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叔叔外出谈生意,要几个月以后才能回来,爱因斯坦耐心地等待着。
在杰克叔叔前来吃晚餐的第一个星期六,爱因斯坦立即请求他解释神秘罗盘的作用。
“我们到花园里去,那儿比较凉快而且安静。”杰克叔叔提议,“好吧,爱因斯坦,我们最好从磁极说起。磁极吸引这个罗盘的磁针,就如同我买给你当生日礼物的那块磁铁,能够把所有铁片都吸住。”
“为什么磁铁会吸引铁片呢?”
“这有点像是地心引力。”杰克叔叔说。他捡起玛加还留在草地上的那只鲜红色的皮球,“我一放手,皮球就会掉下去。地心引力把皮球拉向地面,磁铁吸引铁片,也是相同的道理。”
“地心引力?”这又是另一个精彩的新名词。“地心引力在什么地方?”
“在所有空间之中。”
爱因斯坦皱起眉头:“前几天我问父亲,空间是什么,他说是空的。”
杰克叔叔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应付这孩子的无数个为什么了?
“你现在既然已经开始上学,为什么不拿这些问题去问你的老师呢?”他建议道。
爱因斯坦皱着眉头,将他的鞋跟抵在小石头上旋转。“我不喜欢上学。”他的声音很低,仿佛担心坐在走廊里的父亲会听见而斥责他。
“那就像是去当兵一样。”他告诉杰克叔叔,“在我生日那一天,妈妈特意带了我和玛加及艾莎表妹到卢韦格斯堡看阅兵典礼。那地方有许多旗帜和骑在马背上的军官,后面跟了许多许多士兵。他们行进的样子,就像我把音乐盒的发条上好后的那些锡制小玩具兵,我真替他们感到难过。”他的脸孔因为羞愧而通红。继续说道,“我开始哭了起来——玛加和艾莎表妹却笑我。”
“哦,你到底为什么哭呢?”杰克叔叔问道。
“当兵一定很可怕,不断地有那么多的军官对你大吼大叫,而且还要离开自己的家人,住在那些叫做军营的恐怖房子里。”
“当兵和住营房跟你上学有什么关系呢?你可知道,我们德国的学校可是世界上最好的。我记得曾在报上看过,美国一个教育家史太韦博士还专程到德国来学习,希望能有助于他在俄亥俄州办学校呢!而且,美国医生一定要在德国大学里研究过之后,才敢开业行医。”杰克叔叔夸张地说。
爱因斯坦有点踌躇,即使是面对和蔼、亲切的杰克叔叔,也很难解决自己的疑问。
“学校就像是军营,”他慢慢地说,“那些老师就像是指挥士兵做这做那的军官。如果你不用心学习,他们就会责骂或鞭打;如果不太了解书上的意思而提出问题时,往往会令老师们生气而受到责怪,偏偏我又特别喜欢发问。”
杰克叔叔自己也曾经历过德国学校那种纪律严格的生活,因此心里也很同情这位侄子。但他认为,最好不要鼓励他的反抗思想。
杰克叔叔说:“如果你拿问题来问我,我不敢保证都能给你满意的回答,但我将尽力而为。我刚刚看到你父亲正对我挥手,这表示我们应该回工厂去了。”
爱因斯坦走到花园小径的尽头,那是他最喜欢的地方。那儿的树丛和蔓藤底下有个缺口,就像洞穴一般,他爬进去。他很高兴玛加和艾莎表妹正忙着玩她们的洋娃娃,没时间来打扰他。他想要思考一下他和杰克叔叔刚才谈话的内容,并思考空中怎会充满磁性及地心引力,但同时却又是空的。
他很高兴杰克叔叔并未问起他上学的情形。爱因斯坦真的很想交朋友,但在课堂里,由于他说话很慢,而且害羞,所有的男孩子都认为他很笨。在运动场上,他显得既尴尬又笨拙,因此从来没有人邀请“诚实的约翰”参加游戏。
“为什么大家替你取这么怪的一个绰号?”赫曼夫人曾经这么问他。
“我想,他们只是为了嘲笑我。”爱因斯坦回答道,“自从我为了免遭处罚而向老师说谎之后,他们就这么喊我。”
在当时的德国学校里,除了教阅读及数学之外,还教宗教。慕尼黑大部分居民都是天主教徒,因此爱因斯坦学会了关于天主教的很多事务。老师所教的,和他自己的犹太牧师所教的并没有太多的不同。
每天放学后,他最大的乐趣就是独自一人沿着伊萨河的河岸,走上很长的一段路。他经常停下来休息,梦想教会中的事情,他偷偷溜进圣母教堂的最后几排座位,然后坐下来凝视这座光线阴暗的大教堂墙壁上那些先知及圣徒的雕像。神坛前的烛光随风摇曳,使他为之着迷,神坛前面有几位修女及妇人跪在那儿祈祷。
在这种宁静而幽暗的气氛中,他企图寻找出那些一直困扰他的问题的答案。上帝是否像爱基督徒似的爱犹太人?宗教老师不是常说“神是我们的父,我们都是他的孩子”吗?既然大家都像一家人、都是好朋友,那么,基督徒为什么又要把他们的教堂和犹太人的教堂分开呢?他觉得杰克叔叔无法在这个问题上帮他的忙,而他又不愿和父亲讨论,因为父亲并不关心宗教问题。对他来说,在每天都会增加一点困惑的世界里,这只不过是另一个令他感到困惑的问题而已。
因此,之后的几年里,他就在孤独与困惑中度过。他对学校的怨恨,只有在放假去湖边或山间休息时,才稍微获得缓解。他们经常邀请艾莎表妹同行,她和玛加喜欢采集野花,结成一把花束带回家。爱因斯坦却说,花儿生长在阳光下看起来更为漂亮,引得两个女孩子哈哈大笑。
他若被带去参加音乐会,或是获准晚点睡觉以欣赏母亲弹琴时,就会显得很高兴。
“你是不值得拥有这些享受的,淘气鬼!”爱因斯坦的母亲责备他,“老师说你不愿以正确的方法去练习。”
“那样子学音乐是不对的。”爱因斯坦坚持说,“那个音乐老师对我十分生气,而且不愿继续教我。他并不喜欢音乐,他老是提到音阶,他说我需要多练习。他跟学校里的老师一样,老是说我必须像行列中的士兵那样操练、操练、再操练。”
他的母亲不禁摇摇头,对于他这种反叛思想感到震惊。然而却又不得不承认,以爱因斯坦的年龄来说,他实在称得上是一名杰出的音乐家了。当他听到莫扎特的作品时,立刻为它那轻松、优美而迷人的旋律所吸引。他下决心要演奏这种美好的乐曲,他认为这才值得演奏。他似乎天生就有音乐细胞,当他发现了莫扎特所表现的主题之后,确实感到很快乐。他爱好音乐,尤其在小提琴演奏方面颇有天分。尽管他的音乐老师并不高明,但他到十四岁时已学会演奏小提琴了,而且演奏得相当好,甚至应邀和一群年纪较大的演奏者所组成的乐团一起演出。
爱因斯坦十岁时,就已准备进入鲁特伯高等学校就读。这所学校将大部分时间用于教授希腊文及拉丁文,爱因斯坦对这两种文字十分痛恨,不过后来他却从希腊古典文学作品中获得许多灵感。
在他年幼的时候,他认为这两种文字不但枯燥无味,而且难懂。对一个不喜欢“操练”的学生来说,这两种语言实在没有意义,他越来越感到不耐烦。因此,他把在课堂的每一分钟,用来思考令他感到困惑的一些问题。有人说,想要找出事情的“原因”及“经过”的,就是科学家。这么说来,爱因斯坦早已是一个科学家了。
鲁特伯高等学校的老师与爱因斯坦以前的老师一样冷酷而严厉。他们坚持相同的军事管理原则,他们是带兵的军官而不是学生的良师益友。他们对学生提出的问题深感厌烦,而爱因斯坦就是这类老师最不喜欢的学生,因此爱因斯坦感到很不快乐。爱因斯坦不愿以最简单的方式机械记忆他所学到的东西,他一定要知道“为什么”,有时候还要提出一些令人困惑的问题。
在以后的岁月中,爱因斯坦记得在慕尼黑的许多老师当中,只有一位是他的朋友。这位老师名叫路易斯,他教这位小男孩有关席勒、歌德及莎士比亚的作品。对爱因斯坦来说,诗歌几乎就像音乐般美好,他也非常喜爱莎士比亚的剧本。许多德国人坚持说,莎士比亚的作品受席勒的影响很大。他永远记得,当他初次听到歌德的长诗《赫曼与窦绿苔》时——它所叙述的故事和美国诗人朗费罗的《伊凡吉林》相似——他的内心十分激动。
爱因斯坦经常因为没有完成作业,而在放学后和某些同学一起被留下来。他觉得这段时间甚至比平常上课更为乏味,但如果上课的是他最喜爱的这位老师,他就不会觉得难过。
在这时候,爱因斯坦结识了另一位朋友,这位朋友引导他进入另一个迷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