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夏天的到来,家里也传来了消息,确切地说是家里传信让德奥回荷兰老家结婚。
德奥离开之后的日子,文森特又开始了漫长的一个人生活的日子。夏去秋来秋去冬来,盼望已久的春天终于来临。田野里有梨、梅、桃和杏子等果树,各自盛开着红、黄、白等颜色的花朵,五彩缤纷,十分美丽。
文森特在果树园里支起画架,兴致勃勃地开始工作。他陶醉在色彩和芬芳四溢的景色里,反复画了几幅相同的作品。
德奥弟:
最近,我每天过得很惬意,倒不是因为天气的关系,这些日子以来,只有一天没吹季风,日子过得很安静。
无论如何,也要把鲜花盛开的果树园的景色好好画出来。季风猛吹的日子,实在令人伤脑筋。不过,我仍旧到野外去搭起画架,埋头绘画。
淡紫色的田野、芦苇的篱笆、蓝白色的天空、两棵蔷薇色的桃树,这是作品中最令我满意的风景画。
文森特在果园里被强风吹了一整天,步伐沉重地拖着疲倦的身体回来,神经都麻木了。
他不懂得节省,拼命地买新画具和画布,德奥汇来的钱很快就花光了。
能否使绘画速度减缓,让钱可以用得更久些呢?不,他绝对是不肯的。因为果树园的百花盛开,景色极佳,若不及时完成,实在可惜!
文森特在信函里一再向弟弟解释绝不是乱用钱,同时还催促弟弟尽可能再多寄些钱来。
1888年的一天,文森特获悉莫普去世的消息,虽然当年跟他吵过架,弄得不欢而散,但是他到底是第一位指导文森特学习油画的人,想到这里,文森特不禁悲从中来。
德奥弟:
当我画完两棵桃树,回到家里时,妹妹来信说莫普去世了,这使我感到莫名的哀痛。
不知什么东西在敲击我的心,喉头好像被一块硬块堵住似的。我在自己的作品上写了几个字:“纪念莫普——文森特和德奥。”
如果你不反对的话,就以我们兄弟的名义将这幅画赠送给莫普夫人吧。
在我的脑海中,莫普绝不能被画成暗淡的模样,更不能染上任何死气沉沉的感觉。
不要把死人想象成死人!
只要大家都活着,死人也是活着的。
这就是我现在的感触,其实,我心里怀着无比的哀痛,对我来说,莫普的死无疑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文森特继续写信给弟弟。
德奥弟:
早晨的天气极好,我在果园里画了梅树,给茂密的树枝点缀了无数略带紫黄色的白花。
在这时候,忽然刮起了一阵猛烈的季风,我赶快跑进房里,隔了一会儿,又返回原处。太阳不时地发出灿烂的光芒,照耀着满是小瓣的白花,这样的景色实在太美了。
德奥弟:
我在一个绿油油的小果园里画一丛杏树——淡白色的杏树,效果不亚于桃树。
到目前为止,情况非常好,我想再画十张。因为我的注意力容易转移,而且果树园的景色也是不会长久的。
其次,恐怕要画斗牛场了,同时也想画那繁星闪耀的天空。然后再完成几幅素描以及像日本版画那样的素描。总之,打铁要趁热。
请你想象一年后的日子,那时候,我希望情况会稍微改善。到目前为止,我用去你不少钱,但愿我的作品售出后,能赔偿或弥补你的损失,我一定要好好表现给你看。
不过,如果这种情况继续下去,恐怕就无能为力了。倘若你有困难,就请来信告诉我。那样的话,我就只画些素描就行了,因为那样比较省钱。
1888年4月底,文森特完成了一系列的果园风景作品,总算松了一口气,把沉重的担子卸了下来。
早就被淡忘的胃病与牙齿痛又隐隐约约地在发作。以往的文森特沉迷在绘画里倒还不觉得怎么样,现在开始感到很不舒服了。
他在一星期内写了好几封信给弟弟,但居然连对方的地址都搞错了。文森特又开始陷入沉重的忧郁中。
德奥弟:
我没有体会过真正的人生。我认为用身体去劳动,远比用画具或石膏的劳作要花更多的时间。
我对自己的将来并不悲观,事实上,前面仍有无数的困难横在那里。有时候,我暗想自己是否会被困难征服了呢?
这时候,文森特跟房东闹翻了,房东看到这位来自异国的画家整天不做事,就趁机要求增加房租。
“你拥有许多图画,要比其他房客占用更大空间。”
基于这项理由,房东坚决要提高房租。
“岂有此理!简直是欺人太甚!”文森特据理力争,仍无结果。最后只好离开这家旅社,搬到车站附近拉马奇诺广场正对面的一个住家去。
文森特到家具店去,问他们有无床铺出租,对方表示不但不能出租,连分期付款都不行,一定要现金购买。
文森特无可奈何,只好买些草席和棉被,挨着墙壁,搭了一张临时床铺。他心里暗想:“夏季炎热,这样倒也很实用。如果在墙上挂些日本版画,一定可以变成理想的画室。如果高更他们这些人来住,这里也能搭伙,一年可以省下300法郎。”
文森特准备搬家了,他忙着跟旅社结账。旅社老板说,一共是67法郎40生丁。
“我算来算去只有40法郎,你一定搞错了。”文森特不高兴地反驳。
“不会,决不会算错的。梵.高先生,你不是常常说我的葡萄酒不好,后来都换了上等葡萄酒吗?”
“当然,哪有旅社给客人喝这种差劲的葡萄酒呢?”
“不错,这样就多出27法郎40生丁。”
“岂有此理,葡萄酒是跟伙食算在一起的,我不付账!”
“不行,你非付不可。”
文森特置之不理,提起行李就走。旅社老板赶忙挡住他的去路,大声叫嚷起来:“账没结清,行李不能提走。”
“我偏要提走,你能怎么样?”文森特不甘示弱地回答。
警察匆匆忙忙跑来调解纠纷。
“阻止客人搬动行李是旅社老板的不对;但梵.高先生的酒费也得付清呀。”
警察把账单上的数字,改成50法郎:“这样如何?”
旅社老板暗自得意:“这样还是有钱可赚。”
文森特也认为:“总算减掉17法郎了。”
就这样,双方都感到满意,一场纠纷就此解决。
好吧,还是另外找一间新画室去吧。
文森特搬到小型的黄色房间去后,又开始埋头作画。如今季节已经变换,因此,工作场所也由果园转到画室了。他买了一些家庭用品:咖啡壶、两个碗和锅等。
他的静物写生是以橘、橙与柠檬色为主,再放些野花进去,构图细密。
有一天,文森特意外地得知德奥曾经到医院去看过医生。
文森特也认识这位医生,因为当年自己到巴黎时,就因为神经病去请教过他。
文森特忧心忡忡地想:“难道弟弟也跟我一样得了神经病吗?”
医生劝告德奥,尽可能到乡间去休养一年,新鲜的空气、温和的气候,也许能使身体很快复原。
德奥弟:
因为我花钱没有节制而让你吃尽苦头,实在觉得抱歉。不过,现在的我真是无可奈何。
如果我的作品每幅能卖500法郎的话……不,只要能捞回已经用掉的钱就好啦。
但在印象派的画尚未能出售以前,我恐怕还得等上几年呢。
这时候,文森特突然想起跟自己一样落魄的画家朋友们:高更和贝尔那尔。假如大家能把钱凑在一起共同生活,不就可以节省很多生活费吗?
德奥弟:
我打算设立一个“艺术家之村”,大家快快乐乐地成为一群好伙伴。几个人共同生活,总比单独生活便宜。法国南部的画室,可由友情建立起来,同时成立一个未来的新画派。
德奥弟啊!请你大力支持这项计划好吗?首先得把潦倒的高更找来。
因为德奥的疾病,文森特深为忧虑。但他仍念念不忘地追求美妙的颜色世界。
地中海的圣.玛利海岸怎么样,那里有青黄色的波浪。好吧,何不到那里去瞧瞧?
他虽然有这种构想,无奈旅费不够,只好把行期延后。
夏天到了,德奥来信说,身体已经完全复原。
文森特在法国南部时,经常到各地去写生。
烈日、黄绿色的麦田、农家等景色,都是文森特绘画的题材,这些美景经常在他的心中反复出现。
1888年6月中旬,时机来了。文森特起程前往圣.玛利,这是位于地中海沿岸、隆河三角洲的一个小渔村。
德奥弟:
地中海是一片青绿色,但却不断地在变化,到底是绿色、紫色还是青色呢?根本摸不清楚。而且还可能在顷刻之间,变成蔷薇色或灰色。
本来,每天只需4法郎就能解决伙食问题,可是,最初几天却花了6法郎。
夜晚,我跑到无人的海滩上散步。在这里谈不上快乐,也谈不上寂寞,但很美妙。
在湛蓝的苍穹里,闪耀着明亮的繁星,有黄色和蔷薇色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