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医统》还搜罗了前人的许多房中养生专论,其卷九九几乎全部载录了《三元延寿参赞书》的有关内容,如“天元之寿,精气不耗者得之”,“欲不可纵”,“欲不可绝”,“欲不可早”,“欲不可强”,“欲不可极”,“欲有所忌”,“欲有所避”等。
“天元之寿,精气不耗者得之“主要意思有三:其一是说,阴阳交合是自然规律,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所以房室生活是十分必要的。其二是强调肾气的重要,认为左肾为肾,右肾为右门,分别敛藏水火二气,实为人体真元之气。肾气充实则身体强壮,反之则赢弱。其三是说肾元之气有限,如果纵情泄泻,就会使肾精枯竭,所以要节制情欲,固护肾精。
在明代涉及房中的养生着作,还有高漉的《遵生八笼》二十卷。高潦,字深甫,号瑞南,钱塘(今浙江杭州)人,颇能诗文,又很重视研究养生术,是诗人、戏剧家、着名的养生学家。
他着有一些南曲与养生着作。所辑的《遵生八笼》一书,共十九卷,记述了有关四时调摄、生活起居、延年却病、饮食、灵秘丹药等内容。在该书卷十《延年却病笼篇》里有一篇《色欲当知所戒论》,集中讨论了房中养生的问题。他认为:
高子《三知》论曰:人生孰不欲倚翠偎红,沉酣曲囊,明眸蜡齿,溺快余祸。何知快乐之悦吾心,而祸害因之接踵矣。故庄生曰:人之大可畏者,任席之间,不知戒者过也。故养生之方,首先节欲,欲且当节,况欲其欲而不知所以壮吾欲也,宁无损害?
夫肾为命门,为坎水,水热火寒,则灵台之焰借此以灭也。使水先枯竭,则木无以主,而肝病矣。水病则火无所制,而心困矣。火焰则土燥,而脾败矣,脾败则金无资。五行受伤,而大本以去,欲求长生,其可得乎?搓夫,元气有限,人欲无穷,欲念一起,炽若炎该火。人能于欲念初萌,即便咬叮嚼伏,强制未然。思淫逸之所,虎豹之虚(墟)也,幽冥之径也,身投爪牙,而形甘嚼喝,无云智者勿为,虽愚者亦知畏惧。故人于欲念起,心热之际,当思冰山在前,深渊将溺。即使他思他涉以遏其心,或行走治事以避其险,庶忍能戒心,则欲亦可免。此为达者言也……然余所论,人孰不曰嚼过饭也,余亦知为熟谈,但人知为嚼熟饭,而不知饭所当食。知此谈为熟,夺何熟此谈而不行?所以白日沉病,经年枕席,芳华凋谢,早岁泉扁,皆由厌常谈而希平地可仙,薄浅近而务谈说高远,于尔身心果何益哉?徒云自哄自己,毕竟终无一成。吾岂欲人知予言有本耶?聊自信耳。因录经法诸言,觉彼色欲知戒,伴得天元之寿。
以上的论述主要是说明房室生活虽然重要,但过度就十分有害,不能只顾眼前快乐,不顾后果,也不能只讲大道理,而不身体力行地去做。
高漉提出了各种房中禁忌,如说“书曰:服丹石以快欲,肾水枯燥,心火如焚,五脏干裂,大祸立至。勿大醉人房,勿燃灯人房,勿远行疲乏人房,勿忍小便人房,勿带疮毒疾病未愈人房。”这些论述是比较科学的。
在高潦以前,许多古代房中养生专家都强调要节欲,但高漉可贵的是反对危言耸听地劝人节欲,如果说过了头,人们反而不相信。他在引用孙思递关于行房避忌的论述之后说:
高子曰:寡欲者,无伺时日之戒,而自无欲;多欲者,虽律以时日,而一日不能无欲。若尽如大上五百戒中犯者减算除年,则人寿尽夭亡矣。故立教太严,使人反不知信。然而立教之意,戒人节欲,借时日以惧之耳。余于多戒中仅取巳上数条,此大不可犯者为戒,善养生者,当知所恐惧而无犯此数者。
他通过长期研究,又总结出戒色欲有十大延年之功:
高子曰:色欲当戒者,延年之效有十:
阴阳好合,接御有度,可以延年。
入房有术,对景能妄(忘),可以延年。
毋溺少艾,毋困青童,可以延年。
妖艳莫贪,市妆莫近,可以延年。
惜精如金,惜身如宝,可以延年。
勤服药物,补益下元,可以延年。
外色莫贪,自心莫乱,可以延年。
勿作忘(妄)想,勿败梦交,可以延年。
少不贪欢,老能知戒,可以延年。
避色如仇,对欲知禁,可以延年。
在明代的养生而有房中内容的着作中,以胡文焕编辑的《类修要诀》二卷、续附一卷的道家气味最浓,受道家的影响最大。胡文焕字德甫(一作德父),号全庵,一号抱琴居士,钱塘(今浙江杭州)人。能诗文,精音乐,兼通医术。所撰有《素问导》、《灵枢经心得》、《金鉴本草》、《香盔润色》、《文会堂琴谱》、《诗学汇选》及《格致丛书》等。《类修要诀》收集古人有关省身明性、养生却病的论述,从饮食起居,四时调摄到劳逸房室、七情宜忌以及导引按摩等,都广为采录,共五十七篇。在这本书中,有一些道家歌诀,都涉及房中养生术,例如《交婿法》云:
九浅轻提慢一深,二迟八速要留心。天门细吸清风气,地户牢关莫出声。舌拄上脖牙紧合,毋令气喘丧精魂。劝君临阵休轻战,恐泄元阳无处寻。
又如《固精诀》云:
惯骑三足马,能牵独角牛,内提三十六,黄河水逆流。
此外还有《采产芝田歌诀》、《采战六字延生歌诀》等,都涉及性技巧内容,但语多晦涩,有迷信色彩,有些内容现代科学还难以解释。
此外,冷谦在所撰《修龄要旨·起居调摄》中,黄承吴在《折胧漫录》中,赵献可在《医贯》中都强调了养生、节欲与性交禁忌,都是值得研究的。
三、结合生育法
性的基本功能是生育。从原始社会以来,繁衍后代就是创造了最基本的生产力;到了封建社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观念更是根深蒂固。所以,不论当时人们对性抱有多大的偏见,结合生育、推动生育地研究房中理论还是能被严酷的礼教统治所接受的。
在这方面,一些医学家当然首当其冲。其中有代表性的人物是岳甫嘉。他字仲仁,一号心翼,明季兰陵(今江苏武进)人,生卒年月未详。子虞峦,字舜牧,明末官至江西按察使,明亡,变服为僧。岳氏祖上累世习儒,岳甫嘉之父才在读书之余,旁莺医籍。岳甫嘉因年幼时体弱多病,关心医书,走科举之路不成,就一意攻医,参脉考证几十年,医道甚精,救人颇众。到了晚年总结心得,撰《妙一斋医学正印编》“妙一”是取自岳飞“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正印”是印正于古先圣贤、当代后世的意思。
《正印编》共十六种,其中《种子全编》与房中理论有密切关系。一般种子多从女性研究,人产科,而这本书则从男女双方论治,人广嗣,分男科女科各一卷。其男科首列先天灵气、交合至理、交合有时、养精有道、炼精有诀、胎始从乾、父精母血、脉息和平、服药节宣、服药要领等论,主张男子宜碟合先天之精,寡欲、节劳、惩怒、戒醉、慎味为求嗣之道,反对以小产、不育专责女子。在书中对过去有关“种子”的不科学的论点进行了讨论、驳斥,有一些新观点,是值得注意的。
岳甫嘉在《种子全编》中首先论述:人们认为子之有元和灵蠢在于父母交婿,而不知这首先来自先天灵气。其中包含着遗传、优生、提高父母素质的原理:
盖人为万物之灵,乃人之中,又有灵与蠢之不同者,何与?蠢者愚夫愚妇,或反多男,灵者聪明俊秀,或反艰嗣者,何与?又愚夫愚妇,或偶诞俊秀之儿;聪明俊秀,或偶育痴愚之子者,又何与?盖今之求子者,言男女交婿,其所以凝结成胎者,不过父精母血,而不知此犹是后天津质之物也。其胎之成否,子之有无、灵蠢,尚不可必也。乃一点先天真一之灵气,妙合在未始细组、未始交婿之先者。此正天得之以清,地得之以宁,人得之以生且灵者。可见转否为泰,转蠢为灵,转无子为有子者,皆在是也。
他又针对当时流传的怎样才能生男、怎样才能生女的非科学观点,谈了自己的看法:
凡交合之期,必败血去净,新血初生,子宫正开。此时用驯虎工夫,乾施坤受,两情畅美,正所谓如炉点金,如浆点腐,决能成胎矣。其间为男为女,固有蕴含于先天,而妙合乎后天者。乃说者谓阴血先至,阳精后冲而成男;阳精先入,阴血后参而成女。世无有精先泄而生男,精后泄而生女者乎?又或谓子官有二穴,男穴在左,女穴在右。施精时,偏于左则男,偏于右则女。彼奔偷私窃者,往往得男,仓卒交合,岂必其皆偏于左而无右乎?又谓微阳不能射阴,弱阴不能慑阳。世无有起赢之夫,怯弱之妇,屡屡受胎,虽欲止之不能;亦有血气方刚,精力过人,反艰于嗣育者,何软?至若所谓耐战采阴,用磊、露、霞、疆、需五字等法,则外道而非生育之正,并非夫妇之义矣。虽妾滕亦不直也。倘所谓单日成男,双日成女,庶几阴阳奇偶之理,而入房取奎璧成定天月二德等日,或者趋吉避凶之道。然而新娶远归,何尝择吉,而愚夫愚妇又何知历日哉。则余所谓百脉齐到者近是耳。
若三月后,尚可转女为男,则又诞妄不经之甚,而其方不必载矣。
《种子全编》还指出了一些性交方法,一是“交合有时”,阐明了在一个月中什么时候性交则最易受孕,其中有一定的科学道理:
夫天地生物,必有细组之时,万物化生,必有乐育之时。如猫犬至微,将受娃也,其雌必狂呼而奔跳,以细组乐育之气,触之而不能自止耳。此天然之节侯,生化之真机也。世人种子,有云“三十时辰两日半,二十八九君须算”,此特言其大概耳,非的论也。《丹经》云:一月止有一日,一日止有一时。凡妇人月经行一度,必有一日细组之候,于一时辰间,气蒸而热,昏而闷,有欲交接不可忍之状,此的候也。于此时逆而取之则成丹,顺而施之则成胎矣。其曰三日月出庚,又曰温温铅鼎,光透帘怖,皆言其景象也。当其欲情深动之时,子宫内有如莲葱、初开,内人洗下体以手探之自知也,但含羞不肯言耳。
男子预密告之,令其自言,一举即中,必多成男,何也?
阳以静胜阴之动,阴动必先靡,阳静必后劲,此《易》坤求乎乾,地天泰之义也。
同时,又提倡男子“养精“与“炼精”的方法,这种观点是和古代的房中理论一脉相承的:
夫聚精之道,一曰寡欲,二曰节劳,三曰惩怒,四曰戒醉,五曰慎味。今之谈养生者,多言采阴补阳,久战不泄,此为大谬。肾为精之府,凡男女交接,必扰其肾,肾动则精血随之而流,外虽不泄,精已离宫。纵有能坚忍者,亦必有真精数点,随阳之凄而溢出,此其验也。如火之有烟焰,岂有复反于薪者哉。非但不能聚精,久将变为他症,是故贵寡欲。
炼精之法,全在肾家下手。内肾一窍,名玄关;外肾一窍,名批户。真精未泄,乾体未破,则外肾阳气至子时而兴,人身之气与天地之气,两相吻合。精泄体破,而吾身阳生之候渐晚。有丑而生者,次则寅而生者,又次则卵而生者。有终不生者,始与天地不相应矣。炼之之诀,须半夜子时,即披衣起坐,两手搓极热,以右手将外肾兜住,以左手掩脐而凝神于内肾约半个时,久久习之,而精自旺矣。此诀虽非医旨,亦录以侠知者。
岳甫嘉有个很重要的思想,认为决定子嗣素质的因素,既在于父,也在于母,即所谓“父精母血”。这种观点在男尊女卑的父权社会中出现,是颇为不易的:
按生子之道,本之父精母血是矣。《易》曰:男女婿精。男有阳精,女独不有阴精乎?交感百脉到时,男子施精矣。女子面红唇赤,鼻尖微冷,声息微喘,是即女子施精时也。此精不论经前经后,交嬉毕时俱有,但不若男精中有结块成形者,为少异耳。是必阳精与阴精合成一块,宛如太极之形,适凑经净,新生之血,日浸月盛,乃成胎耳。否则《易》何以止言男女婿精,不言男婿精,女婿血乎?但阳精元是气结之华,阴精仍是血凝之液。通此而生子之道,谓之父精母血也固直。
除了岳甫嘉以外,还有一个有代表性的人物是明代着名医学家张介宾。他字景岳,又字会卿,山阴(今浙江绍兴)人。
他博学多才,凡韬略、相术、星纬、堪舆、律吕无不通,而于医道最精,着有《类经》和《景岳全书》等。在《景岳全书》卷三九《子嗣类》里,对男女交合和优生有较系统的论述。《子嗣类》分为天时、地利、人事、药食、疾病等五个部分,收载了二十四篇专论。着名的《宜麟策》则是其总论,从《宜麟策》这一篇名也可看出,这些论述都是借托于生育,以“广子嗣“为前提的。
该篇首先指出:
天地细组,万物化醇,男女婿精,万物化生,此造化自然之理也。亦无思无为之道也。故有人道即有夫妇,有夫妇即有子嗣,又何乏嗣之说?然天有不生之时,地有不毛之域,则人不能无乏嗣之流矣。则然生者自生,乏者当乏,而求嗣之说又何为也?果可求耶,果不可求耶?则其中亦自有说,亦自有法矣。所谓说者,非为不生不毛者而说也,亦非为少壮强盛者而说也。盖不生不毛者,出于先天之禀赋,非可以人力为也。少壮强盛者,出于妙合之自然,不必识不必知也,惟是能子。弗子者无后难堪,本非天付;衰老无儿者,精力日去,岂比少年!
此所以有挽回之人力则有说而有法矣。虽法之垂诸古者已不为少,然以余觉之,则若有未尽其妙蕴者焉。因而月卢列其法曰天时,曰地利,曰人事,曰药食,曰疾病,总五类凡二十四条。但凡其一,便足败乃公事矣。宾于晚年得子,率鉴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