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窃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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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日月当空之失火的天堂;控鹤府 (2)

冯小宝被惯坏了,他终于忍耐不住,一脚踢翻了案桌。

他认为,武则天一定是故意没有赶来。她把自己苦心准备的盛宴视作狗屎一堆,牛血画成的大佛,像在冷冷地嘲笑他这个山寨版和尚,她是故意让他在天下人面前丢尽颜面。

这可太让冯小宝伤心失望了,他为武则天做了那么多事,就因为那么一个御医,武则天就要把他打入冷宫吗?太不公平了!冯小宝这次真的吃醋了,他一夜都没有睡着。

第二天(正月十六)夜里,天堂忽然失火。

火借风势,迅速蔓延开来,天堂成了一片火海。当初建天堂的时候,耗资数以亿计,差点搞得国库空虚,耗费了多少财富,眼看一场大火就要将其化为灰烬。

这还不算,大火没有消停下来的意思,继续蔓延,把附近的明堂也给点着了。烈火熊熊,把整个神都洛阳照耀得如同白昼。这一场大火一直烧到天亮,明堂连着天堂就此焚为一炬。

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火,放火的不是别人,正是帝国第一情人冯小宝先生。

冯小宝无法容忍受武则天如此冷落他,既然你不再在乎我了,我就给你做一件大事。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

可是这件事冯小宝办错了,明堂和天堂能随便烧着玩吗?他犯了公私不分的错误。

对于武则天而言,明堂是她得天命的标志,是她号令天下的标志性建筑,是大周五朝的象征。明堂顶上一凤压九龙的造型,更是她自身的写照,这些都是她毕生追求的东西。

相对于这些而言,她和冯小宝之间那点鸡零狗碎的私情算得了什么呢!

冯小宝却不这么认为,他天真地把这两者扯到一块儿了。为了引起武则天的注意,他不惜烧掉她心中最神圣的东西。

这一次,武则天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不是武则天不知道纵火犯冯小宝,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但武则天并没有立即捕杀冯小宝,不杀冯小宝可能来自两方面原因。

第一,武则天需要一块遮羞布。她不能公开惩办冯小宝,天下人都知道冯小宝是她的面首,现在如果昭告天下,说冯小宝因为争风吃醋火烧明堂,必须予以惩处,这也太没面子了吧。不仅不能公开他的罪行,还要尽可能地帮他洗脱罪名。怎么洗脱呢?说这是天火?不行。如果是天火,那不就意味着天谴了吗?只能归罪于人。那应该归罪于谁呢?工匠。说他们用火不慎,点着了天堂里的大佛,大佛含麻较多,属于易燃品,引起火势迅速蔓延。

第二,武则天难舍这段情。冯小宝从垂拱元年(公元685年)进入武则天的后宫,到延裁二年(公元695年)的正月,整整十年。人生有几个十年啊,冯小宝跟着她一起经历了改朝换代的种种风浪,为她登基称帝没少操劳。这次放火,也是多情所致。

对于武则天来说,明堂是她得天命的标志,突然被烧了,怎么解释这场火灾呢?

没办法解释,只能采取一种办法——开会。每一次会议都成为吵架会,唾沫像火星四溅。大臣们之间围绕这场大火展开了激烈的辩论,各说各的。

一派说,这是上天的惩罚,皇帝应该反省自己,向天老爷道歉。

另一派就是典型的马屁精了,恭喜吾皇,这是天降祥瑞,可喜可贺啊!

持这种观点的同志还引经据典,说当年周武王伐纣,军队过河时就遇到天降大火,结果武王伐纣成功了。今天明堂失火就预示着咱们大周朝也会越烧越旺啊!

还有比这脸皮更厚的人干脆直接说,当年弥勒成佛时就遇到过天魔烧宫的情况,皇帝陛下您老就是弥勒佛在世啊!

武则天虽然爱听好话,但她心里也一直犯嘀咕。这火真他娘的烧得邪乎。

冯小宝心里更不平静,天天琢磨这个事情。他知道自己这个娄子捅大了,以他对武则天的了解,如果武则天知道实情,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冯小宝索性破罐子破摔,我是流氓我怕谁,爱咋咋地。

冯小宝愈发的放肆,经常在武则天面前也不知道收敛。到了这一步,武则天再也不想容忍他了。而且,武则天开始把他视作一个危险分子,为了防备他突然发疯,利用随便出入自己寝宫的特权搞恐怖袭击、干掉自己,武则天秘密挑选了一百多个健壮的宫女,组成一支宫廷女子特警队,整天跟在自己身边,以防不测。

表面上,武则天装得像个没事人似的,可内心还是很受震动。

那被浓烟熏得发黑的金凤,深深地印在自己的脑海中。天命真的要离她而去了吗?神明真的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恶心了吗?

一把火,不仅毁掉明堂,也同时波及无辜。

自称能预言吉凶祸福的净光老尼成为第一个牺牲品:“你不是常说你知晓过去未来事吗?为什么不告诉我明堂会失火!”

老尼被问得哑口无言,准备打上铺盖卷带着手下弟子跑路。结果被全部捕获,充作官婢。别当尼姑了,到家政公司培训两个月,改当保姆吧。

南下岭南为武则天采制长生药的韦什方听到这件事,受不了刺激,自缢身亡。

冯小宝,轮也该轮到你了。

过了几天,武则天宣白马寺主持冯小宝进宫。

冯小宝又惊又喜。惊的是,算账的日子该到了;喜的是,武则天还是想到自己了。

召见安排在便殿,气氛随和。冯小宝见了武则天,还是有些心虚的。武则天笑意盈盈,像个没事人。免礼、赐座、赐茶。

武则天还特意解释了那次没有出席无遮大会实在是因为抽不开身。在谈到火烧明堂时,武则天向冯小宝表态,起火的原因已经查明,是施工的工匠不小心造成。烧就烧了,帝国也不差那俩钱。我决定重建,还是任命由你全权负责。

冯小宝差点乐疯了,来的时候脑袋都别在裤腰带上了,谁知道武则天却把责任全推给工匠了,真的不好意思。

武则天把重修明堂的任务交给冯小宝的第二天,满朝大臣议论纷纷。

太平公主听说这件事,就去见武则天,第一句话便问:“听说陛下把再建明堂的任务又交给薛怀义了?”

“不可以吗?”武则天笑眯眯地看着公主。

“人们谣传说那把火是冯小宝放的,陛下难道没有听说过吗?”

“不是谣传!”武则天纠正女儿说的话。

太平公主满脸疑惑,不知武则天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武则天望着女儿,只是微笑。太平公主是什么人?那也是女人中的人精。从武则天的微笑中立即悟到她的用意,于是也点头回报母亲一个微笑说:“那以后的事情陛下就不用操心了,统统交给儿臣吧。”

冯小宝同志有些感动了,没想到武则天还是对他那么好。他怀着赎罪的心情,把精力全部投入到新明堂的再建工程中。在他的严厉督促下,整个工程提前竣工。

新明堂高二百九十四尺,方三百尺,完全按原先的样式,拱壁飞檐,高大豪华。大殿顶上立有贴金箔的一对凤凰,展翅欲飞;沿屋脊是两条铜铸的巨龙,口衔宝珠,昂首相向。宫殿内部,金碧辉煌,五彩缤纷。

落成典礼那天,武则天亲自到场,鼓乐齐鸣,盛况空前。趁着高兴劲,武则天下令改年号为“万岁通天”,并奖励冯小宝等有功人员。庆典后大摆筵席,尽欢而散。

冯小宝完全没有意识到,欢乐的尽头就是死亡。

这天,他正在白马寺带着一帮花和尚作乐,忽然接到太平公主遣使送来的邀请函,邀请他前往瑶光殿把酒言欢。

我们知道,冯小宝当年被武则天赐姓为薛,强行摊派给太平公主的第一任丈夫薛绍做叔叔。在邀请函里,太平公主以晚辈自居,给足了自己面子。

小时,太平公主有一奶娘,姓张,出身武术世家,曾教过太平公主几手拳脚,至今仍在府上,阖府称为张夫人。公主让她训练出一百多名女兵,作为保镖。这天,公主把这一百多女兵一一做了布置,又叫武攸暨之兄建昌王武攸宁派几十名羽林军卫士,隐蔽在瑶光殿外。一切布置停当,专等冯小宝的到来。

冯小宝领着一帮僧徒,骑着高头大马,美得直冒鼻涕泡。

冯小宝心情舒畅,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幅武则天母女侍一夫的和谐画面。冯小宝远远地看见太平公主向他招手,用悦耳的声音喊道:“季父驾到,未能远迎,乞望恕罪。”

一个侍女将门帘一掀,太平公主伸手相让,冯小宝笑眯眯地跨进门去。

刚刚落脚,只听“哎哟”一声大叫,冯小宝便掉进门里的一个深坑里。顿时,两旁上来十数名膀大腰粗的女兵,拿张大网向他头上一撒,装进网里,拖了上来。冯小宝就是力气再大,也成了网中鱼。

众女兵把捆得结结实实的薛怀义押到堂前,按他跪下。两边女兵过来,不由分说,劈头盖脸打了他一百嘴巴,只打得血流满面,嘴斜脸歪。

冯小宝一开始还想嘴硬,看到一地的刑具,知道今天这帮人是要把自己当核桃夹了。

这时,太平公主又一次狠拍惊堂木,喊道:“执行!”

但见两旁几十个女兵,手执木棍、扫帚、粪杓,向他一阵乱打,最后将其活活打死。

当晚,冯小宝的尸体运回白马寺,说是寺主因酒醉坠马而亡,命立刻火化,让他早升天界。第二天,太平公主进宫复命,武则天听了,长长舒了口气,但接着,她又长长叹了口气。

从垂拱年间到证圣元年(公元685-695年),由临朝称制的太后成为一代女皇,武则天一生中最辉煌的一段岁月就是和这个男人一同度过,有些欷歔慨叹也是人之常情。

送佛送到西天,帮人帮到底。

武则天趁势将冯小宝平日豢养在寺里的一干侍者恶僧尽数拿下,该处死的处死,该流放的流放,免得污言秽语流传于外。

至于冯小宝的尸体,则焚化了造佛塔,算是毁尸灭迹外加废物利用,此时离他传奇式的发迹正好十年。可怜薛怀义尚未年长色衰,便消失得连渣也不剩。

参与除掉冯小宝事件之后,太平公主已成为武则天的贴心小棉袄,见母亲闷闷不乐,便慷慨地将闺中爱物张昌宗送给母亲。

张昌宗是故宰相张行成的族孙,贵介公子,俊雅温文,决不同于薛怀义那种没知识、没文化的江湖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