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万年本是拐弯抹角,旁敲侧击,费尽了口舌,可是让儿子一语就道破天机,他无话可说了。本来这语意是只可意会而不可揭穿的,揭穿了也就让人觉得没意思了。
■一文钱传奇
明季士大夫中有吝啬之名者竟还不少,曾为东林党人的钱启新亦属此辈。
钱启新,明万历进士,官至广西巡按,因万历立储事获罪,削籍归里。后于东林书院与顾宪成分主讲席。
尝闻其家厨房锅灶上方用绳子悬吊一块猪油,绳子另一端在隔壁书房,每当炒菜烹锅时,厨子嚷喊一声“下锅了”,钱生在书房里操纵绳子把猪油放下。油爆声乍响,即又将绳子拽起,但恐耗油太多。
出外旅居,专设簿册记日用账目,而每日所记不过“豆腐一文,青菜一文”,同学魏某见之,取笑说:“你这样记又费纸又费墨,不如总的记一笔,‘自某日至某日,每日买豆腐、青菜各一文’。”钱生点头称是,竟不知是在讥诮自己。
其可笑之事多类此。有人编戏文《一文钱传奇》,叙其事以作开心话题。前述谑闻未必实有其事,然东林党人虽饱学之材而未成大器,亦当察之。
坊间俗语篇
■后母哭子
从前有个后母,性好妒忌,为人刻薄。一天,丈夫前妻之子死了,按照传统,她必须前去哭祭一番。
这个前子的年龄比这个后母还大,那时帮忙办理丧事的有先生(医生)、道士、和尚、漆匠、裁缝和木工等,这些人都想知道这后母会怎样哭。
那后母鼻子一捏,敞开了哭腔:
我还没有生,先生(先生下)我的儿呀;我还没有死,倒死(道士)我的儿呀;要说是我的儿,何尝(和尚)是我的儿呀;若说不是我的儿,极像(漆匠,“像”在某些方言中念“jiàng”音)是我的儿呀;只有寻到阴间去,才逢(裁缝)我的儿呀;奉劝世上人,莫像(木匠)我的儿呀!
这些帮忙的听了,憋着一股怨气,哭笑不得!
■媒婆巧语
从前一个媒婆给一小伙子说媒。男方问姑娘长得如何,媒婆在帖子上写道:“小脚不大周正乌黑头发没有麻子”(古人写字是不加标点的)
男方乍看之下,认为是说女方“小脚不大,周正;乌黑头发,没有麻子”。觉得虽无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姿,但也无明显的缺点,便欢欢喜喜的定了亲事。待迎娶过来,见新娘是个点脚(走路略瘸),秃头,又长了一脸麻子,真气得要死!将媒婆找来算账,指责她扯谎行骗。
媒婆却气定神闲,说道:“是你甘心愿娶的呀!帖子上写得清清楚楚嘛,是‘小脚不大周正,乌黑头发没有,麻子’。我有何责任?”
男方听了,虽然知道是媒婆狡辩,却因白纸黑字,也无可奈何,只有自认倒霉了。
■无豕不成家
明太祖朱元璋一次微服私访,看见一个民妇喂猪,无意中微笑了一下,随从小太监误认为是皇上看上了这位女子。
回到宫内,孝慈皇后询问皇上私访情况,小太监就把他所见之事如实禀报。皇后赐给他金帛,让他把那妇人召来侍奉皇上。
皇上看了又看,摸着头说:“这女人好像见过。”
皇后说:“就是前天在村里喂猪的那个女子,我以为皇上喜欢她,所以就召进宫来侍奉皇上。”
皇上笑着说:“误会了,我看这妇人喂猪,就明白了古人造字的意思。家字从豕,就是说无豕不成家,应该家家养猪。我是为这事笑,并非有意于妇人而笑。”
于是赐给妇人许多东西,让她回去了。
附注:古时生产力低下的,人们多在家里养猪,因而室内有猪便成了“家”的标志,体现了古人造字的智慧。
■外甥生疮
有一外科医生,在门前为人诊治。但是有妇女或男人患有隐疾的,则在楼上医治。
一天,有一骗棍来到诊所,对医生说:“我有一外甥,十四岁了,下体生疮疼得厉害。我要带他来你这儿看病,但这孩子特怕羞,你得引他到楼上才能医治。”医生答应了他。
骗棍来到一家衣铺,选得上好衣衫若干件,价计数百金。骗棍谎称钱未带足,衣铺掌柜令一小伙计随骗棍去取钱。路上,骗棍对伙计说:“你跟我到一个地方,到楼上有人付你钱。”伙计不知是计,点头随行。
到了医生处,医生很客气地引着伙计往楼上走。骗棍故意含糊着说:“前(边)就楼上吧?”
医生说:“对对,前就楼上。”
伙计以为“钱”就在楼上,不疑,随医生上楼。上楼后,医生就让伙计脱裤子。
伙计大为诧异说:“你不给我钱,让我脱裤子?这是怎么一档子事儿?”
医生也诧异道:“你下体不是生疮了吗?”
伙计说:“我什么时候生疮来着?”
医生说:“刚才不是你舅舅说的吗?”
伙计说:“我哪儿来的舅舅啊?”
医生说;“咦!跟你来的那位不是你舅舅吗?”
伙计大惊,方知道买衣之客原来是一骗棍,急忙下楼追赶,然“买衣之客”早已没影了。
■易术
金陵街头有推车卖药人,以幻术招徕主顾,生意颇好。其车上驮一尊罗汉像,撮药时往罗汉手掌上洒过,竟多半留于掌上。所以,人皆信其灵验。
有一少年在旁观察良久,欲探其秘窍。人散后,少年邀卖药人赴酒肆酌饮。吃喝一通,出门竟不付账,店家似浑然未见。如此一连三回,卖药人深为惊异,问他究竟施用何种法术得以脱身。
少年言称:“只是一个小招数。不过,倘若先生愿与我交换法术,弟子也算三生有幸。”
卖药人相告:“其实,我那一招很简单,罗汉手掌是一块磁石,药里拌有铁屑,自然能吸住。”
少年说:“我这一招更简单,约请先生之前就先把酒钱付给店家了。”言毕二人相顾大笑。
卖药人玩的是机窍,少年玩的是心窍。世言“小巫见大巫”,此即一例。
■讼棍骗帽
宋某因善于词讼闻名于省城已多年,一天,孔某也来到粤中,向众人夸耀自己如何精于词讼。
宋某听说后,对孔某说:“我能把制军大人的帽子拿来,你能为我把帽子再送回去,并且得到制军大人的收据吗?如果不能,咱俩换一下,你得帽,我送帽,如何?”
孔某说:“算了,你去取帽子吧,由我来送回去。”
宋某令人假作中丞的家人,拿着中丞的名片来见制军说:“有个珠宝商拿着猫眼宝石来卖,中丞大人说须得用制军大人的帽准样才好。所以令我来借大人帽子一用。”制军把帽子给了来人,来人把帽子送给宋某。
宋某把帽子拿给孔某看。孔某说:“三天之内,我把帽子送还,并拿着制军大人的收据给你看。”
制军因为帽子一去不还,派人去问中丞,中丞大惊,告诉制军没有这件事。制军大怒,立传官衙,限令克日破案。
第三天,孔某带了制军的帽子,偷偷出了城。到僻静处换了葛布箭袍,背着制军的帽子,策马急驰,直入制军督署,下马后直呼:“帽子回来了!”
见了制军,孔某屈一膝半跪奏道:“我是城北某营的哨弁,统带知大人丢了帽子,通令密查。今日于某地查获,敬以呈验。”制军启视,果然是自己的帽子。
孔某又启禀道;“贼人现在还羁留在某地,请大人明示,是否要解入城来?”
制军说:“尽快解来!”
孔某应诺,又请示道:“乞盼大人赐字,使小人回去也好向统带大人销差。”
制军拿出名片,署押后,交给孔某,孔某将“收据”给了宋某。
■侠客
唐代诗人张祜嗜酒狂吟,常以侠士自许,更喜结交天下豪杰。一日夜间,忽有人叩门。张祜迎出,见一佩剑武士,拎一血淋淋革囊,问:“此处可是张侠士府上?”
延入客厅,及坐下,客人快语相告:“小人有一仇家,十年前隐匿江湖,今夜总算拿住,真让人喜不自禁!”说话间手指革囊:“这里边就是他的首级。”张祜闻之深为钦佩,顿觉相见恨晚,便吩咐家人烹饪置酒。
席间,侠客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更显豪爽快直。侠客说:“素闻张君义气不凡,果不其然。小人今有一事相求,可知可否?”
张祜连连点头:“你只管说来。”
侠客告辞:“此地三里外有一义士,于小人恩重如山。张君若能借与黄金百两,我便今夜就去酬谢。这样,小人平生恩仇一起了却,日后赴汤蹈火,两无牵挂。”张祜听来不由拍案激赏,将家中金银细软倾悉解出。
侠客大喊“痛快”,留下革囊,当即起身,说一两个时辰就回转。至天亮,侠客仍未归来。张祜生怕革囊中首级被人发现,唤家人去后院掘坑掩埋。开囊一看,里边却是一颗猪头。
古时士大夫文人学剑、学佛、学道或谈访神仙方术,多皆附庸所谓名士风范,其中都有“矫情”二字。张枯任诞好侠,竟为假侠所骗,可见书生学剑终不是儒者本色。
■书呆子写信
有一个书呆子和兄嫂过日子,他天天咬文嚼字地做文章,谁也不懂,可巧有一个姑娘爱上了他的文才,就托人说媒嫁过去,两口子成天作诗对诗,啥活也不干。
一天,他哥气极,拿棍子要打他,他就跑了。一去就是三年,音讯全无。
在外边为吃饭,他给人家拉纤,受尽苦处。一天,他给哥哥写了一封家信,哥哥打开信一看,上面写道:
鞋江帽海,裤如坍塌寺院。终口不出门户,日行千里也。单等明年顺水路起旱而归。奶兄若是不明,去问饿鹰,饿鹰知也。
他哥哥看罢,不解其意,愁得乱转。他嫂子说:“不如找弟妹看看。”
弟妹就是书呆子的媳妇。他媳妇接信一看,眼中含泪。嫂子问她什么意思,她叹口气说:“‘鞋江帽海’,鞋如江,江无底,帽如海,海无边;鞋没底了,帽没边了。‘裤如坍塌寺院’,是裤腿坏了。‘终日不出门户,日行千里’,是给人家拉纤。‘明年顺水路起旱’,是说有钱的人坐船,他在旱路拉纤,顺便回家;‘奶兄’是指大哥。大哥与他不是一奶同胞吗?”
嫂子又问:“饿鹰是谁呢?”
他媳妇一笑说:“是我呀,三年苦守空房不是饿鹰吗?”
■白吃又何妨
从前有4个人,分别是卖韭、蒜、葱和白菜,4人交往甚密,每天收市之后,便在一处饮酒谈叙,但卖白菜者十分吝啬,从来不请客,可谓滴水不漏。
有一天,卖韭、蒜、葱的三人凑在一起商议,想让那卖白菜的出丑,欲让他破费一次。于是他们又相约去饮酒。
席间,卖韭菜的提议行酒令,各吟诗一首,要求每句首字必须是本人所卖的东西。卖蒜、葱的都表示同意,只见那卖白菜的先饮尽一杯酒,然后抹了抹嘴说:“我也无异议,谁先说?”
首先是卖韭菜的从座位上站起来,说道:
久(韭)饮他人酒,
接着卖蒜头的说:
算(蒜)来不应当。
卖大葱的紧接着说:
聪(葱)明人自晓,
最后该是卖白菜的人了,他知道三人是在挖苦自己,但他脸不红,心不跳,气定神闲地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边嚼边潇洒自如地说:
白(白菜)吃又何妨!
■十两漆
骗棍某甲穷极生疯,走在市上忽然有了一个奇想。他先来到油漆店,购得生漆十两,付给店家伙计一两的钱票,说:“你先拿着票子去钱局兑取,我一会儿就来取这十两漆。”
漆店伙计去兑票。某甲来到烟土店,又选了十两七钱鸦片烟土。某甲手捧称好的烟土对烟土店伙计说:“你跟我到漆店去取钱吧——我的钱由漆店伙计付给你。”
来到漆店后,骗棍对漆店伙计说:“钱兑出来了吧?”漆店伙计说兑出来了。
骗棍又说:“十两漆吧?”漆店伙计点头称是。
骗棍把烟土店伙计领到柜前,说:“那你就给他,让他拿走吧。”说完,扬长而去。
漆店伙计称出十两生漆来付给烟土店伙计。烟土店伙计诧异道;“我要十两七钱的烟土钱,你给我生漆干吗?”
漆店伙计也诧异道:“你家主人不是要买十两生漆吗?”
二人争了好久,方才悟到受了骗,“十两漆”、“十两七”,骗棍玩了一个谐音骗局,急寻骗棍某甲,已不知去向了。
■书生梦遇
某书生将赴乡试,家中贫苦,盘缠一无着落。梦里遇仙人告知:“市街桥下有白银二十两,五更时分可前往觅取。”
书生窃喜,按所言前往,却一无所获。第二日夜里又入同一梦境,届时又往桥下寻觅,仍无所获。
桥堍有一银匠铺,书生几番造访引起银匠疑心,故问之。书生告以实情,相叹神仙也竟如此捉弄世人。是夜,书生再做此梦,仙人嘱其五更之前赶去。这回到桥下果然找见二十两银子。
银匠询问,书生亦如实相告。见他拿出来的果真是银锭,银匠连连顿足,悔叹不已:“我真是昏头了!本想跟你闹着玩的,把铅锡铜溶成银锭模样,耍弄你一下,不料阴错阳差,把自己箧中的银子拿去化了。”
■为古人担忧
从前有个叫沈屯子的人,一次,他在街上听唱大鼓书,讲的是杨文广被困柳城(《杨家将》中的故事)。正当他为杨文广的处境愁眉苦脸,叹息不止时,他朋友将他拉回家。自此以后,他茶饭不思,日夜为杨文广担忧,想找出一个帮他解围的方法。
他的家里人见了,便劝他到外面走一走,以解除心中忧虑。沈屯子在外面,忽见一人挑着竹子上街,又担忧地想:“这竹梢非常尖利,路上行人一定有被刺伤的。”
从外面回来,他更加忧心忡忡。家里人给他请了一个巫医,巫医对他说:“经过查询阴间的生死簿,他来世要轮回做女人,所嫁丈夫是个麻子,十分丑陋。”沈屯子听说,更加重了他的心病。
亲友们都来看望,劝他道:“只要你放宽心,病自然会好。”
沈屯子说:“如果要我宽心,杨文广必须解围,挑竹子的人也须回家,更要麻子丈夫写下退婚书交给我。”
■辰州一僧
辰州市上曾见一游方和尚。云南人,自谓法号“天放”,性情粗豪,膂力过人。此僧常于街闾设场耍拳,卖艺化缘。每日得钱,即入酒肆豪饮,大块吃肉,并无忌惮。
人问:“和尚为何不持斋?”
答曰:“假和尚才持斋,老子是真和尚!假和尚人前持斋,背后食肉,我则是人前食肉,背后持斋。”
附注:“人前食肉,背后持斋”,此说颇有趣。看来,这位“真和尚”并不否定佛门戒律,要不为什么声称自己是“背后持斋”呢?其着意分辨“人前”、“背后”,而又偏将二者倒过来做,自有某种觉世之意。
这个故事大约是虚托的寓言,它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明代士大夫颇为流行的一些极端行为,如颜山农之“就地打滚”,李贽之狎妓参禅等等。这类行为固然在于反抗虚伪的世俗道德,却也容易走向反面。
■打倒投机分子
《民国世说》上载有这样一则故事。
革命军政治部的标语有一条是:“打倒投机分子!”
在豫西某乡,有一位乡下老婆婆听到这标语,很满意地对人说:“国民革命军真是好啊!偷鸡的分子也要打倒哩。”她马上变成赞助革命的民众之一了。
老婆婆这一岔打得好,“投机”与“偷鸡”谐音,近乎歪打正着,弄拙成巧了!
■真假曹操
明朝初年,有一位知府姓曹,自称是三国时曹操的后代。一日,他去戏院看戏,正逢演出《捉放曹》。