,不思振作,颇感失望。
有一天,孔子坐在屋子里击磐(石头制成的一种乐器)作乐。恰好有一位背着草筐的老人从门前经过,他驻足下来,侧耳倾听。孔子演奏完毕后,这位老人高声说道:“这位击磐的倒是一位热心肠人,可是他太固执。从磐的声音又响又急来判断,唯恐别人不注意他似的,其实,没有人知道也就算了,何必焦灼呢?”
孔子何尝不知道这位隐士在嘲讽他?但孔子心同天地,视天下为一家,他那种匡时济世的胸怀,没有一日敢忘。他总是自强不息,一切尽人事而听天命,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他绝不消极,他不是那种无道则隐的悲观主义者。这就是他周游列国的主要动机。
卫国终于发生了政变,太子蒯聩企图刺杀南子,事情败露,逃往晋国去投奔赵简子。
卫灵公居然准备用兵作战,他想听听孔子的意见。孔子知道卫灵公已经老迈糊涂,这种家庭间的争执,何至于要大动干戈?再说,晋是个大国,没有堂堂正正的理由,怎可兴兵作战?
孔子考虑了半晌,答复他说:“若是谈到祭祀天地、祖先的事,我倒是学过的。至于练兵打仗,我可不懂。”
卫灵公听了这话,当然满肚子不高兴。以后再和孔子谈论事情的时候,往往心不在焉,有时还会抬头看着天上的飞雁。孔子认为,这里不可久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