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孔子——中国精神的塑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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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倦游归鲁(1)

孔子已经六十三岁,是名闻天下的大学者,被人们尊为当代圣人。他桃李满天下,各国争相礼聘。弟子中在卫出仕为官的最多,孔子也把卫国视为第二故乡,他准备四度返回卫国去看看。

卫灵公已去世三年,现在由他的孙子卫出公主政。他也很盼望孔子能来协助他。

当时担任卫国蒲邑宰的子路,听说老师来到,高兴万分地前来迎接。

子路问孔子说:“如果卫君请您协助他治理国政,您首先做的是什么?”

孔子说:“第一步当然是正名号,使得职务和名义相称,名称和实际完全相符。”

子路说:“您也算得上是迂腐了。做事何必先从正名定分做起呢?”

孔子乘机教训他说:“子路啊,你怎么如此地粗鲁!你要知道,君子对于自己不明白的事,大都暂放一边,不妄加反对。你要知道,名分不正,说起话来就不能顺理。说话不顺理,事情就不能成功。做事不成功,礼乐就不能兴起来。礼乐不能兴起,刑罚就不能用得适当。刑罚不适当,人民就会因慌乱而弄得手足无措。”

“所以,君子先定下名分,在道理上才可以说得过去。话说得过去,事情才可以办得通。君子对于自己所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不敢随便苟且的啊!”

当年子路被任命为蒲邑宰,在他赴任以前,向孔子请示施政方针。因为他过去在鲁国虽曾做过季氏的家臣,但在他国任职这还是头一遭,心中不免有几分紧张。

孔子告诉他的只有简短的两句话:“先之,劳之。”

意思是,为政者必须先以自己做榜样,吃点苦头,才能使百姓敬服。

子路又再追问说:“其次呢?”

“无倦。”

意思是,做任何事,都得有始有终,不可怠惰偷懒。

孔子知道子路的性格豪爽而急躁,所以又再叮咛说:“蒲地的人生性凶顽,你得小心注意才是。你在态度上必须谦恭谨慎,你以诚意对待他们,他们就会信服你。处事要公正、宽大,不可滥施刑罚,多关心他们的疾苦。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勉之,勉之。”

子路谨记老师要多多关心民间疾苦的言论。因此,到任以后首先赴各地视察。他发现该地经常有水患,于是决定先修水利。

他和老百姓一起工作,早出晚归,比一般老百姓更勤勉、更辛苦。而且还自掏腰包去慰劳他们,百姓们都感激不尽,个个奋勇尽力,丝毫不懈怠。

孔子听到这件事,就派人去告诉他,说他处理得不当。

子路一肚子的怨气。子路心想:我自己和百姓们一块儿工作,已经够辛苦的了;我看到百姓们饿着肚子抢修堤防,就自掏腰包让他们吃饱了,才有气力工作;却不料,老师反认为我处理不当,我真百思不解,必须去问个明白。

当他见着孔子,孔子早已知道他的来意,还没等他开口,就和蔼地对他说:“你心里有疑问,我知道。我并不是说你兴修水利有什么不对,而是说,百姓们为了预防灾害而从事于地方建设,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工作,你应该向上面报告。上面会通知下来,将谷仓中的米谷分发给工作的人,表示为政者也重视这件事。”

“可是,你现在的做法等于是说,君主不仁,只有你才是仁慈的圣人。万一有人向君主进谗,说你是沽名钓誉,甚至诬陷你争取民心,图谋不轨,那就危险了,你懂吗?”

“原来如此,为政还真不易呢!感谢老师的指点,我已经懂了。”

这一次,孔子再来卫国,子路就邀请孔子到蒲邑去看看,以便再听取老师的指示和教诲。

孔子命子贡驾车,前往蒲邑。一路上只见河流畅通,道路平整,四通八达。

孔子不觉赞叹着说:“子路一定很勤谨而得人和。”

车子进入蒲城时,孔子又夸奖说:“子路做事,既切实又宽厚。”

车子到达子路住宅的庭院时,孔子又说:“子路管理有方,临事勇断。”

子贡听到孔子连续不断地夸奖,心中不免有点疑惑。他说:“您还没有听到子路的报告,就连连赞叹不止,可否请您说一说您的观感?”

孔子微笑着说道:“我们一路走来,看到阡陌分明,毫不凌乱,而且河流、沟渠畅通,道路平整而四通八达,可见子路做事谨慎勤勉,深得人心。进得城来,看到城墙及各项建筑都很坚实,林木也很茂盛,这表示子路做事切实宽厚,不做表面文章,虚应了事。最后看到他住的庭院,整洁、静肃;仆人们礼貌周到,殷勤接待,可见他管理有方,临事勇断。这样可观的成绩还不值得夸奖么?”

孔子从不轻易夸赞别人的,尤其是自己的弟子。恭立一旁的子路听了孔子这席话,感动得热泪盈眶。因为,平时挨骂最多的就是他。

现在再来叙述鲁国的情况。

从前,在鲁国的北方有一个强大的齐国在威胁着他们,现在南方又多了一个吴国。

吴国,周朝初年泰伯居于此,位于江苏省无锡。传到梦寿时称王(公元前585年),国境日益拓展,包括淮、泗以南至浙江省嘉湖。传至夫差时,为越国所灭(公元前475年)。

当时的吴国和楚国同被中原人士视为蛮夷之邦。

本来,中原各国的诸侯曾有约定,如果没有堂堂正正的理由,是不能互相侵犯的。

可是,被视为蛮夷之邦的南方新兴国家,例如吴、楚等国,他们却不理这一套,只要能开疆拓土,管什么名分不名分。

其中最蛮横的就是吴国,经常以武力侵略邻近小国。不但如此,甚至还想称霸中原。

当年,齐景公和鲁国会盟于夹谷,就是因为生怕吴、鲁结盟而威胁到齐国。

如今,吴国已经吞并了鲁国南方的一些小国,正企图用合纵连横的策略达到称霸中原、取得盟主地位的终极目标。

当时的局势日益紧张,在这种险恶的情况下,各国为了应付当前危机,都急于征聘人才,以图富强而捍卫国土。孔子的弟子多半被各国礼聘而去。

孔子的弟子受教于孔子,都想实现孔子的政治理想。因此,也都全力以赴。这些人有的能文,有的能武,也有的文武兼备。

孔子自身由于一天天老迈,已不想出来做官。他以在野身份协助弟子们从政,做他们的精神支柱。

公元前494年,吴王夫差打败越王勾践于夫椒,吴国的势力越发扩张,鲁国已经深受威胁。鲁哀公七年时,吴国和鲁国在郎城(山东省峥县)举行会谈。吴国强行要求鲁国以百头牛、羊、猪作为献礼,这是超越了当时礼制规定的数字,鲁国慑于吴国的威势,只好如数奉上。

吴国又要求季康子亲往吴国去谈判,季康子深恐前往受辱,幸亏借用了辩才了得的子贡去交涉,才获得外交上的胜利,总算把事情应付过去。

第二年,吴国出兵攻鲁,幸有七百名英勇武士拼死抵抗,吴国只好退兵。孔子的弟子有若曾经参加了这次战役,建立了不少功劳。

这时候,阳虎在晋国企图帮助卫国的流亡太子蒯聩回国继位,他本想出兵伐卫,但又顾及鲁、卫是兄弟之国,晋若出兵伐卫,鲁必前来相救。后来,他心生一计,齐、鲁本是世仇,现在可以游说齐君索回汶阳之田。如果鲁国不答应,就出兵去讨伐。

齐简公果然被说动,派使臣去鲁国索要汶阳之田,鲁国自然不答应。于是,齐简公命国书为大将军,高无平、宗楼为副,率领兵车一千乘向鲁国进发,直到汶水扎营,并派人去下战书。

季康子马上召请冉有来商量对策。

冉有说:“国难当前,我愿率军出战。另外再派伯牛去通知仍在卫国的孔子,请他从旁协助,以解鲁危。”

季康子非常高兴,立即任命冉有为左大将军出发御敌,派樊迟为车右。

樊迟也是孔子的弟子。他精通战略,尤其精于箭术,几乎百发百中,他为车右,与冉有合力抗齐。

大军浩浩荡荡开到汶水,渡河命令一下,士兵们个个奋勇争先,誓死保卫疆土。

冉有亲率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捣敌营。齐军措手不及,只落得弃甲丢兵而逃,冉有紧追不舍直到数十里外,才鸣金收兵。

齐国的国书,本不是什么名将,经此一战,溃不成军,早已吓破了胆,赶紧收拾残军并派人返国告急。

这时候,孔子也已得到消息,派遣子贡到齐国去向权臣陈恒游说,希望他能罢兵休战。

陈恒的内心本来也就希望国书战败,好趁机削弱他的势力,子贡既来劝他罢兵,正好趁此收场,于是一面奏请齐君下令撤回军队,一面遣使到鲁国去重修旧好。

当冉有班师回都时,季康子亲迎于郊外,两人执手庆祝,并设宴庆功。

酒过三巡,季康子满面笑容地问冉有说:“恭贺你旗开得胜,但不知你这种军事才能是无师自通,出自天性呢,还是学来的?”

冉有答道:“是向孔子学的。”

“孔子怎懂得军旅之事?”季康子有些惊讶。

冉有说:“孔子是无所不晓的学者,文武均通。我只不过学得一些战法而已,至于韬略还谈不上呢!”

季康子除了欣赏冉有那种功高不居的谦逊态度外,对孔子也格外地钦敬和仰慕。

这场战事是鲁哀公十一年(公元前484年)发生的,孔子时年六十八岁。

季康子一心想请孔子回国,他和冉有商议说:“我想邀请孔子回国,你以为如何?”

冉有说:“多年前,夫子任大司寇时的政绩,想必您也略有所闻。如想请他老人家回国,万万不可以一般人的态度对待他,否则,再多的俸禄他也不会接受的,而且要有始有终,不能听信小人的话,不能冷淡他而受诸侯的窃笑。”

季康子说:“我知道了。”

且说卫国的孔文子(孔叔圉)和孔子本是旧交。孔子一直认为他是一位贤人,每次来到卫国,必定会去看他,也常常住在他家里。

这一年,文子家里正在闹家务纠纷,文子计划要杀害他的女婿,他向孔子请教,并请孔子帮忙。

孔子大感意外,深悔过去看走了眼。他回答文子说,家务纠纷,外人无法置喙。

孔于叹息着说:“鸟类能够选择栖息的树木,树木岂能选择鸟类?”

文子看出孔子已有离开卫国的意思,赶忙向他致歉说:“我之所以一再坚留,并非是为了我自己,而是希望您能协助年幼的卫出公,这完全是为国家着想,请不要因为我家的私事而愤然离开。”

孔子被他这么一说,倒有点左右为难,幸亏鲁国使臣来到,才替孔子解决了这个难题。

当年在鲁国国内,最反对孔子的是公宾、公华、公林三个人。这次季康子奏明鲁哀公要重用孔子,为了表示诚意起见,鲁哀公特地命令他们三个人带着厚礼前往邀请。

孔子正好借此摆脱文子的苦缠,毅然返回已经离开十四年的鲁国。

一些在卫国从政的弟子,听说夫子即将束装归国,也都纷纷弃官相随。

孔子对鲁哀公和季康子的为人早有印象,他们的邀请虽然情意恳切,但孔子心里并未寄予太大的期望。

不过,一别故乡已有十四年之久,如今能有机会回去一趟,孔子仍然掩不住内心的兴奋,他已决心结束流浪的生涯了。

公元前484年,也就是鲁哀公十一年的秋天,孔子返回阔别已久的故乡,一路上感触万分。

孔子回想这十四年间辗转于各地,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人物,也遇到几次意外的惊险。而自己的政治抱负始终未能有所施展,甚至遭受猜忌,险遭杀害,流落到郑国时还被喻为丧家之犬。

至于那些自命清高的隐士们,他们歌咏、嘲讽,如今想想,倒还蛮有人情味,不由得感到惋惜。

将届古稀之年的孔子,他的政治见解早已成熟,对政治生涯也看得很淡,他觉得不朽的事业应以教育为先。

想着,想着,已经抵达曲阜郊外,弟子冉有等人早就等候多时。

对一般百姓来说,孔子终于返国,这让他们雀跃不已。当年孔子任大司寇时的政绩,他们记忆犹新。他们一致认为今后又可重见政和邦宁的安乐日子了。

至于鲁哀公和季康子他们又是怎么想呢?目前鲁国处在两强之间,北有世仇的齐国,南有新兴的吴国,一南一北,虎视眈眈;国内则政纲废弛,国力日弱,尤其是与各国间的外交更是一个难题。为了应付客观局势的需要,有时不得不和一些国家缔结密约以暂保平静。可是,事情一旦暴露,难免不受责难,尤其是虎狼般的强国们更是得罪不起。

他们认为孔子在各国游历多年,对各国的政情必然有深入的了解,应该能对这个棘手的难题提供宝贵的意见。

鲁哀公和季康子均认为可以问政于孔子,但不准备让他实际秉政。

鲁哀公第一天接见孔子的时候,开头一句就问孔子说:“请你告诉我一些为政的道理。”

孔子答道:“很简单,用人的时候,必须加以选择。选用优良的官吏,政治必然会上轨道。”

话虽然简单,却语意深长。

有一次,季康子向孔子问政。

孔子说:“选用正直的人,摒弃邪恶的人,百姓自然会服从。如果在上的人都是正直之士的话,那么在下的受到感化,也都会变得正直了。”

季康子鉴于盗窃案件日增,就这件事请教孔子。

孔子干脆坦白地告诉他说:“遏阻盗风的首要之途是无欲、戒贪,只要自己不贪得无厌,即使你奖赏别人去窃盗,他也不会干的。”

季康子想用重刑来改变社会风气,孔子不客气地说道:“在上的人,决心为善为正,做一个好榜样,人民就可安居乐业,风气淳朴,社会安定。居上位的好比是风,下面的百姓好比是草,风吹到草上,草就会顺势弯倒下去。只要在上的好德乐善,老百姓还会做坏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